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會挖哪里。這果然很丁總！

“我這邊都準備好了，這就回去同您會合。”

“不！”丁總突然打斷我，“你不用過來，我過去。”

“這么著急嗎？我覺得您還是先不要來，這件事高云馨越晚知道對我們越有利。”

丁總大笑：“她不會知道啦！昨天她已經進了醫院了。”

“醫院？什么病？”

丁總沒有說。高云馨什么病，這肯定是個機密，丁總恐怕是沒有機會知道的。既然她病了，那么丁總自然無需忌諱什么。

只是……我總覺得她可能是裝病，這樣丁總的所有盤算就完全暴露了。正打算勸阻，他已經掛斷了電話。

我意識到，有一個人肯定知道這件事的真偽。

高云翔還處于失敗后的懊惱之中，看起來并沒有收到消息。我犯了難，作為朋友我顯然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打擾他。但高云馨的建康卻又關系到極為重要的商業決策。我決定，等待！如果一直沒有任何消息，那就是說高云馨未曾泄露自己生病的消息，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那么丁總的行程就得打點掩護。

我一聲不吭，將他們母子送上車子。

顯然，無論結果如何，把談判地點挪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對這筆生意有利無害。本著這個原則，我為丁總訂了一個絕好的地方，五羊市郊區的一家私人酒莊。

他有一個非常響亮的名字，巴伐利亞酒莊。

好吧，這個巴伐利亞其實在德國南部，與葡萄酒也沒啥關系，人家德國人都是喝啤酒的。

但是，這一切都不重要。對于國人來說，只要這個地方名字洋氣，顯得高大上，自然就會有無數的中產前來度假旅游。

為此，我只能將露涵、蘇曦兩位美女送上動車。除了她們假期將至的原因，我也不想丁總那個色色的家伙看見露涵的模樣。烏川公司現在還蒙在鼓里，全然不知道這次隱秘的會談會決定他們公司的命運。

舟通那邊辦事想當高效，我這邊安排好會所，人家已經把接機的事情給準備好了。從機場到莊園，一百多公里直達。

舟通張總用半中不洋的禮儀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

矩形西式餐桌上一共就四個人，舟通張總，陸海丁總，還有一位我做夢也想不到的人，就這樣從天而降。

這桌麻將，還真湊齊了。

“諸位，按規矩，本人應當為大家交換名片。順便介紹一下。”

“丁總，您右側這位就是舟通總裁，張達軾先生。張總，您左邊這位就是陸海物流老總，丁義秋先生。至于丁總左邊這位，是在下實習期的恩師，黃師傅。”

黃師傅嘿嘿一笑：“臭小子。”

“黃師傅是石油化工生產應用方面的頂級專家，也是擴建生產線的負責人。”丁總給我補充了一段，飯桌上的人就算是都熟絡了。

黃師傅也不客氣，就著餐前小菜開始提要求。

“我們國家每年石油消費量大約是6億噸，欽江新建的石化設施負責其中的2%，也就是1200萬噸，需要40艘次巨型油輪運輸。”

40！我和張總對視一眼，沒錯，我還是算錯了需求量，沒想到居然會這么大。

“同時，由于下游配套產業一時還來不及建起來，至少需要1000萬噸的運力向外輸出中間產品和成品油。”

“黃師傅，輸出的部分用不著過駁吧？”

“對！”黃師傅這才止住話題，“我們就考慮那40艘次的油輪。一年作業40次，幾乎是每隔一兩周就一次，每次作業必須在一周內全部完成。如果有差池，不是油庫存油耗盡，就是船期受損失。”

一年52周，需要過駁40艘巨輪。

“張總，您這有什么想法？”聽完黃師傅的介紹，我開始擔憂張總的實力能不能吃下這筆單子。

“我這沒問題。過駁隊一直是兩班倒的，只要拖輪足夠，輪換檢修維護，我相信人力方面是沒問題的。”

拖輪……

丁總直接拍板：“你就說吧，要什么樣的拖輪？能租我就租，租不到我買也給你買回來！”

張總伸出五根手指頭：“要控制30萬噸的油輪，必須5000馬力以上的大拖輪。欽江有嗎？”

沒有。欽江這個小地方，平時停泊的巨型輪船只有10萬噸級的巴拿馬船型，這種船根本用不到4000馬力以上的拖輪。所以沒有！

“租！我這就去租！”丁總滿口答應，“需要幾條？”

“兩條就行，其他的可以用小型拖輪輔助。”

租？不對。

我悄悄湊到丁總耳邊：“丁總，其實我們可以買二手的。以后30萬噸碼頭建好，他還是要停泊的呀！”

丁總茅塞頓開，確實如此。

“總之，拖輪的事情我來辦。您還要什么？”

“實不相瞞。”張總面帶難色，“一年40艘次的密集作業，對人力資源要求還是很高的，我的員工必須放棄所有休假才能達到。所以，我必須要確認能夠簽約，才能招人。”

丁總看了我一眼，這一點我們也預料到了。

“這一點我們已經給張總您想好了。”丁總一聲壞笑，“加班能夠做到的事情，直接說OK就行了。”

黃師傅止住二人的談判，問道：“安全問題怎么辦？防泄漏的措施呢？”

丁總也有準備：“我已經聯系了清污船只，到時候他們值守就可以了。”

“風浪呢？”

張總默契滿滿，緊接著就跟上解釋：“風浪之類的作業條件我們來掌握。相關安全事項都會提交港務監督局審核的。”

黃師傅咀嚼著餐前小菜，細細思考微末之處。他的態度完全可以代表欽江石化的態度，這一點我們都不懷疑。

黃師傅終于點頭：“我這就向趙總匯報，但是，中秋節后的演練必須讓領導滿意，才能拿到合同。”

“成交！”丁總滿懷微笑的看著我，那眼神簡直是在看著一座金山。

酒足飯飽之后，我還是將自己的擔憂坦言相告。

“丁總，我建議盡快把銀行的錢取出來，要不然我們哪有錢去買什么大馬力拖輪？”

丁義秋坐在沙發上，湊近我的腦袋小聲說道：“現在我如果把錢拿出來，唐行長那邊恐怕回不了賬。”

“丁總，恕我多嘴。這筆擔保本就危機重重，取出流動資金正是為了以防萬一。大不了我們把固定資產抵押給他就行了。如果不取出資金，房地產那邊又暴雷的話，到時候銀行一定凍結這筆錢，我們想干什么都干不成了！”

丁總十分猶豫，他滿是風霜的臉上褶皺漸濃，就像這初秋的涼風吹皺的漣漪。唐行長管著銀行，變相管理著企業的錢袋子，如果不肯幫忙，以后申請貸款就沒那么容易了。但是繼續幫忙嗎？顯然從各個方面反饋回來的信號都清晰無誤的說明了一件事，皇家御園項目存在巨大的虧空和質量問題，隨時有可能暴雷。這不是一件小事，這么大的項目，貸款也許有好幾億，只要暴雷，作為擔保方被凍結的資金就不是一筆小數字了。

一家企業的現金流枯竭，這后果是可想而知的。相信高云馨當時也正是出于此種考慮，才想出禍水東引的辦法來。

“咱先不說這個吧。先把眼下的生意做成，做成這一單，我就不怕他凍結什么東西。”

既然丁總都說話了，我也不好繼續說什么。

“既然這樣，丁總，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為什么這么著急？”

“臺風要來了。”我舉起手機，里面是第十四號臺風在太平洋生成的新聞。

丁總的手指在膝蓋骨上不停的敲擊：“反正高云馨也在病床上躺著，我多住幾日應該不打緊的。趁著這個時候，咱要多多了解細節，免得市政府問下來的時候答不上。”

我皺了皺眉頭，高云馨也許根本就是在裝病。

“丁總，高云馨病了的消息，她弟弟可完全不知道，會不會有詐？”

丁總笑了：“這你就瞎操心了。他們兩姐弟的關系一直都不算好，兩個繼承人之間能有好臉色嗎？她同她后媽更是勢同水火，收不到消息再正常不過了。”

“好吧。另外根據張總的描述，我把流程總結了一下，有些地方需要加強一下，這是擬挖墻腳的位子，還有我收集來的目標名單。”

丁總看著這七八個人的名字，順便也把替代人的名字給瀏覽一遍。

“才七八個人，那沒問題，不管談判成不成，這幾個人你都請他們吃飯。錢去公司報銷！最好別干吃飯，喝花酒！那幫子天天海上混的，恐怕已經很久沒見過女人了。”

“喝花酒啊？”

“這里沒有嗎？”丁總滿眼綠光，活像《動物世界》里的非洲髥狗。

“我從來沒有……打聽過。”

“那就打聽啊！順便給我打聽打聽。”丁總笑嘻嘻的，“走得匆忙，沒帶秘書。”

“丁總……”

“以后別叫丁總了，生分不是。叫義哥！”

“好的，義哥。我……這就去給您挖墻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