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這白守山原本是仙界的一座靈山，高居九天之上，有萬里之長，山勢綿延，宛若游龍。山中靈力充沛，非普通仙山可及，且景色旖旎秀美，堪稱仙境中的仙境，引得無數天上的仙人來這山中，或修煉，或賞景。

“靈山皆有地靈，白守亦不例外。白守山的地靈名喚‘桂子’，非男非女，非仙非魔，是與靈山一同誕生的精靈。”

“精靈？”

阿樹一奇，自他與嵐溪一同旅行來，也聽了不少仙家和魔界的故事，卻從未聽過與精靈有關的事情。

嵐溪道：“精靈一物，自創世以來便是不同于仙、魔、人的存在，它們不需修煉，天生而成，行事作風全憑好惡，心情好的時候就當神仙，一不開心也可遁跡魔域，除了自己，從不聽從任何人的號令。”

“這……天上地下，竟然還有如此能夠自由來去的生靈？”阿樹瞪大了眼睛。

嵐溪笑著點了點頭。

“桂子與白守山在仙界多年，雖然鮮有露面，但與來山中賞景修煉的各路神仙倒也算得上是相處和睦。不過仙家歲月，淡而無味，數萬年的時光過去，在白守山和桂子眼中也不過如山中溪流中的淺水一般，毫無波瀾，平淡到幾乎不會被察覺，直到，數萬年后的一天，山中來了兩名年輕的仙者。”

“年輕的仙者？”

“這兩名青年仙者剛得道法，在凡間時便是至交好友。至于他們的名字……”嵐溪忽然停了下來，注目了白守山片刻，才又緩緩道，“一人名叫恒守，另一人名曰牙琢。”

“恒守牙琢？”

聽到這兩個名字，黃袍眼中頓時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

“怎么了？黃袍先生？”

阿樹坐在兩人對面，看得真切，連忙問道。

黃袍連忙垂下了頭，不發一語。

阿樹正要再問，卻聽嵐溪繼續說道：“那日，恒守與牙琢一同來到了白守山，就在白守山的天泉附近下棋論道。白守天泉與桂子一般，同這靈山一同誕生，極是神妙，常能引來青龍飲水，鸞鳳高歌，一直都被譽為山中最美的奇景之一。那日，就在這天泉旁，恒守執白子，牙琢執黑子，就在方寸大小的棋盤之上，大戰了起來。”

阿樹記得，早年時部隊屯兵南境，仗打得艱苦。每逢苦戰，將軍一籌莫展之際，一旁的王策士就會陪他下棋，邊下邊說話，用不了多久，將軍的氣就消了。那時他還小，只是跟著伙夫端茶遞水，但日子久了，多少也會往那黑白棋盤上看兩眼。

將軍性子冷淡不愿說話，倒是那王策士愿意將他拉到身旁，指著那星星落落的棋子說些淺顯的技巧。

他對圍棋的興趣和了解也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不過后來將軍戰死，王策士病逝，便再也沒人與他談論過圍棋了。沒想到今日嵐溪的故事竟是和圍棋有關，憶及往事，心中又是一陣哀嘆。

“天泉磅礴，靈氣鼎盛，兩人皆是棋道高人，戰局一開，即呈膠著之勢，”嵐溪的聲音如黃鶯一般，繼續在他耳畔輕輕響起，“兩人棋藝高超，激斗起來精彩異常，開局不久，便引得不少仙靈駐足觀看：飛禽、走獸、蟲蟻、草木、山石，形態，元神各異，卻都是極富靈氣的生靈，而這其中，就也有這白守山的精靈——桂子。

“桂子癖性特意，雖說在山中數萬年間很少露面，卻有個愛湊熱鬧的習慣。但凡是有仙人奏樂吟唱、繪畫下棋的，都愛隱去身形，瞧個一兩眼。眼見這兩個年輕人一般棋藝高超又旗鼓相當，也不免動了好奇心，化作一片枯葉，懸掛于天泉旁的藤蔓之上，和眾仙靈一起，靜觀這黑白子如何纏斗。”

“雖說是精靈，脾性倒是和很多凡人十分相似呢！”阿樹不禁笑了起來。

嵐溪頷首：“愛湊熱鬧這一點，確實是這天上地下很多生靈都共有的一個特性！”

“然后呢？”

黃袍不耐煩地催促道，他聽得正是興起，最討厭有人岔開話題。

“這一局一下就是大半日。”

嵐溪收起了笑容，繼續故事：“就見恒守和牙琢各執一方，攻防交替，激烈爭奪棋盤之上每一寸方格，勢均力敵，下到無子可落時竟還是未分出勝負。”

“竟是如此結局！”

“黑白之道最是深奧莫測，考驗的不僅是執棋者的分析思辨，更是把控大局、營造機遇的能力。棋子盡而局平，兩人棋藝真真是在伯仲之間。”

黃袍撓了撓頭，對于下棋什么的，他是一竅不通，只好默然不語，繼續乖乖蹲在一旁，仰望著主人。

“見是平局，執黑子的牙琢便道，‘既然天色尚早，不如我兩再下一局，如何？’聽他這么一說，原本要散去的一眾仙靈又停了腳步，抬眼望去，卻見恒守搖頭拒絕，‘這黑白子固然可代替千軍萬馬，讓你我在這方寸棋盤上盡情廝殺，但你我之力本就在伯仲之間，就算輸贏了一次，又有何趣味？’

“恒守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于是牙琢便問，‘那兄長以為如何？’恒守隨意敲擊著指尖一枚白子，想了想，道，‘不如我們以一子的命運為賭，看一局之后，它是謹守原位，還是會更改初始，如何？’

“這樣的規則甚是新奇，就連常聞祈禱仙靈都是第一次聽到。牙琢一聽，也是來了興趣，道：‘如此甚好！’說罷，卻又面露難色。他看著恒守，問，‘但要如何做呢？’恒守答道，‘你我皆用靈力標注好最初落下的任意一子，且看在這一局結束之后，它是否還在原位，還發揮著最初的作用。’

“‘一子的輸贏便是全盤的輸贏，你我今日也唯此一局而已。’牙琢點頭同意。兩人遂收拾了棋盤，重新開始。恒守依然執掌白子，牙琢依然執掌黑子，兩人先下了十余子后，便各自用靈力標注了其中一子，留待后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