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攝政王府招募醫女
正月十七,雁門關破曉。
殘月未落,天色青灰,關墻像一條蜿蜒的冰龍橫亙在雪原盡頭。城頭旌旗半卷,旗角結著細碎的冰凌,被風一吹,嘩啦作響,如同碎玉。
琴羽與南泊序并肩立在關外三里處的矮坡上。她仍是一身粗布男裝,臉上易容未褪;南泊序外罩墨色大氅,風帽壓得極低,只露出一雙沉靜如淵的眼睛。
“再往前,就是顧長風的巡哨范圍。”南泊序低聲道,“我已放出響箭,半刻之內必有人來接。”
琴羽微微頷首,目光卻被關墻下新貼的一張榜文吸引——
黃紙黑字,蓋著朱紅攝政王印,墨跡尚濕,在雪色里刺目得像一道未干的血。
攝政王府招募醫女:
“奉攝政王令,遴選女醫二名,入府侍疾。不論出身,不論門第,但求精擅瘍科、毒理者。年十五至二十五,體健貌端。三日后辰時,于雁門關驛館應試。錄用者,月銀十兩,賜京城宅第一座。”
落款赫然:攝政王南懷瑾。
琴羽瞳孔驟縮。
十兩月銀,京城宅第——如此大的手筆,只為兩名女醫?
南泊序亦看清榜文,薄唇抿成一線:“毒理……他果然缺人試藥。”
琴羽輕聲道:“我在暗道里聽黑衣死士提過,攝政王近來得了一批南疆‘碧落草’,卻無人能辨其性。”
南泊序眸光一凜:“碧落草?失心散的主引?”
琴羽點頭。
兩人對視,皆從對方眼底看到同一句話——
機會。
關內馳出一隊輕騎,為首之人銀甲紅纓,正是副將顧長風。
顧長風遠遠望見南泊序,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末將來遲,世子恕罪!”
南泊序抬手示意起身,目光淡淡掃過隨行兵士,確認無外人,方道:“回營再說。”
顧長風目光落在琴羽身上,帶著審視。
南泊序道:“自己人。”
只三個字,顧長風立刻收起疑慮,抱拳:“木公子。”
琴羽微微頷首,心底卻掠過一絲異樣——自己人的身份,竟被南泊序如此輕易地蓋章。
雁門關驛館,原是供往來驛卒歇腳之所,如今卻被攝政王府親兵圍得水泄不通。
館前空地搭起簡易棚屋,爐火熊熊,藥香與血腥交織。數十名女子排成長隊,或粗布荊釵,或素衣淡粉,皆面露忐忑。
琴羽換了女裝,以淡粉面紗覆面,只露出一雙清冷的眼睛。南泊序不便同行,只遠遠站在街角,目光如鷹隼。
雪團被她藏在袖中,只露出一截尾巴,不安地甩動。
隊伍最前方,擺著一張紫檀案,案后坐著兩名王府管事:
左側是內院大嬤韓氏,五十出頭,面容刻板;右側是太醫院副使杜懷瑾,青衫白須,神情淡漠。
韓嬤嬤手持名冊,每叫一人,便令其伸腕由杜懷瑾切脈,再觀其十指指甲、舌苔、目色。
琴羽暗暗心驚:這哪里是選醫女,分明是在挑毒鼎——指甲青紫者,乃血毒之象;舌苔厚膩者,乃濕毒之體;目色赤紅者,乃火毒之兆。
攝政王要的,是能承受劇毒而不立刻斃命的“藥人”。
“下一位——木青。”
琴羽穩步上前,欠身行禮。
杜懷瑾兩指搭她脈門,眉峰微挑:“脈象沉緩,卻從容有力,姑娘習過武?”
琴羽垂眸答:“采藥攀巖,略通粗淺拳腳。”
韓嬤嬤冷聲道:“摘下面紗。”
琴羽依言摘紗,露出易容后平凡蠟黃的一張臉。
韓嬤嬤審視片刻,似覺無甚特別,便道:“左手。”
琴羽伸出左手,五指修長,指節卻有薄繭——那是常年握針留下的。
杜懷瑾目中精光一閃:“可曾習醫?”
“家道中落,隨父行醫三年,粗通瘍科。”
“毒理呢?”
“只識得尋常蛇蟲鼠蟻之毒。”
杜懷瑾與韓嬤嬤對視一眼,韓嬤嬤提筆在名冊上畫了個圈:“明日辰時,二試。”
琴羽退至一旁,目光掃過人群,忽見一名紫衣少女被兩名嬤嬤強行按住手腕。
少女膚色蒼白,指甲卻呈詭異的青藍色,顯是先天帶毒。
韓嬤嬤冷笑:“好一個上佳鼎爐。”
少女眼中含淚,卻倔強地咬唇不語。
琴羽袖中指尖微緊。
她認得這少女——沈婉,昔日醫谷師姐,擅毒,卻心地柔軟。
沒想到,她竟也流落至此。
傍晚,琴羽回到顧長風安排的密宅。
南泊序已等候多時,桌上攤著一張驛館地形圖。
“如何?”
“初試已過,明日二試。”琴羽低聲道,“沈婉也在,她被當成毒鼎。”
南泊序眸光一沉:“沈婉?你師姐?”
“是。”琴羽指尖輕敲桌面,“她體質特殊,若被攝政王煉成‘失心散’母本,后果不堪設想。”
南泊序沉吟片刻,道:“明日二試,我派人潛入,伺機救人。”
琴羽卻搖頭:“不,我要光明正大進府。”
“你瘋了?”
“只有進府,才能接近碧落草,才能查清攝政王煉毒之地。”
南泊序定定看她良久,終是嘆息:“我陪你。”
琴羽微怔:“世子身份特殊,不宜涉險。”
南泊序輕笑,指尖撫過劍鞘:“我若連你都護不住,談何平定天下?”
夜半,雪團叼回一只細竹管。
管中是阿九的密信:
“暗查得知,攝政王三日后啟程返京,隨行車隊中有碧落草十箱,押運者乃死士統領赤蝎。”
琴羽將竹管遞與南泊序。
兩人對視,眼底燃起同樣的火焰——
三日之內,必須拿到進入王府的“通行證”。
次日辰時,驛館后院。
杜懷瑾親自設局:十只活兔,每只灌入不同毒汁,令應試者當場解毒。
琴羽分到一只灰兔,唇色烏青,四肢抽搐。
她蹲下,先以銀針封住兔頸幾處大穴,再取隨身藥粉,以雪水化開,滴入兔口。
不過片刻,灰兔呼吸趨穩,唇色轉淡。
杜懷瑾目露訝色:“姑娘好手法。”
琴羽垂眸:“雕蟲小技。”
韓嬤嬤卻在旁冷冷補一句:“姑娘所用之藥,似與鬼醫門同宗。”
琴羽指尖一頓,旋即抬眸,聲音平靜:“天下醫理,殊途同歸。”
杜懷瑾微微一笑,未再追問。
傍晚,榜文張貼。
入選者兩名:木青、沈婉。
琴羽站在人群中,面紗后的唇角微抿。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已踏入攝政王府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