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

我聽見了收款機清脆的聲音。在財務陳姐羨慕的眼光中，我送上一份栗子蛋糕。

“謝謝小郭了。”

“陳姐客氣了，你才是最辛苦的那位。”我鎖上辦公室，給她一個飛吻。

“你轉電話了沒有？”陳姐關切的問。

“轉到手機上了！”我亮了亮手機，瀟灑的離開辦公室。

代理這個職業最大的特點就是工作時間非常隨機，只要沒有業務你愛去哪去哪，可如果有業務，親爹死了也不能離開。

這是我送給女朋友的第一件禮物，充滿了直男的趣味。對我來說，這是一臺可以拍攝月亮環形山的手機，對露涵來說，這是一款能拍得她貌美如花的旗艦機，這一點已經完全足夠了。

皇家御園，雖然早已在心里內定了他的形象，但是當我看到那富麗堂皇的銷售大廳時，還是被深深吸引了。孔雀開屏圖針繡而成，占據了整個幕墻，售樓小姐們就站在那里，高低胖瘦，玉峰成排，恰似旖旎遠山，延綿不絕。我激蕩的內心不禁賦詩一首。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先生，請問您有預約嗎？”售樓小姐一身青花旗袍，用海綿墊高的胸部顯得相當豐滿，可惜瘦弱的臀部始終撐不起這身衣服，顯得身長腿短。

“有的，趙露涵。”

女子臉上滑過一絲嫉妒，回道：“趙小姐在VIP客戶那里，可能要很長時間。”

“沒關系，我可以等。”

小姐還是不死心，白皙清秀的臉蛋微微頷首：“先生，您看的是套間還是別墅呢？”

“怎么，趙小姐不賣套間嗎？”

“不是這個意思。那您請到那邊就坐吧。”小姐姐禮貌的為我打水。

我很理解她，畢竟一套60萬的房子如果抽水2%，那就是1.2萬的收入，相當于普通工薪族一個季度的工資。這么多錢，不少女人可以以身相許的。品著茶水，翻開師傅的《資治通鑒》，我有點好奇那個客人到底要買幾套房子。

就在一年前，欽江市還是個“價值洼地”，無數開發商喜歡用這個詞形容這里的房價。他們帶著外地人來看房買房，這些買房的北方人又被成為“候鳥”。一兩年后，“候鳥”們才發現，所謂的海景房就是海風吹拂，鹽堿潮濕，讓人風濕骨頭痛的房子。原本5000元成交的一手房，如今3000元都賣不出去。所以，這座城市是不限購的，愛買幾套買幾套，除了沒有人接盤，誰也說不出到底還有什么壞處。

隨手翻了幾頁，我耐不住寂寞，走向對面的VIP會客室。

“其實，我也很想同趙小姐達成這筆交易。”中年男人淫笑著坐下，“我老婆對我很不好，我一直希望能有一個理解我的人。”

“對不起先生，您想說什么？”露涵的聲音有點閃避。

“你知道的，這套別墅非常大，趙小姐想不想住進去？”

我怒了，這是買房子還是買老婆。

“我當然想了。”露涵頓了頓。

我直接推門進去，露涵正縮在沙發一角，躲著這個油膩的男人。

“露涵！你的信用卡還款我打你銀行卡上了，記得查收。”我故作驚訝，“你有客人啊，真對不起。”

露涵花容失色，起身之際把茶幾也給磕了一下，她踩著高跟鞋追出來，跌跌撞撞。一手扶門，一邊喚我。

“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剎那間，我已經冷靜下來，無論如何在這里鬧都是不合適的。

“沒事，我知道的，為工作嘛。”

“真不是這樣。”

我看著露涵那張清雅高華的臉急得赤若紅霞，心中還是不忍的。

“我知道，如果你答應了，我進去的時候你應該是靠過去，而不是縮回來。放心吧，我信你，去吧。”

露涵差點哭了出來，幸而得到理解，心情從谷地回到山巔，一時紅暈遮顏，雙手捂住臉頰，小跑著返回會客室。

“先生，不好意思。”

“剛才那是……”

“我男朋友，剛給我20萬填信用卡，讓您見笑了。”

我心中暗自發笑，露涵說起謊來還是挺有天分的。

“哦……是嗎？”

“沒辦法，我這人花錢花得太兇，就靠男朋友接濟。”

小樣，一個月20萬，一年就240萬，不怕破產你就追！

“呵呵，挺年輕的呀。”男人的聲音明顯發虛。

“是啊，年少多金呢。先生與這樣的成功人士選擇同樣的別墅，對您今后人脈的發展大有好處呀！”

中年男人明顯尷尬了不少，也不再提什么老婆了。

“趙小姐，請容我再考慮考慮。”

“您抓緊喲，這是欽江最頂級的住宅圈子，僅剩32席。”

男人就像一只泄了氣的皮球，蔫著走出貴賓室。露涵顯然沒有成交，不過她很高興。我看著她的眼睛，明亮而清澈，倒映著整個世界。

“露涵。”剛才的小姐姐跑過來，“這位先生，趙小姐已經很累了，不如我接待你吧。”

“對不起，他是我男朋友，不是買房子的。”露涵急忙解釋。

“誰說不是啊！”我掏出手機，將銀行卡上的十三萬余額擺在他們面前，“首付都夠了好嗎？”

小姐姐悵然若失：“真羨慕你，隨隨便便就有個存著十幾萬的男朋友。”

露涵將我拉到一邊，小聲問：“你……賺得這么快？”

我的良心揪了一下：“算是吧。”

掏出手機，點開新聞，毒品販子的家屬給律師送了一面錦旗，上書“販毒五公斤不死，謝律師救命大恩”。

“如果，我的價值就是給這樣的人辯護，你可以接受嗎？”

露涵怔了一下。

“你做了什么？”

“我幫一個……犯了錯誤的人，逍遙法外。”

露涵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是不是犯法的？”

“辯護而已，怎么會犯法。”

“你不要再這樣了，我們安安心心的，好嗎？”

我第一次感覺自己和露涵之間有了距離。我知道，露涵從小都不需要思考代價這種小事，她只要動動嘴，無論是什么，都可以得到，無需付出任何代價。

我，不一樣！我只有付出百倍的努力和代價，才能得到和她一樣的東西。就像她隨隨便便就可以讓那些老男人買下一棟別墅，而我絞盡腦汁斗智斗勇談下來的傭金也不過她的幾分之一。

我踮起全部的腳尖，僅僅是為了離你更近一些，而你卻認為這不夠真實。

看著她清澈明亮的雙眼，雙眸泛動的波光，就像浩瀚長空閃動的繁星，漆黑深潭靜謐的秋水，天真與嫵媚，純潔與誘惑，無可抗拒。

“好，我一定遵紀守法。”

“等我下班，我們看電影好不好？”

“我還要去看爸爸。等他出院以后，我帶你去看比電影更刺激的。好不好？”

“是什么？”

“秘密。”是的，以后我可能有更多的秘密。“閉上眼睛。”

我將手機放在露涵手里，始終沒有叫她睜眼。

“這是我憑實力給你買的禮物。等我走了，你再看。”

丁總的微信鈴聲將我送出售樓處。

“今晚來我辦公室。急！”

急？

慈不掌兵，義不守財！

急又有什么用。

今天的前臺根本沒有人守夜，我是直接到丁總辦公室的。虛掩的房門遮不住恐慌的氣息，我推門而入，整個房間燈火昏暗，比上次多了幾分頹勢。辦公室的桌椅有些亂，丁總癱坐在椅子上，衣衫凌亂。

“丁總。”

“悔不當初啊！”丁總踢了一腳，左右踱步。“你說我當時腦子是怎么了，明明你都告訴我了，怎么就簽了呢！”

“丁總也不用自責，如果沒有唐行長，陸海不會發展得這么順利。”我寬慰他。你的難處我知道，稱兄道弟的，到面子上不簽字，以后還貸款不貸款了。

丁總又踢幾腳，我這才發現一只女人的絲襪就在桌邊。他抓著額頭，惱道：“高云馨這什么局你說？”

“唐行長貸款收不回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貸款。如果他承擔全部壞賬責任，可能要判刑，所以，他需要一份擔保。高云馨得了消息，根本就不見他，于是他就找到了您。這件事脈絡并不復雜，只不過唐行長沒有向您說出全部的實話。站在他的角度上……”

我笑了兩聲，人性啊！

“他也許認為，只要樓盤賣出去了，款項就可以回來。”

“可他賣不掉啊！”

我明白丁總的意思，只要曝光，皇家御園就死定了。可如果不曝光呢？幾百套房子，多少人要被騙得傾家蕩產。

丁總滿頭亂發，冷汗如漿。

我壓低了聲音，輕聲提醒：“即便賣得掉，債務違約的風險依然很大。”

“看來，我只有上市一條路了。”

“沒戲。我在師傅那邊打聽過了，美國中介是按股票收費的，上市免費，但必須轉讓一部分股權。如果沒有資金拓展市場的話，恐怕股價做不高。”

許久，丁總癱倒在轉椅上，哀嘆道：“都怨我！我怎么就能不當回事呢你說！”

他的疲憊就寫在臉上，面對高云馨這樣的對手，任誰都會有智商不足的無力感。

“丁總您也不必這樣，高云馨的長處在于算計人心。借刀殺人連環計，她看一步就能想到后面幾步，咱跟她玩心眼兒不是辦法。”

“那玩什么？”

“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