手機不停在響,傅之洲一邊盯著臉色蒼白的關游卡,一邊回復了阮宇和陳楊的消息。
把后續調查任務分配下去,傅之洲在腦子里一幕一幕回憶著這一段時間所經歷的一切。
不知不覺,窗外風停雨霽,凌晨的東方天空翻起了魚肚白,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泥土的味道。
早上關游卡醒來的時候,眼睛有些適應不了外面的光亮,睜著逼著反復了好幾次才最終完全適應了外面的光線,把眼睛睜開。
眼睛微垂,便能看到一個套在無菌服里的人背對著自己。
像是背后長了眼睛似的,傅之洲有所感地立即回過頭,一眼便看見了關游卡睜著的眼睛。
“疼不疼?”脫口而出的一句問話,問完傅之洲自己卻是先怔愣住,隨后才自己笑罵了一句“怎么可能不疼。”罵完自己以后立即摁響床頭的鈴,找來醫生和護士。
他全身都套著無菌裝,強撐著笑的臉色也并不好看,關游卡嘴上套著氧氣罩,看著他的眼睛刷得就紅了。
傅之洲拿杯子倒了點水過來,移開她的氧氣罩,用吸管慢慢喂她喝水。
醫生很快趕過來,對關游卡進行了又一全方面的檢查,最后一項檢查完,傅之洲非常詳細地看到醫生緩緩地吐了一口氣。
“血糖過低,其他暫時沒什么大礙了”,頓了一下,醫生看了一眼傅之洲,補充道:“后續好好調養?!?
傅之洲點了點頭,口里道謝的送醫生出去。
等人都陸陸續續出去,傅之洲坐回到關游卡身邊,看她掙扎著想要起來,立馬摁住她的雙肩,不讓她亂動。
“別動,身上有傷,撕裂了傷口就不好了?!备抵迣λf,看到她通紅的雙眼,傅之洲強勾起嘴角,擦掉她眼上流下的淚水,“都已經沒事了,還哭什么?”
關游卡癟了癟嘴,還沒淌下的淚水被她含在眼里,襯得眼睛更加挺紅,有一種兔子急了的既視感。
但其實不是,因為她看起來更像是被欺負慘了,結果回窩后還不敢告狀的小可憐兒。
“不哭了,好好養著。不要亂動,知道嗎?”傅之洲又抹了抹她的臉,蒼白的面容上被淚水映得閃閃晶瑩。
關游卡把手窩在他伸過來的手掌里,點了點頭。
也是這時候,傅之洲發現,她的臉那么小,他一個巴掌就蓋住了的那種小。
幾秒鐘后,感覺到手底下埋著的巴掌小臉動了動,傅之洲收回手,坐在病床旁,握著她的手,靜靜地看著她。
良久,關游卡微微晃了晃手,傅之洲立馬看向她,“怎么了?”問完,心里也暗罵了自己一句,剛剛竟然走神了。
關游卡看著他明顯憔悴的臉,心疼得想抬手摸,但手伸到半空,像是牽扯到了身上被刺穿的傷口,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看到她的動作,傅之洲迅速把腰彎得更低,把自己的臉放到她手邊給她碰了兩下,便又慢慢拽著她的手靜靜地放在床上。
“不是都答應了不亂動的嗎?”傅之洲輕聲嗔斥。
看到他動怒的聲音,關游卡勾著唇想笑一聲,卻被牽扯著咳了好一陣,咳嗽又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疼得她整張臉都擰巴在一起了。
傅之洲慌忙起身,輕拍她后背,給她順氣,好不容易看她終于不咳了,就見她眼里又盛滿了一汪淚水。
這淚,可能是牽扯到傷口疼得,也可能是咳嗽引起的生理鹽水。
但是,不管是哪一種,都讓傅之洲的眉頭緩不下來。
看到他又擰起的眉頭,關游卡沒敢再抬手,只動了動手指,聲音有些沙啞地說:“我沒事,你去忙吧?!本瓦@一會兒,她就已經聽到他手機振動了不少次了。
也不知到底是聽到了她的話還是沒有,傅之洲看著她,幅度小到不能再小地點了點頭,轉而又重新坐回到床邊的凳子上,盯著她,又不說話了。
麻藥的勁已經過去,關游卡感覺身上一陣一陣地抽疼,尤其是腹部胸部,但是她沒敢說,嘴角微揚回看著傅之洲。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關游卡感覺他看自己的神情,前一秒眼神里可能蘊含了千萬種復雜的情感,但下一秒那眼神好像又變得木木的,像是什么也沒想,完全被黑白無常抽去了靈魂似的。
知道他的固執性,關游卡感覺自己這時候的確也挺脆弱,便沒有再勸他去忙。
她曲著中指,一下一下地點在傅之洲手背上。
像他做過無數次的習慣性的動作一樣,不過區別是,傅之洲點手指是在思考,而現在關游卡在他手背上點手指,純是為了想逗樂他。
很敏銳地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傅之洲抬起另一只手,給她站在臉上的發絲理開,一邊理還一邊說了一個字:“皮?!?
關游卡這次沒敢再真笑,只是楊了楊嘴角表示自己“沒有大礙,無須擔心”。
傅之洲哪兒能不懂她的意思,但他面色不變,絲毫沒有去理,幾十分鐘里,她時不時和他來一波小動作互動一下。
傅之洲腦子放空的同時,又冒出一種很不合時宜的想法:
他好像才是那個需要被她照顧的病人。
幾十分鐘過了,關游卡眼睛撐不住地要闔上,睫毛被撐得抖動得一顫一顫的。
傅之洲把手蓋在她的眼睛上,把窗簾微微拉上,感受到手心劇烈抖動的睫毛,傅之洲覺得手心癢癢的,心里傷得難受,但還是帶著笑意說:“睡一會兒吧?!?
可能是精神被這場車禍消耗地太厲害,關游卡覺得自己的確撐不了多久了,喉嚨里混亂地應了一聲便睡著了。
感受到手心里沒了動靜,傅之洲慢慢把手收回,感覺到她均勻綿長的呼吸,傅之洲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一點一點揉捏著。
如果關游卡這時睜開眼,她就能看見傅之洲的視線又重新黏在她身上,從頭到腳,被一點一點地觀察著,那冰冷蝕骨的眼神似乎只有停留在她身上時才變得柔和得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