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二十二時。
“郭助理,銀行打電話過來問了。”柳鶯子慌道。
“是不是唐行長?”我急問道。
“不是,是客戶經理,她問我們賬號是不是出了安全問題。”
“你在電話邊嗎?”我快步走向財務室。
“還沒掛。”柳鶯子指著電話。
我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思考著怎么回復這通電話。如果直接說我們就是在轉賬,那么很快就會引起唐致禮的注意。如果不解釋,對方有理由以遭遇詐騙為由凍結資金賬戶。
“你就說,現在去向夏總請示。讓他5分鐘后再打過來!”
夏總此時就坐在財務辦公室的椅子上,柳鶯子冷汗直冒,香汗自腮邊淋漓而下,滴落V領工作裙中,此時的她宛如一朵沾露梨花,純潔且性感。
掛掉電話,左手不自覺的在桌子上反復敲打。
“再打過來煩請夏總接電話,就說是丁總助理下達的指令。”
夏總靜默不語,只是靜靜的看著我。
我明白,這一切都是我在負責,那么就負責到底。
電話再響,柳鶯子就像看著一頭怪物,遲遲不敢接。我看她的樣子,索性自己拿起電話。
“你好。我是丁總的助理,郭季軍。”
銀行方面的專屬客戶經理也有點緊張,嚶嚶燕語,好似呢喃。
“郭先生,貴公司賬戶從下午到現在已經劃走了數千萬,我想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沒什么,丁總吩咐讓我分批多次將一筆款項劃撥到IC銀行。具體原因他不肯說,我做助理的當然也不敢問。”
“是……丁總親口吩咐的嗎?”
“當然,夏總也在這里,沒有他老人家的首肯,我哪里劃款的權力?”
我將電話遞給夏總,他老人家不慌不忙,語氣溫文爾雅,簡直就不像是在撒謊,而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
“是我呀,這件事丁總跟我說過,是為了開拓海外市場的撥款。至于為什么分批次,也許是因為過審的原因吧。”
夏總頓了頓,笑道:“這么大的事情,丁總肯定早就跟唐行長說過了,你就放心睡覺吧。女孩子,要睡美容覺的嘛。”
我不禁豎起大拇指。夏總這個太極拳,水平比蘇曦還高。
“要不要來點宵夜?我讓孫小姐去準備。”
“來只活水蒸雞怎么樣?”夏總問道。
我看向柳鶯子,她做了一個無所謂的表情。
“二位稍等,我馬上就回來。”
時間分秒流逝,劃款仍在繼續,每一筆款項到達IC銀行,那邊就會按照約定進行審核,然后轉到陸海物流的賬上。200萬元的審核權限很低,悄無聲息的搬運一直持續。品嘗蒜蓉蒸雞的香氣,我們三人共飲咖啡,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起公司的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孫小姐突然敲開財務室大門。
“不好了,唐行長親自過來了。”
眾人皆是一愣,這是凌晨五點!
“夏總還請您回避一下,我同財務見他就是。”
夏總當然知道,這是我在保全公司的顏面,當下心領神會,躲避不見。
那唐行長怒氣沖沖,直奔財務室而來,孫小姐追他不上,還摔了個趔趄。推門而入,我與柳鶯子還在吃雞和咖啡,晨曦在巨大落地窗戶上照出一片殷紅,這是臺風眼,暴風前的寧靜。
“柳小姐,這位先生是誰?”
不認識我?也難怪。
“鄙人就是丁總的助理。”
“你?”唐致禮背手橫眉,陰火怒目,“你有什么資格動公司的賬戶!”
有意思!陸海集團的錢動一下竟然還要請示銀行的行長。這是我們給你存錢呢,還是你給我們貸款呢?
“唐行長,您這話我不太明白。我是經過財務走的賬,什么叫做有什么資格?”
“丁總同意了嗎?”唐行長咬牙切齒的問道。
我笑了,銀行可真會講道理。
“如果丁總不同意,我有可能調動公司財務嗎?”
柳鶯子趕緊拿出丁總簽字的文件,解釋道:“這是丁總的簽字,我們也是按照他的吩咐在做。”
唐行長看見丁總的簽字,更是惱怒不已。
“他人呢?我要見他。”
我對他的怒火報以禮貌的微笑:“丁總已經出國了,一周后才會回來。”
唐行長明顯不信,掏出手機就撥電話。
可惜,我們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丁總的手機全程都是不會開機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唐行長已經出離了憤怒,他明白眼前的我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柳姐,麻煩你出去一下。”
合上房門,我仍舊報以微笑:“唐先生,你為丁總出了一份承擔連帶責任的擔保書,你問我要干什么,這不是很可笑嗎?”
“丁總是我兄弟!我們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插手!”
“丁總也是我大哥!”我不容他再說,粗暴的打斷了他的邏輯。“有些事情,他不愿意做,也不方便做,做小弟的就應該幫他做。”
“你……”
“你是銀行,我是儲戶,我們要從銀行取走自己的錢,還要向你請示嗎?”
唐行長徹底憤怒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好!你給我等著!”
話音未落,狂風已至,整個城市的發型好像突然被什么掀翻,原先歪向一邊的樹,突然在微微的晨曦中轉向另外一邊。萬鬼哭嚎般的風嘯震撼著整棟大樓,燈光驟滅,這是臺風引發的停電。電線桿在倒伏樹木的壓力下就像斑馬線一樣橫在路上。
突然,唐行長就像看見了魔鬼,他瞳孔急劇縮小,每一個毛孔都在放大,渾身顫抖就像妖魔上身。隨著樓梯微微的震動,我這才回頭,看見了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場景。
是的,那是一片塵煙。雖然臺風暴雨如同巨大而無形的鍋蓋,困著一只張牙舞爪的塵魔。但在我的視角,分明看見了鋼筋水泥的殘骸。
樓,塌了。
唐行長坐在地上,四肢癱軟,宛若木雕,呆呆目視前方,這正是皇家御園未曾交付的樓房。脆斷的鋼筋就像面條,在狂暴的臺風中土崩瓦解。中心風力16級的超強臺風吹拂下,剛剛還被臺風眼前的狂風吹拂的大樓,突然遭到方向完全相反,同樣暴烈的風暴時,就像彎折的湯勺突然被反向扭轉,徹底斷成兩截。
我沒有時間理會癱倒在地的唐行長,因為過不了多久他就不再是行長了。
“柳姐,立即把流動資金轉出,快!”
唐行長這才如夢初醒,他一開始還想阻止我們,但很快就明白我們用的是電子轉賬,用拳頭是不能解決問題的。他撥打銀行的電話,試圖做些什么。
就在這個時候,我站了出來:“皇家御園還沒有債務違約,你敢凍結我們賬戶試試!我們一定告你濫用職權!”
唐行長低沉的嗓音就像地獄脫逃的惡鬼:“有什么區別呢?都一樣!”
短短幾分鐘,一切都清晰了。柳鶯子用了一個通宵的時間,向境外轉移了一個億的資金,而另一個億分成兩半存在兩個銀行賬戶里,無理由凍結。
不,這個表述并不準確,我知道銀行要凍結你的錢,永遠有無數種理由。
我有些慶幸,那是露涵上班的地方,幸虧出事的時候是凌晨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又是臺風天,根本沒有人在附近,要不然我都不敢想象會有什么樣的傷亡。
“唐行長,我知道你已經完了。但我還是要落井下石!”
我無法掩飾自己的憤怒:“丁總當你是兄弟,你當過丁總是兄弟嗎?這樣的盤子,你讓他去給你擔保,居然連一般擔保條款都沒有給他加上!如果我今天沒有把流動資金轉出去,陸海集團就這一下子就要傾家蕩產!你這么做兄弟啊!”
唐行長已經傻了,他試圖張嘴,但是說不出一句話。
許久,他嘴角抽搐向下歪,眼淚不住地往下流。
“我也是沒辦法了,我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