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歸途
- 錦醫(yī)嬌客
- 百碟
- 4079字
- 2021-06-13 09:37:30
管家可是真沒想到江胥還能完好無損的從老爺書房里頭走出來,就沒忍住多打量了江胥兩眼。江胥卻是分毫不做避讓,直直的就迎了上去,最后反倒是管家被迫移開了視線。
二人倒是相安無事,不過就是氣氛著實(shí)有些尷尬。
管家又是疑惑又是好奇,那一張臉上神情變換看著也是有趣。可他剛才才對江胥疾聲厲色的喝問過,這會兒江胥能從江老爺房里安安穩(wěn)穩(wěn)地走出來,管家自然就猜到江胥壓根沒對小姐不敬過,是他自個兒受了人唆使。
這么一來,他哪兒好意思再開口跟江胥說話?
江胥也是惡趣味的厲害,這管家不出聲,她就也裝作壓根不知道似得,由著管家在身旁遲疑糾結(jié),種種情態(tài)不一而足。
吳易奚和陳玉早就等得憂心不已,這會兒見著江胥被管家送出來,陳玉就等待不及,小跑著沖去先將江胥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
見著是沒什么明顯的傷痕,才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氣。這下吳易奚也走上前來,看陳玉這幅反應(yīng),就跟著安下了心。
不過他還是多一分思慮,又顧忌著江家管家在場,就壓低了聲音詢問。
“胥兒,江老爺可有為難與你?”
江胥倒是頭一次聽吳易奚這么說話,聲又低又沉,跟琴聲似得在耳朵邊響起來。
江胥不由瞥他一眼,搖了搖頭。她早有打算,所以刻意揚(yáng)起了聲,就是要說給管家聽。
“老爺怎會為難與我?他不過是想念小姐,喊我去問話罷了。”
吳易奚覺得有理,就點(diǎn)了點(diǎn)頭。管家聽到這話也停了試探的想法,安安穩(wěn)穩(wěn)把他們?nèi)藥デf子上的客房。
既然得了江老爺?shù)脑挘阕匀灰簿痛蟠蠓椒綆е愑窈蛥且邹啥嗔袅藥兹铡j愑褚菜闶且唤庀嗨贾啵斩紘陉悑邒呱磉叀6憔统弥鴻C(jī)會又跟吳易奚多讀了兩篇文章。
估摸著是江老爺已經(jīng)發(fā)了話,江胥這幾日明顯就覺得江家下人對她的態(tài)度變了許多。原先可有的是人對她嫉妒又不滿,活像是現(xiàn)代的檸檬精,那酸味隔著老遠(yuǎn)都快能飄她鼻子上了。
這嫉妒當(dāng)然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但是這些心懷不滿的下人是明顯不敢當(dāng)著她的面晃蕩,來刻意礙眼了。
江胥這幾日住的也是實(shí)在舒心,雖然不能說江家對她有求必應(yīng),但也差不了多少,好歹勾心斗角的事是沒敢再拎到她面前來。
說起來倒是還有件事,這幾天江胥給陳玉放了假,陳玉就每日陪著陳嬤嬤,順便再把陳嬤嬤的活計(jì)都攬?jiān)谧约荷砩稀=闩紶栆踩兔Γ彤?dāng)是圓自己難以盡到的一片孝心。
既然做活那就很容易跟江家的丫鬟們撞在一起。
江胥和陳玉就發(fā)現(xiàn)前幾日搬弄是非的那幾個丫鬟都已經(jīng)好幾日見不到人了。
這事江胥也有些數(shù),江老爺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可顧不得去管下頭下人一言一行。江胥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管家險些被那丫鬟害得陰溝翻船,暗中出手懲治過了。
江胥也沒把這事跟吳易奚說,只在偶然跟管家碰面時先釋放出了善意。果不其然,她才沖管家點(diǎn)了點(diǎn)頭打過招呼,管家就樂得瞇縫起一雙小眼,不住連連點(diǎn)頭。
吳易奚看江胥對江家似乎是有些留念,但他們已經(jīng)出來的夠久,不合適再拖下去了。所以幾人出了江家大門,吳易奚見江胥回頭去看,就低聲安撫道。
“胥兒不必太過流連,若你日后想家,我還帶你回來便是。”
江胥就笑了笑,一雙鳳眼漾著波光似得。
“胥兒多謝少爺。”
三人里頭就帶了兩個女眷,吳易奚也不是個身強(qiáng)體壯的武夫,這一路自然是走不快的。索性三人也沒什么急事,一路上賞景似得晃晃悠悠,等到太陽往西邊去了,就趁著傍晚晚霞進(jìn)了鎮(zhèn)子。
吳易奚抬眼瞧了瞧那天色,又低頭看過已經(jīng)面露困倦之色的江胥,眼底就不由氤出笑意,輕聲嘆息一句。“離吳府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天色不早,我們也不急著趕路,今晚就找家客棧歇下吧。”
江胥早就困得不行,偷偷摸摸打了好幾個哈欠了。吳易奚這話可以說是正中下懷,江胥眼睛一亮,狠狠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過她也不由好奇,四處轉(zhuǎn)頭將這小鎮(zhèn)打量了一遭。
鎮(zhèn)子算不上破敗,但也絕不富足。四周搭著窩棚,房頂上竟然還有蓋著茅草的。江胥砸了砸嘴,伸出手去扯了扯吳易奚的衣角。
“這鎮(zhèn)子……開得起客棧?”
吳易奚剛低下頭來就聽到這么一句,不由得哼笑出聲,分外無奈似得搖了搖頭。“窮者愈窮,富者愈富罷了。鎮(zhèn)子上只有一家客棧,是為往來行商提供落腳處的。雖然算不上精致絕倫,倒也還干凈。”
貧富差距唄。
江胥就嘆了口氣。
三人在鎮(zhèn)子前下了馬,牽著韁繩邁進(jìn)了小鎮(zhèn)。鎮(zhèn)子果真是不大,江胥覺著自己走了還沒兩步,就瞧見那客棧前頭飄著的破布旗子。
木門外頭點(diǎn)著盞燈,在寒夜里頭搖搖晃晃明滅不定。
三人打算的倒是不錯,可等他們牽著馬進(jìn)了客棧,卻在大堂里瞧見了一個絕不該出現(xiàn)在這兒的人。
“劉虹?”吳易奚目露詫異。
江胥則皺了皺眉。
劉虹聞聲已經(jīng)回過頭來,眼底放了光似得盯著吳易奚。那慘白的臉有了點(diǎn)血色,顫抖著嘴唇踉蹌著兩步撲了過來。
吳易奚皺了皺眉,還是伸出手去把人接進(jìn)了懷里。劉虹身子不住地打顫,明明語氣里盡是驚恐委屈,可她從吳易奚肩頭抬了眼,瞧著江胥的眼神卻充斥著傲慢和不屑。
在這兒等著她呢。
江胥無聲地冷笑。說不生氣那當(dāng)然是假的,江胥的手死死攥著韁繩,一時神情也有些陰翳。劉虹抿了抿唇,似乎是還有些慌亂,低下眼來移開了視線。
吳易奚卻是不知這后頭的風(fēng)起云涌,他看劉虹面色不對,一雙長眉擰得死緊,沉聲開口詢問道。“你怎么會在這兒?家里出了什么事?”
劉虹聞言,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似得。她先是轉(zhuǎn)過了視線,一雙眼睛里頭泛著盈盈水光。接著就哆嗦著嘴唇開了口,語氣還顫顫巍巍,帶著沒能褪去的慌亂。
“少爺……少爺你是不知。”
吳易奚一聽就覺得不對,沉下面色急聲催促。
“到底是什么事,你還不快說!”
“那日您與江胥姑娘離府不過幾個時辰,佃莊里就來了賊人……”劉虹身子一抖,神色倉皇的往吳易奚懷里鉆。吳易奚心中著急,可又對這女人實(shí)在沒轍,只能張開雙臂任由她挨挨蹭蹭,沒骨頭似得倚著。
“那些個賊人,竟然,竟然要我們交出二公子!還說,若是不交……不交就砸了吳家的莊子!我一屆女流,實(shí)在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就想著出來給少爺報信,也好讓少爺有些準(zhǔn)備……”
話音未落,劉虹扯著吳易奚的衣襟,兩行清淚已經(jīng)淌了出來。她咬著下唇低聲抽泣,神情惶恐又委屈,看著也是梨花帶雨,頗有些惹人憐愛。
可這話說完,吳易奚竟然先回頭去瞧江胥。兩人視線交匯,江胥就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招呼陳玉。“走,牽馬。我們得趕回吳府了。”
吳易奚見她竟然這么快就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也是忍不住驚異。接著,就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邊松開了懷中的劉虹轉(zhuǎn)身,還不忘招呼隨著劉虹出來的下人。
“都快些,萬萬不能叫那些賊人得逞。”
陳玉還有些愣神,瞧瞧這個看看那個,見江胥已經(jīng)邁著大步往外頭走了,這才緊跑兩步,扯著江胥衣袖。
“姑娘姑娘!這是怎么了?”
說著,她壓低了聲音,偷偷往后頭瞥了一眼,這才偷偷摸摸地悄聲道。“她說的不是假的嗎?”
江胥步子邁的急,也顧不得反應(yīng),順著陳玉視線往回一瞥,正瞧見那小鳥依人的三夫人。江胥就轉(zhuǎn)回了視線,搖了搖頭,語氣也帶著兩根急促。
“這事是真的。拿佃莊和二公子撒謊,太容易被拆穿了。只要我們回去瞧上一眼,就知道這事是真是假。她要是想來找三少爺,犯不著找這么拙劣的借口。”
陳玉聞言就趕忙點(diǎn)了點(diǎn)頭,可神色還是有幾分迷惑,遲疑著道。“可她能有那么好心……還跑出來給我們報信?”
這話說完,江胥已經(jīng)牽著馬站在院子外頭了,她呼出口氣,平復(fù)了有些急促的呼吸。接著就避開站在四周的下人,湊在陳玉耳邊悄聲道。“你可別信那鬼話。她多半是覺得二公子指望不上,就自己早早跑路了。”
說著,江胥一聲嗤笑,神情盡是不屑。“問題是大難當(dāng)前,把莊子扔下,這名聲可不好聽。再說她一個女人家,哪敢真的離了吳家?”
聽完,陳玉恍然大悟,皺了皺小臉,憤憤道。“她就是找個借口!拿三公子和姑娘您做擋箭牌呢!”
江胥就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神色。這時吳易奚也已經(jīng)邁出了門,劉虹還捂著面頰,不住地低聲抽泣。淚珠子就順著指縫,“吧嗒”滴落在地。
江胥伸出手去,把手中一根韁繩遞給了吳易奚。吳易奚就不由露出兩分寬慰來,接著他一扯韁繩,長腿踩上馬鐙,眼看著就要翻身上馬。可劉虹卻伸了手,把吳易奚一截衣角捏在手里,攥得死緊。
吳易奚覺出這力道,只得停了動作,可他心中急切,皺緊眉頭看向劉虹,沉聲呵斥。“你這是做什么?”
劉虹眼眶通紅,嘴唇蒼白,像是被嚇到了一般還稍稍瑟縮一下,但那手上力道是半點(diǎn)沒松。她打著哆嗦,小心翼翼地道。“您別回去,那些賊人兇悍的很,您一屆文人,肯定討不到好處的……”
吳易奚聽到這話,一陣的怒氣翻涌。他狠狠瞪了劉虹一眼,嗓音低沉。“二公子可是我兄長,我還能看他落入賊人之手嗎!你給我松手!”
劉虹面色愈加蒼白,捏著吳易奚衣角的手都用力到骨節(jié)青白。她囁嚅著,低聲嘟囔道。“可二公子平日里對您也不好……”
吳易奚面色沉冷,死死咬了咬牙。“你可知家丑不能外揚(yáng)?!就算他平日里言行不當(dāng),那也是我的兄長。就算是不為了他,佃莊是我吳家的基業(yè),此時父親和大哥都不在主宅,我還能讓吳家連個主事的男子都沒有嗎?!”
這話說完,吳易奚盯著劉虹雙眼,一雙黑白分明的如畫眼瞳里幾乎洇出了血絲,那話音也像是從喉嚨里頭生生擠出來一般壓抑。“劉虹,你此時阻攔,是何居心?!”
劉虹哪里接得住這么大的帽子,她身子一顫,眼底盡是慌亂。接著,她似是實(shí)在支持不住了一般,明明手還捏著吳易奚的衣裳,身子卻軟趴趴地向前倒了下去。
四周霎時一陣忙亂,吳易奚離得近些,趕忙從馬鐙上頭又落了地,上前兩步伸出手臂,趕在劉虹一張嬌嫩臉蛋著地之前,將人接進(jìn)了懷了。
江胥撇了撇嘴,不由也有些煩躁。
也就是這時,她稍一抬眼,就瞧見劉虹似乎是松了口氣一般,渾身又放松了些許。江胥忍不住挑了挑眉,心下冷笑。
接著就故作擔(dān)憂急切,趕忙也上前兩步,一伸手就搭上了劉虹腕子。腕脈在指尖跳動,怎么摸都不像是有問題的模樣。
江胥倒也不拆穿,就慢慢悠悠地起了身,嘆出口氣來。“夫人本就受了驚嚇,哪里承受得住少爺責(zé)難呢,會暈倒倒也不奇怪。”
說著,江胥扯了扯吳易奚的衣角,低聲懇求道。“少爺還是體諒著夫人一些,今晚就歇在這客棧吧。”
吳易奚的煩躁怕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長嘆口氣,瞧了瞧自己懷中人事不省的填房夫人,最后也只能閉了閉眼,皺眉壓下心中急躁。“就聽胥兒的吧。先住一晚,明日出發(fā)。”
下人就趕忙去找了掌柜,本想再為幾人安排住處,可這小鎮(zhèn)上的驛站就那么大點(diǎn),實(shí)在是沒什么地方能騰得出了。
吳易奚倒也沒什么少爺脾氣,只讓下人們勻出兩間房來,先讓江胥和陳玉有了安眠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