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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西塞羅的人生巔峰

SPQR:公元前63年

我們的古羅馬史始于公元前1世紀中期,那時距離建城600多年。它在革命承諾、恐怖分子摧毀城市的陰謀、暗中行動和公開申斥、羅馬人和羅馬人的沖突、以國家安全利益之名逮捕和草率處決公民(無論是否無辜)中拉開序幕。時值公元前63年。一邊是心懷不滿的破產貴族盧基烏斯·塞爾基烏斯·喀提林(Lucius Sergius Catilina),據信他制定了暗殺羅馬民選官員和燒毀城市的陰謀,并打算在此過程中取消所有人的債務,無論貧富。另一邊是暗殺的目標之一,著名的演說家、哲學家、祭司、詩人與政客,才思敏捷和健談的馬庫斯·圖利烏斯·西塞羅(Marcus Tullius Cicero),此人從未停止用自己的修辭才能夸耀他如何揭發了喀提林的可怕陰謀并拯救了國家。這是他的人生巔峰。

公元前63年的羅馬城是座居民超過百萬人的龐大都市,比19世紀前的其他任何歐洲城市都大;此外,雖然還沒有皇帝,但它統治著一個從西班牙到敘利亞、從法國南部到撒哈拉沙漠的帝國。這里雜亂無章地混合了奢華與骯臟、自由與剝削、公民自豪與血腥內戰。在下面的各章中,我們將把目光投向古老得多的時刻,回顧羅馬時代的起點和羅馬民族早期的尚武行為及其他事跡。我們將思考某些早期羅馬故事(從“羅慕路斯與雷慕斯”到“盧克萊提婭受辱”)今天仍能觸動我們的原因。我們還將提出史學家們自古以來就提出的問題:意大利中部的一個普通小城如何和為何發展到比古代地中海的其他任何城市都大得多,并逐步控制了一個如此龐大的帝國?如果真有的話,羅馬人的特別之處是什么?但對于羅馬史,從頭開始講述的意義并不大。

直到公元前1世紀,我們才開始能夠通過同時代人的眼睛近距離地和在鮮活的細節中探索羅馬。該時期有特別豐富的文字留存下來:從私人書信到公開演說,從哲學到詩歌——包括史詩和艷詩、文人詩和平民詩。得益于這一切,我們仍能追蹤羅馬政要每天的長袖善舞。我們可以偷聽他們的討價還價和交易,窺見他們在比喻和字面意義上的“背后下刀子”。我們甚至可以感受他們的私人生活:夫妻斗嘴、現金流問題、為心愛孩子(或者偶爾為心愛奴隸)的死而悲傷。在西方歷史上,我們對任何一個更早時期的了解都不可能這樣深入和詳盡(我們沒有關于古典時期的雅典如此豐富和多樣的證據)。直到1000多年后,才有另一個地方為我們留下了如此豐富的細節,那是文藝復興時期的佛羅倫薩。

此外,羅馬作家們本身也直到公元前1世紀才開始系統研究自己的城市和帝國的早先歲月。對羅馬往昔的好奇無疑更早就有了:比如,我們仍然可以讀到公元前2世紀中葉一位客居于此的希臘人對羅馬城崛起原因所做的分析。但從公元前1世紀起,羅馬的學者和批評者才開始提出許多我們甚至至今仍在提出的歷史問題。通過把學術研究和頗有創見的編造結合起來的方法,他們拼出了一幅我們至今仍需仰賴的早期羅馬的畫面。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我們仍在通過公元前1世紀人的眼睛看待羅馬的歷史。換句話說,我們所知的羅馬“歷史”從那時開始。

公元前63年是那個關鍵世紀中的重要一年,羅馬城在這一年差點蒙難。對于我們在本書中將要探索的1000多年來說,羅馬多次面臨危險和失敗。比如,公元前390年前后,一群高盧劫掠者占領了該城。公元前218年,迦太基軍閥漢尼拔帶著他的37頭大象翻越阿爾卑斯山,在最終將他擊退之前,這次著名行動對羅馬人造成了可怕的損失。在公元前216年的坎尼會戰(Battle of Cannae)中,估計一個下午有7萬名羅馬人陣亡,使其成為堪比葛底斯堡戰役或索姆河之戰第一天那樣的血腥屠場,甚至猶有過之。此外,公元前1世紀70年代,在斯巴達克斯的率領下,一支由前角斗士和逃亡者拼湊而成的軍隊被證明要勝過某些訓練不足的軍團,這在羅馬人的想象中幾乎同樣駭人。羅馬人從未像我們習慣認為的或者他們喜歡標榜的那樣戰無不勝。但在公元前63年,他們面對的是內部的敵人,一個羅馬當權者內部的恐怖襲擊陰謀。

對于這場危機,我們仍能非常詳細地追蹤其中的每一天,有時甚至是每個小時。我們準確地知道其中許多情景在哪里發生,在有些地方,我們仍然可以瞻仰一些歷史遺跡,它們仍像公元前63年某些場景中那樣矗立在那里。我們能夠追蹤讓西塞羅獲得陰謀信息的突擊行動,看到喀提林如何被迫離開羅馬,在城北加入他臨時組織起來的軍隊,與羅馬官方軍團開戰乃至最終喪命。我們還能窺見這場危機在當時和至今仍然引發的爭論、爭議和更廣泛的問題。西塞羅的強硬回應(包括草率的處決)明確無疑地提出了一些甚至今天仍在困擾我們的問題。在應有的法律程序之外處決“恐怖分子”是否合法?應該在多大范圍內允許為了國家安全的利益而犧牲公民權利?羅馬人從未停止有關“喀提林陰謀”(后世對該事件的稱呼)的爭論。喀提林一無是處,還是可以為他做些辯解?為避免革命付出了什么代價?公元前63年的一系列事件和由此而來的名言繼續在整個西方歷史之中回響。在陰謀敗露后的緊張討論中所說的一些話被照搬到我們自己的政治修辭中,就像我們將要看到的,它們還被展示在現代政治抗議活動的標語牌和橫幅上,甚至是推特上。

圖1 古羅馬檔案館(Tabularium)的沉重拱門和柱子被砌入了米開朗琪羅宮(Michelangelo’s Palazzo)下方,至今仍是羅馬廣場一端的重要地標。檔案館的建成只比公元前63年西塞羅當選執政官早了幾十年,當時看上去一定是最壯觀的新建筑之一。它的功能不明,顯然是某種公共建筑,但不一定像經常被認為的那樣是“檔案館”。

圖2 從井蓋到垃圾箱,“SPQR”字樣仍然出現在羅馬城各處。它可以追溯到西塞羅生前,是歷史上生命力最強的縮寫之一。它也不出意外地引來了戲仿。“這些羅馬人瘋了”(Sono Pazzi Questi Romani)是意大利人喜歡說的一句話。

無論是非曲直,“喀提林陰謀”把我們帶到了公元前1世紀羅馬政治生活的中心,帶到了它的慣例、爭議和沖突之中。我們由此得以窺見“元老院”和“羅馬人民”如何運作——本書的書名《羅馬元老院與人民》(SPQRSenatus PopulusQue Romanus)中就嵌入了這兩股力量的名字。兩者(有時針鋒相對)都是公元前1世紀羅馬政治權威的主要來源。它們合在一起組成了羅馬國家合法權力的縮寫標語,貫穿了羅馬的歷史,并在21世紀的意大利仍被沿用。影響更廣的是,“元老院/參議院”(去掉“羅馬人民”)成了從美國到盧旺達的世界各地對現代立法機構的稱呼。

卷入危機的角色包括一些羅馬歷史上最著名的人物。當時30多歲的蓋烏斯·尤里烏斯·愷撒(Gaius Julius Caesar)在如何懲罰密謀者的辯論中做了激烈的發言。羅馬財閥馬庫斯·李基尼烏斯·克拉蘇(Marcus Licinius Crassus)——以“沒錢組建自己私人軍隊的人都算不上富有”的言論聞名——在幕后扮演了神秘的角色。但我們對作為喀提林的主要對手站在舞臺中央的那個人的了解可能要超過整個古代世界的其他任何人。西塞羅的演說、散文、書信、笑話和詩歌可以填滿幾十卷現代印刷文本。在450年后的奧古斯丁(一位基督教圣徒、多產的神學家和孜孜不倦的自省者)之前,古代世界中沒有其他人的生活得到如此之多的公共和私人記錄,足以重建現代意義上的可信傳記。此外,我們主要是通過西塞羅的作品,通過他的眼睛和偏見看到了公元前1世紀的羅馬世界和羅馬城到他那個時候的大部分歷史。公元前63年是其生涯的轉折點,因為西塞羅再也沒遇到對他如此有利的局面。他的政治生涯在20年后以失敗告終,那時西塞羅仍然相信自己的重要性,他的名字偶爾還是不可小覷,但他已經不是什么頭面人物。他在公元前44年愷撒遇刺后的內戰中被害,頭顱和右臂被釘在羅馬城中心示眾,還遭到了凌辱和破壞。

西塞羅的可怕死亡預示著公元前1世紀發生的一場規模更大的革命,革命由某種受到民眾歡迎的政治力量拉開序幕(雖然并非真正意義上的“民主”),以專制者登上寶座和羅馬帝國歸于一人統治告終。雖然西塞羅可能在公元前63年“拯救了國家”,但事實上他所了解的那種國家形式即將終結。另一場革命即將到來,將比喀提林掀起的那場更為成功。在“羅馬元老院與人民”之外很快又將增加唯我獨尊的“皇帝”,后者的代表是作為西方歷史組成部分的一系列專制者,他們在多個世紀中被恭維和詆毀、服從和無視,但這是本書稍后部分的內容。現在,讓我們把目光投向整個羅馬歷史上最難忘、最豐富多彩和最發人深省的時刻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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