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這些老祖宗

長平之戰，秦軍大勝，震驚天下。

接著，一個更令天下震驚的消息傳來，白起殺降，趙軍二十萬俘虜一夜之間盡數被屠戮。

白起殺降，林秋在讀書時候是知道這一節的，但現在聽秦朝范雎訴說，卻另有一種更真實更殘酷的感受。

秦趙交戰，雙方都舉國之力，趙軍斷糧，秦軍糧草也不足半月。

如果將趙軍俘虜編入秦軍，則秦軍糧草立馬見底，又會造成動蕩。

而將二十萬俘虜，押送回秦國腹地，當時除隴西和北邊各有五萬和二萬軍馬，整個秦國已經無兵可用，這二十萬訓練有素的趙國軍人，一但安置進秦國腹地，如果發生意外，將直接威脅秦國政權。

如果將俘虜釋放，回到趙國后重新組織成軍隊，那長平之戰等于白打了。

因此，殺降，是被天下人人唾棄的行為，但在當時，卻是不得不為。

二十萬人啊，在當時，是什么樣一個概念，幾個諸侯小國全國人口也不足百萬人。

白起這一殺，等于殺了某些小國近半數人口。

這不同于戰場上的面對面廝殺，那是你死我活的較量，可這二十萬人全部手無寸鐵，沒有反抗之力。

春秋戰國，本來就是一個重禮的時代。

晉國和楚國交戰，一輛晉軍戰車在逃跑過程中，車輪陷入泥沼，馬也驚了，后面楚軍追兵到，居然幫助一起控制住馬，將車輪抬出來。

然后一個繼續跑，一個繼續追，沒逃多久，晉軍戰車又壞，楚軍再次幫忙修理。

狼狽的晉軍邊逃邊回頭調侃，“我們打的敗仗不如你們多，你們對于怎么逃跑太有經驗了。”

雖然到了長平之戰時期，戰爭已經變得殘酷，但是對于幾十萬失去反抗能力的俘虜，進行滅絕性殺戮，無論從人道和天道上，都已經難以堵天下洶洶之口。

白起殺降，激起六國同仇敵愾之心，原來松散的抗秦聯盟頓時變得緊密起來。

本來可以一舉滅了趙國，但是六國同盟的大軍來了，將戰爭形勢扭轉回來。

魏國信陵君與楚國春申君各率二十余萬大軍，猛攻秦軍后背，趙國剩余的邯鄲守軍乘機殺出，因為白起殺降，聯盟的軍隊對秦兵殺紅了眼，人人爭先，秦軍被殺得四散奔逃，傷亡高達十余萬。

此時秦國連年大戰，已經國力空虛，只剩余最后十萬鐵騎。

而殺降讓白起自己也已經面臨奔潰，從長平回來后，他一病不起，人已經形銷骨立，奄奄一息。

秦昭王萬般無奈之下，只得重新找白起領兵，但白起拒絕了。

無數的怨靈，白天黑夜圍繞著白起，他的精神已經不行了，人也漸漸變得詭異，再一次次拒絕秦昭王的邀請后，秦昭王終于忍無可忍，賜給他一柄秦王劍。

意思很明確，作為一個秦國的戰神，在國家存亡的關鍵時候，無法再為國家貢獻力量，不如去死吧。

見了秦王劍，白起慘然一笑，仰天長叫：“趙軍的降卒，老夫還你們命來了。”鏘然抽出寶劍，倒轉劍柄猛然刺進自己小腹。

范雎說到此處，土司祠堂內一片寂靜，似乎每個人眼里都浮現出當時鐵血一幕。

咳咳咳，又是一口血吐出，土司覃顯趕緊幫著范雎推背。

“冤孽啊，冤孽。”

“一切都是這不詳的殺降，”范雎臉上沒有了光芒，呈現出一片死灰色。

“二十萬的冤魂啊，白起即使自裁，也無法釋懷啊。”

白起死后，一股黑濁的怨氣直沖天際，化身為一條巨蟒向南而去，一路之上，翻天覆地，災患連連。

范雎嘆道：“我也是此事的參與和謀劃者之一，從長平之戰后，我的身體也是每況愈下，現在你們都看到了。”

“我向秦王辭官，推薦了蔡澤為當朝宰相，一路南下追尋化身巨蟒的白起靈魂。”

“殺降雖然是他作為，但其實秦王和我都有份，白起他心中有不平啊。”

范雎一路追蹤巨蟒來到這里，終于在玉壘山這里碰見了巨蟒，范雎借青城山高人之手，將巨蟒封印在玉壘山下。

“十年了，我在此守著也已經十年了，我越來越力不從心了。”范雎道。

林秋終于完全明白了，原來土司祠堂建在這山腳下，是青城山高人所為，幫著范雎封印白起的化身巨蟒。

殺降之事，白起和范雎都有責任，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讓兩人死死地呆在這里。

“今日里，你們想治水鑿開這山，那就是要解開封印，將巨蟒放出啊。”

大家都默不作聲，良久，還是林秋發問：“李老爺子，還有其它方法嗎？”

李冰肅然搖頭，林秋將系統調出，分析了周邊地形，確實，只有這是一個好辦法。

林秋站起身：“白起是秦國戰神，一生都為秦國奉獻，雖然死時被冤魂纏繞，自己也背上被世人唾罵的罪名，心里不忿。”

“但岷江治水，是利國利民大好事，想必這位生前的武安君，不會再為此事發難吧？”

林秋講得慷慨激昂，場內所有人不知可否。

最后，還是李冰站起身，對著范雎一躬到底：“丞相，此時還是要您老人家幫助，只要您點頭同意開鑿這玉壘山，我李冰父子拼著一死，也要確保治水成功。”

大家再向范雎看去，不由人人驚慌。

范雎方才還死灰的臉，竟然一點點浮現出青色斑痕，臉頰以肉眼能見的速度，陷了下去。

“天意啊，天意，武安君，老夫終究不會讓你一人承擔罵名，是時候陪你一起了，讓這些后生們打開玉壘山吧，我先行一步，在前面等你啦。”

范雎說完這句話，對覃顯招手，“你做得很好，這么些年，你做得很好，讓他們開山吧，一切自有天意。”

他的手突然就在半空中僵硬了，臉上青色斑痕迅速擴大，一張臉變成了青紫色，范雎就這樣死了。

場內眾人一愣，接著反應過來，紛紛長跪不起。

林秋和田峰兩人，悄悄走到一邊，林秋微微嘆氣，對田峰道：“這些老祖宗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