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人立約共查追殺令
辰時,日頭終于破云,萬丈金光瀉在雪嶺,刺得人睜不開眼。
洞口積雪被陽光蒸出裊裊白霧,像一爐剛啟的湯藥。
琴羽把最后一塊干柴投入火中,回身時,南泊序已披衣而起。
玄青外袍早破,如今只穿一件素白中衣,肩背處的繃帶隱約透出血跡,卻仍掩不住挺拔如松的儀態。
他左手執劍,右手握一枚小小竹簡——那是琴羽昨夜默寫的“雁門關輿圖”。
“木姑娘,”他開口,聲音因重傷而低啞,卻字字清晰,“再有一日腳程,便是雁門關。關內如今由我副將顧長風鎮守,可信。但——”
他話鋒一轉,抬眸看向琴羽,“你我若想活著入關,得先弄清一件事:是誰在幕后發下追殺令?!?
琴羽撥炭的手一頓,火星濺起。
她抬眼,火光映出她易容后蠟黃的面皮,卻掩不住眸底冷冽。
“世子殿下想知道的,不正是攝政王為何連你也要殺?”
南泊序唇角微勾,笑意卻不達眼底:“木姑娘果然通透?!?
他緩步走近火堆,將竹簡攤開,指尖在輿圖某處輕點。
“三日前,我奉旨押運冬衣藥材至雁門關,卻在斷雁古道遭伏。死士皆黑衣黑甲,弩機淬毒,箭尾刻‘瑾’字。”
琴羽瞳孔微縮——與她師父木玄清被追殺時的死士,同出一源。
南泊序繼續道:“我突圍至崖下,本可遁入密林,卻毒發昏迷。若不是你——”
他抬眸,目光灼灼,“我此刻已是一具凍尸?!?
琴羽聲音平靜:“我救你,是因你肩上舊疤與龍血竭,也因你姓南。”
南泊序挑眉:“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兩人目光在火光中交鋒,像兩把未出鞘的劍,互相試探,卻未真正相擊。
沉默片刻,南泊序先開口:“木姑娘,我們立個約如何?”
“說?!?
“你助我查清攝政王追殺令的真相,我護你平安抵達雁門關,并替你查明鬼醫門血案?!?
琴羽唇角微抿:“世子憑什么認為,我能助你?”
南泊序抬手,指尖輕點她腰間——那里掛著師父的墨玉令牌。
“鬼醫門與攝政王舊怨,我略有耳聞。你既持令牌,便握有線索?!?
琴羽垂眸,指尖撫過令牌缺角,聲音低下來:“我師父死前,只留下一句話——‘懷瑾握毒,天下亂’?!?
南泊序眸色驟深:“懷瑾,正是攝政王名諱?!?
兩人對視,皆從對方眼底看到同樣的答案:
攝政王南懷瑾,以毒經為刃,先滅鬼醫,再除定北王世子,一石二鳥。
琴羽從竹簍取出一只粗陶碗,倒入烈酒,再割破指尖,血珠滴入。
南泊序亦劃破掌心,血線蜿蜒,與她的血在酒中交融,暈開一朵暗紅的花。
兩人舉碗,齊聲道:
“皇天后土,共鑒此誓——
查清追殺令,昭雪鬼醫門。
若違此約,血酒為罰,人神共戮?!?
酒入喉,辛辣滾燙,像一口吞了刀子。
琴羽嗆得眼眶發紅,卻倔強地未咳一聲。
南泊序看她,眼底閃過一絲贊賞。
放下碗,琴羽率先開口:“我需三日,重配三青丸,為你祛余毒。另需一味主藥——碧落草,雁門關內藥鋪未必有?!?
南泊序沉吟:“碧落草生于南疆,關內確無。但——”
他話鋒一轉,“我副將顧長風半月前剿匪,得了一批南疆藥材,或許有存貨?!?
琴羽點頭:“好。我負責配藥、解毒,你負責聯絡顧長風,查清死士底細。”
南泊序補充:“另需一份攝政王近半年調兵文書,我需確認伏兵是否出自他手?!?
琴羽抬眸:“文書我來想辦法?!?
南泊序挑眉:“你?”
琴羽唇角微勾:“世子忘了?鬼醫門擅易容,更擅開鎖。”
南泊序失笑,拱手:“那便有勞木姑娘。”
約定既定,兩人各懷心事。
琴羽轉身收拾藥簍,指尖卻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她沒告訴南泊序——
師父留下的毒經下卷八頁殘篇,正縫在她衣襟夾層。
攝政王若知毒經現世,必傾天下之力追殺。
而南泊序亦未告訴她——
他此行雁門關,表面押運藥材,實則是奉密旨調查軍中“失心散”之案。
失心散,正是鬼醫門毒經下卷所載。
兩人背對而立,火光將影子拉得極長,像兩條平行線,看似相交,實則各藏鋒刃。
雪團在兩人腳邊轉圈,尾巴掃過灰燼,揚起細塵。
塵埃在光束中浮動,像無數未說出口的暗語。
午時將至,陽光越發刺目。
琴羽將最后一包藥材收入簍中,回身時,南泊序已披好外袍,劍懸腰間。
他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指節分明,卻帶著舊傷繭。
“木姑娘,同路?”
琴羽垂眸,將自己的手放入他掌心。
掌心相觸,一個微涼,一個滾燙。
“同路?!?
兩人并肩走出山洞,雪團躍上琴羽肩頭,尾巴高高豎起。
洞外,風卷殘雪,天地蒼茫。
前路雖險,卻有一線曙光。
而他們都知道——
從這一刻起,他們不再是單純的救命與被救,
而是共執一盞燈,踏入同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