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青梅竹馬

酒館外面的風越來越大了，氣溫也越發(fā)的冷，到了最后居然下起了鵝毛大雪。

南方的冬天少有的會下雪，尤其在他們這個地方，今年算是個特例。不少小孩子不聽家里大人的勸阻，跑到門外歡快地迎接這可能會給生活帶來不便的大雪，可是話又說回來，小孩子懂什么呢！

就在這時一名身穿白色狐裘大衣的女子走進了酒館，她略施粉黛，卻長得清純俏麗，她身材婀娜就連厚重的大衣都無法掩蓋。這人就是蘇府的女主人，江魚兒。

江魚兒走進酒館，立馬引起無數人的眼光，酒館里都是一群大老爺們，一個女子走了進來，這些人眼睛皆是亮晶晶的，這些人什么想法自然無需多說，也無需揣測。

“各位兄長，叔伯。魚兒有理了。”江魚兒自然不全認識這些人，但是十里八鄉(xiāng)是個小地方，低頭不見抬頭見，所以做了個萬福表示禮貌。

“蘇少奶奶客氣了。”一群大老爺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魚兒，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鐵柱看到江魚兒熱情地上前打招呼。狗蛋滿臉笑容，卻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只得揉搓自己的衣角。

“鐵柱大哥，你們也在，我現在過得挺好的，勞煩掛心了。村子里還好吧。”江魚兒同樣感到開心。

“村子里倒是沒啥事兒，不過這大雪天你怎么會來這里的，蘇府離這里雖說不遠，但也要走小半個時辰的。”鐵柱不解道。

“我是坐著馬車過來的，也就一會功夫。我家先生最愛喝這家的桃花釀，前段時間他出去了，我想著這幾天他回來，買幾壇回去給他暖暖胃。”江魚兒笑著回道。

“挺好的，蘇先生真是個有趣的人，是個文人，武功卻挺高，酒量還不錯。你真有眼光。”鐵柱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卻見江魚兒神色變得有些暗淡起來。不過片刻，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然睜大眼睛，猶豫良久之后，她還是問起了那個人。

“聽說，陳老狗走了。”江魚兒聲音低沉道。

“嗯！頭七剛過完。”鐵柱嘆了一口氣，心道等了那么多年，豈是說放下就放下的。

“他還好吧？”江魚兒的頭壓低下來，昏暗的燈光下，她清秀的臉龐看不出悲喜，但是語氣中依舊透露著難以名狀的傷感情緒。

“挺好的，沒事的話買完酒就趕快回去吧，這里天寒地凍的，小心凍壞身子。”鐵柱撓了撓頭大聲說道。

“嗯！”江魚兒轉頭就要離開，提及那個人，她終是無法釋懷。本來欲要賞雪的愉悅心情也跌入谷底。

“魚兒，如今你已經是蘇家的少奶奶了，就別惦記那個窩囊廢物了，他不值得你這樣做。”狗蛋看著江魚兒來時風攜風帶雨，去時蕭索孤寂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無名火，再也按捺不住爆發(fā)出來。

“他到底怎么了？”江魚兒不是傻子，自然聽出狗蛋口中所蘊含的她想知道的東西。

“在哪呢。”鐵柱狠狠地瞪了狗蛋一眼，也不多言語，手指向了坐在角落，枕著長劍入睡的落魄年輕人。

江魚兒的目光隨著手指看去，身子一僵，愣在當場，神情復雜。

“他怎么了？”江魚兒聲音發(fā)顫道。

“沒事，就是喝醉了。待會酒醒了就好了。”鐵柱道了。

“我去看看他。”江魚兒似乎下定了決心，就要朝陳紅榜走去。

“魚兒。”鐵柱兩個字出口，后面的話他知道江魚兒會聽得懂他的意思。

但是江魚兒停頓一下之后，依舊朝著陳紅榜走去。

她慢慢蹲了下來，端詳著滿臉憔悴的年輕人，不由心中一痛。她想伸手撫摸他的臉龐，手伸到一半，卻仿佛有什么東西制止住她的手，手在半空中握成拳頭，無奈搖頭收回。

“小榜，你醒醒。”她輕喚這個小時候多次稱呼的名字。恍惚間竟然有種時間錯亂的感覺。

陳紅榜聽到了聲音，他睜開了雙眼，只覺得頭痛欲裂，不禁抽出一只手扶額。

“你是？江魚兒嗎？”陳紅榜瞇著眼睛看向這個姿容不錯，衣著華貴的女子，不確定的說道。

“是我。”江魚兒心中有些失落，卻依舊面露關切之色。

“你變得漂亮不少，卻也俗氣了不少。”陳紅榜嘿嘿一笑，說著掙扎著起身，他的酒意未盡，身子還是無法控制的搖晃。

江魚兒看到他的樣子，想要過去攙扶，陳紅榜卻擺了擺手，跌跌撞撞的走向門外那飄著滿天雪花的世界。他的背影孤獨而蕭索。

跟隨著他走到外面，江魚兒看到陳紅榜抬頭望著天空，雪花打在他的臉上，他似乎毫無察覺，但他似乎看到有水珠自他的眼角滑落。

“真希望，死在這樣的天氣之中呢！可悲可笑的一生，我沒有勇氣繼續(xù)下去了。”陳紅榜自言自語的說著，眼睛一閉，他頓時看到黑暗向他襲來，一頭栽在雪地里。

“小榜。”江魚兒大聲叫喚著沖了出去，與此同時鐵柱和狗蛋也迎了上去。

江魚兒抱住陳紅榜，她的眼眶微微的感到有些濕潤，看了一眼四周，圍觀的人不多，知道這樣下去，可能會出現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語。

“鐵柱大哥，幫我把他扶著上馬車。”江魚兒急切道。

“好。”鐵柱應了一聲，卻是一把將陳紅榜抱起來，朝著一旁的寬大馬車走了過去，狗蛋一直看著他們愣在原地，想不通魚兒的心思，也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得不到魚兒一眼正視。

馬車遠去，留下兩條印痕。鐵柱小跑著回到狗蛋身邊。

“魚兒真的很幸運呢！”鐵柱說道，他由心為這個妹妹感到開心。

“我不明白，她都嫁人了，為何還要幫那小子。”狗蛋心中卻并不好受。

“也許她心中還留著小榜的位置，但是她帶小榜回家，卻是斷了情愛的念頭了。”鐵柱露出了微笑，心中卻暗道，魚兒真的是個好女孩呢！

第二日，雪停了，卻給大地染了一層雪白。

陳紅榜從睡夢中清醒，他睜開雙眼，看著天花板，這里裝飾素雅，但是卻都是極好的材質。

他打量起四周，在他所睡著的床架旁邊，燃著一堆火爐，火爐上等著一個水壺，水燒開了發(fā)出咕咕的悶響。

一名素衣男子坐在火爐旁邊，一手拿著燒火棍，一手拿著一本書，此刻他正津津有味的看著。寧靜而祥和，讓人不敢打擾。

也許是感受到了，陳紅榜的目光，他轉過頭看向陳紅榜，儒雅一笑，讓本就英俊的相貌更添加幾分親和。

“你醒了，宿醉過后喝點稀粥暖暖胃吧，我已經叫下人去弄了。”素衣男子的語氣同樣溫柔。

“你是？”陳紅榜問道。

“我叫蘇策，是十里八鄉(xiāng)學院的院長，還是魚兒的相公。”蘇策放下書本，朝著他點了點頭。

“這幾年武風盛行，學院應該門庭冷落了吧！”陳紅榜淡然道。

“還行吧，還是有不少學子的，而我本身就是一個讀書人，從事教書的工作也是我所向往的，無關學子多與否。”蘇策先是皺了皺眉頭，確認陳紅榜并無惡意，這才實話實說。

“陳兄，目前在哪里高就？”蘇策問道。

“我不過一介鄉(xiāng)下農夫罷了。”陳紅榜自嘲一笑道。

“我看不像，以陳兄的談吐來看，陳兄應該也是個喜好讀書的人吧。”蘇策道。

“以前是，后來不是了。”陳紅榜說的是實話，很小時候的他更喜歡看書，后來武風盛行，他的習武天賦又被很多人看好，這才把更多重心放在習武上。

“其實，這兩者并不沖突，只不過要付出更大的努力罷了。”蘇策道。

“這樣吧，我看你談吐不凡，要不來我書院任職怎么樣，我在書院可以給你安排一個職位。”蘇策道，他心中還有一一句話，這樣可以免去魚兒掛心。

“多謝了，但是我此刻已然是孑然一身，沒有太多牽掛，并不為生計所累。”陳紅榜說不動心是假的，他此刻對于未來茫然無措，只是如此一來，便不免覺得寄人籬下，低人一等。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蘇策笑道，他的雙眼瞇起來，仿佛看穿了陳紅榜的心思。

陳紅榜起身下床，身體瞬間被寒冷包裹住，但是當他看到一旁桌子躺著那柄長劍時，心中還是激動萬分，一把拿在手上。

“早餐馬上就做好了，這里有熱水，你洗漱一下，我待會帶你過去吧。”蘇策看著陳紅榜的舉動，心中有些疑惑，但并不多問。

“不必麻煩，我這就走。”陳紅榜說道。

“你與魚兒多年未見，怎么這就不辭而別嗎？”蘇策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不必了，我與她有緣無分，與其相見徒增煩惱，不如不辭而別表明心意。”陳紅榜淡淡道。他能從蘇策這個人身上感受到對于自己的威脅，此人絕非表面上的那般簡單。

“蘇先生，我看過無數驚艷絕才的人物，外面的世界很大，也許你也應該去看看。”陳紅榜說道，他眼神冷冽道。

“你什么意思？”蘇策露出了怒意。

“小小試探，你就破防了。蘇先生這樣可不行。”陳紅榜笑道。他向來以惡意揣摩別人，所以第一眼看到蘇策，他便覺得這人很是做作。

“你…”蘇策一時間氣了臉色鐵青，居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走了。”言罷不理會蘇策，直徑朝門外走去，走進另一場風雪里。

走出蘇府之前，他能感受到有目光注視著他，但他沒有回頭，他知道那是誰，但是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是她的歸宿，或許他不太滿意這個人，但是她的選擇必然有她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