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積重難返

王莽新政，推出了許多革新的措施，其本意想革除漢朝遺留的陳疴。

然而這一系列措施，不但沒有革掉那些遺留的老毛病，反而將原來沒有這么激烈的社會矛盾加劇了。

現在的形勢是原來的豪門大戶，土地被收歸國有，心里滿是不忿，一般的殷實人家因為貨幣制度改革，不停地廢舊立新，貨幣制度變成了割韭菜的利器，也變得財產大幅度縮水，而最底層的百姓，也沒有絲毫享受到這些福利，反而因為稅收不斷加重，更是入不敷出。

可以說，這些大手筆的改革，反而搞得民不聊生。

在對外關系上，王莽將原本已經臣服于漢朝的匈奴、高句麗、西域和西南諸國，從王降格為候，引起這些國家不滿，邊境戰火重燃。

在內外交困的情況下，各地流匪盜賊四起，戰亂一開，老百姓只有逃命的份。

王莽四處派兵征討，往往是一處才壓下去，另幾頭又冒了出來。

尤其爆發了幾支大規模的武裝起義，一個是南面的綠林軍，另一個是來自山東的赤眉軍。

綠林軍在湖北地界上，逐漸發展壯大，原來許多宗室世家，因為被王莽剝奪了世襲的土地和權利，紛紛響應加入。

王莽派荊州牧發兵征討，卻被綠林軍打得大敗而還，同樣，王莽派大將景尚率領一支官兵去剿赤眉軍，也被打敗。

林秋眼睛看著，耳朵聽著，他心中有數，只是同為穿越者的王莽，在穿越過程中，是不是發生了什么樣的變故，否則怎么會如此的急功近利，寧可天下大亂，也要實現自己的治國理想嗎？

隨著流民的指點，林秋幾人在一處雜亂的草棚里，見到蜷縮在一個角落的楊雄。

此時他已經清醒許多，不過草棚里別無長物，他只得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腳前一個空掉的酒葫蘆。

“汝等，為何至此？”

林秋笑嘻嘻地說道：“楊大人，我們是慕名而來。”

“老夫早已經不是朝廷命官，大人兩字可不敢。”楊雄雙手連搖。

“那好，我就叫你夫子吧，今天是特地來找您的。”

“且慢，老夫已經發誓，不再作歌功頌德文章，如為此而來，請速回吧。”老頭上來就先把門給堵上了。

林秋到有些喜歡老頭子的這種性格，“楊老夫子多慮，我是來請你喝酒的。”

聽聞一個酒字，方才還眼睛顯得混濁的楊雄，眸子里突然閃出一道光來。

林秋一招手，田峰從身后變戲法般拿出一個藍色瓶子，卻是林秋穿越時候帶來的幾箱酒之一的“天之藍”。

這酒瓶饒是楊雄喝慣了酒，也從未見過，他一下被酒瓶吸引住了，“這是何酒，怎的如此精美？”

“后世佳釀，請夫子品嘗。”

瓶蓋一開，頓時酒香四溢，比當時的酒坊生產的酒自是美上數倍。

楊雄表面還想矜持，但喉結不停吞咽出賣了他，林秋笑笑，從草棚里找出一個大陶碗，咕咚咕咚倒了一碗，送到楊雄面前。

這種誘惑楊雄如何能抵擋，他急忙抓過碗，一口就干掉半碗，然后深深吐出一口氣，呼道：“好酒好酒，夠勁。”

等到大半瓶酒下肚，楊雄已經有七八分醉意，他這才過足了酒癮，抬頭看向林秋：“人人皆說林公子是神人，我在典籍里也看到當初高祖白登山之圍，莫不也是林公子所為？”

林秋用手摸了下自己腦袋，都過去幾百年了，你叫我如何解釋呢？

從林秋的表情，楊雄已經猜出，眼前的這位林公子確實就是白登山之圍的那位，倒頭便拜，“果然名不虛傳，是神人駕臨，老漢三生有幸。”

在他心里，林秋都活了幾百年，還是這樣一位翩翩公子，不是神仙是什么？

林秋見時機成熟，便趁熱打鐵，忙道：“老夫子，一時間也解釋不明白，我只想問你，可愿意去太學教學生，作為報酬，酒管夠。”

楊雄打著酒嗝，臉漲得紅撲撲的，不知道是不是酒的緣故，還是看見林秋后激動的，不過一開口，講話算是清醒的，“林公子，按理你是神仙，你既然發話了，老夫唯有聽從，但老夫內心實在不愿去那里教書。”

“夫子，這又為何？”

唉，楊雄一聲嘆息。

自王莽登基以來，開始時候，對一系列新政，楊雄是舉雙手贊成的，百年來漢朝的種種弊端，確實需要一貼猛藥加以改革，而且王莽此人，對自己和身邊的人嚴以律己，給人一種以身作則的感覺。

比如他的兒子打死一個奴婢，這在前朝算多大個事啊，可是在王莽這里就是不行，他令自己兒子自殺給奴婢抵命。

楊雄驚嘆于這個世界竟然有如此愛民之主，于是便用自己所學專長，特意做了一系列為王莽歌頌的文章，一時間，舉國上下人人都在讀。

事情的變化發生在他送妻兒棺槨去四川的這一路上，一路上他的所見所聞。

原本楊雄以為，王田制和廢奴制實行，是天大的一件好事，但這一路看來，卻又遠遠不是這樣一回事。

因為漢朝自開國以來，分封就是常態，這幾百年下來，早已經形成無數個豪強集團，從上自下，各自都有自己的地域和奴婢佃農。

王莽制度雖好，卻只是在紙面上，根本無力推行，叫一個利益集團自己革自己的命，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一邊國內改革，一邊和各國在邊境爆發戰爭，尤其是將匈奴降格成為候，引發匈奴不滿，重新燃起戰火。

王莽派出幾十萬大軍駐扎在邊境，以求和匈奴決戰，又在不停消耗國庫和糧草。

這些年黃河又是時常大災，將兩岸田陌沖得一塌糊涂，許多地方顆粒無收。

天災人禍齊來，到處都是災民。

原來大戶人家還好，雖然被拔毛好歹還能抗一陣子，但那些自耕民卻不行了，本來依附大家，現在全變成單干，碰到風險是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了。

于是像漢中四川和兩湖地區，都出現了大批難民，這些難民要吃飯，只能去大戶這里借糧，轉眼又將自己手中的地，抵押出去。

一邊王莽的王田制改革，另一邊豪強大戶，又通過出借的形式，重新將土地整合回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