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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何處去 南國裳母

  • 撼動靜默的心臟2
  • 千倉
  • 2923字
  • 2020-12-18 11:16:10

滇南,一個不知名的土堡最里圈,幾家房頂透氣孔冒起灰色柴煙。煙霧裊裊,順著薄風淺淺飄蕩在竹林尖,給霧蒙蒙山林間增添幾分神秘,煙霧縈繞許久,最后淹沒在細雨中...

寨子里人聲槽雜,來求助的張二狗反而輕松自在許多。他懷里抱著一只外面被竹條編織的暖水瓶,盯著來往忙碌的身影失神,不知道在醞釀些什么復雜的情緒。

寨子里的人把最大的木盆抬出來,送往山上,后面跟著一個俏媳婦領著位叫阿秀的半大姑娘抬著竹筐。

失神許久,張二狗抱著竹條編織的暖水瓶滑落,摔碎,開水迸濺。這寨子里唯一的稀罕東西,還是早些年一位姓賀的軍官給一個大寨子里當鎮長的人家寫挽聯,家主答謝送的。賀軍官臨走時又交給阿旺,他們一直沒舍得用。現在這唯一的念想,唯一值錢的東西,被摔碎了...

山上的石屋里圍著一圈趕來幫忙的人。幾個心腸軟的婦人看著李老頭懷里閉著眼睛的蒼白的小臉,忍不住轉過頭去擦拭著眼睛。李老頭低著腦袋,雙手揉搓著男孩的四肢,阿秀端抱著滿是生姜片的小簸箕擠進堂屋,看到狼皮裘里包裹著的小男童,觸動了傷心事。她紅著眼睛,抖動的雙肩努力不讓姜片灑落。

“別愣著...阿秀,快把它倒鍋里!”朱老頭焦急吩咐。

李老頭一聲不吭,見大木盆里水位差不多了,在上面架著三層竹制曬框,又鋪上兩層從在場漢子上身脫下狼皮縫制的粗糙外衣。將孩子平躺在鋪設柔軟的曬框上,加蓋上狼皮裘衣。

大盆里的熱浪徐徐上升,毫無阻隔地滲透蓋在上面的竹制曬框,很快竹片上依附了一層細密的水珠。熱氣四溢攪動著室內,滿屋子都是混合著生姜、不知名草藥的清香味。時間加速熱氣流淌,屋子里又慢慢被腥臊味掩蓋。朱芽妹將火盆推的近些,挑了挑木柴火,又頓了頓起身。他取過夾在李老頭胳膊下的濕布兜,歪著腦殼將蹲在石屋門檻邊抽水煙的漢子,和暫時幫不上忙的婦人們驅散。石屋里只剩下三位老頭和竹筐上眼睛緊閉的孩子。

朱芽妹把布兜放在竹桌上,解開系扣,攤開。濕透的花布兜里除了有兩包用油紙包裹的物件,還有幾根暗黃色的金屬。他拿起第一個油紙包,厭惡的把金屬推往一邊,滿臉憂慮。

李老頭盯著竹筐上的孩子,很專注。二狗眼神漸漸變了,他看了一下孩童,又看了眼布兜,來回掃視,只是還沒察覺到懷里抱著破碎后的暖水瓶剩下的竹編織...

溫熱還在升騰,盆里跳動的火光把不大的堂屋點亮。朱芽妹仔細看著油紙中包裹的信箋。他或許是因為離火盆太近,溫度較高的原因,灰黑干瘦的額頭竟有層細密水漬。

“幾張紙箋字跡粗細深淺不一,不是一天所書;文體干凈、娟秀,出自女子之手;華文、楷書...”

木柴在堂屋挖鑿的火坑里嗶嗶啵啵炸裂,屋內再無其他聲響。張二狗盯著朱芽妹沁出汗的黑臉,又看了看一動不動的李老頭的側臉,嘴角動了動。

這時,一聲羸弱的叮嚀,打破了這快要流不動的渾濁空氣。李老頭長出一口悶氣,扶住木盆邊,緩緩抽回一直放在孩童脖頸動脈處的蒼老大手。他感受到肩膀處異樣,緩緩轉身,接過張二狗遞過來的木碗,張口喝下混合著生姜與草藥熬制的黃色湯汁。辛辣刺激著喉管一路高歌,快速地挑撥著他那微僵的神經與脾胃。半晌,李老頭才感覺回了些力氣,他仰起臉看了看張二狗。

“你曉得的嗦,有些字硬是不認識我噻,朱芽妹講你聽嗦!”張二狗嘟囔著回應李老頭的詢問,沙啞的聲音有些不自然。

李老頭瞪著張二狗,又轉頭向屋外喚著:“三河!起火把,順道摸,看有麼得鉤子,莫要大意...再領著兩個守著垛口!”望著守在門口一聲不吭的三河急奔出門,他又寒著臉瞥向張二狗罵道:

“你狗曰的真是越變越呆瓜嘍!”后者鼓著干癟的腮幫子不吭一聲,轉臉望著朱芽妹,盼著圓圓場子。

朱芽妹收起紙箋,示意李老頭過目,后者不耐煩擺擺手:“講!”

朱芽妹悻悻收回遞到半道的手,把紙箋放在桌面上,小心醞釀著措辭,扭扭捏捏的樣子讓人著急。張二狗剛想出聲笑罵,被李老頭的一個眼神把那點勇氣打散干凈。

“此子將種...”聽著朱芽妹好半晌擠出一句酸不拉幾的釋義,張二狗捂著剩余的黃牙吸氣嘀咕:“真龜兒子的...酸吶。”

“軍務!”李老頭扯著狼皮裘子往小身板下揶了一下,又在他額頭試了試溫度,才撓了撓花白的頭發,起身命令道。

聽到命令,兩位懶散的老頭同時正了正身子,提著精神。

“這小崽子是對岸那邊南蠻子的種,窩里起了沖,被整端了!”聽著匯報釋義,李老頭了然,他點了點頭,抽出腰間的煙袋,往焦黑的煙鍋子里按滿切成細絲的煙草,伸進火盆吧嗒吧嗒引燃,又慢悠悠吐著煙霧。

“值此非常時期,這孩子對整個寨子來講就是個災難,極有可能是搭進全寨子上百口人的...大災難...”朱芽妹看著對面的臉色,又接著說道:

“據箋上講,這娃子...是南越陸軍316A步兵師機步B團作戰參謀長兼1營長中校軍官胡巴圖之子,隨行警衛排概他在內二十一人盡數殆畢,其夫人與宅邸在余部警衛極力掩護下攜此子逃脫。幾經碾轉進得我境,于滇南一處醫院養傷十余日,又遭其潛入舊部追殺...兜里有金條5根,翠色墜子一塊...以謝搭救胡子之大恩...”

“巧入我寨?”朱芽妹把布兜里的物品規整擺列,又兀自搖頭:“似也不似...”

張二狗一手捂著干癟的腮幫,一手持長桿煙袋,翻著白眼轉過臉去,不想去聽這酸掉牙的情報。

李老頭捏起一張黑白全家照,面色陰沉。他眼神復雜的看了眼竹筐,久久不語...

石屋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待進到屋里,李老頭示意三河把肩上扛著的尸體放在堂屋大桌上,又整理了一下著裝,低沉喝道:

“張二狗,驗傷!”

張二狗渾身一顫,站直。他黑紅的臉上激動不已,抽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黑色傘兵-刀,對著尸體深鞠一躬...

“朱芽妹...取東西!”朱芽妹深陷的眼窩隱有濕跡,低著頭出門。

就在尸體被三河背回進屋時,竹制曬筐上昏睡許久的軀體躁動著。小家伙慢慢卷縮著軀體,豆大的淚珠順著兩側臉頰滑落...

張二狗小心揭開黏連在尸體身上的衣服,她整個后背與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劃痕被雨水沖泡的發白。李老頭面向門對面的寨子,遲緩的又按了一鍋煙絲,伸手用木條引燃,聽著身后張二狗干脆簡潔的匯報:

“身后兩槍,右肩甲骨被擊碎,近處射擊,非同一次擊傷,制式黃眼鬼子P1代手-槍...”張二狗捏著取出變形的彈頭,皺眉確定說道:“身前一槍,移動擊發,彈頭入腰肌半寸...兩處傷口不足致命!”他說完放下彈頭和黑色軍刀,恭敬地替死者整理遺容:

“這位身負三槍,抱著骨肉遠途奔襲,幾次沖出重圍的女人,是個偉大的母親!”

三河跟朱芽妹把扛著的斑駁綠漆木箱放在門邊,站在一旁。

“看來...這一道不好避了!”李老頭看著遠處朦朧的寨子,收起煙袋,輕輕抱起昏睡的孩子彎下腰,讓孩子的小臉貼上女人額頭,語調沉重:

“跟你偉大的母親告別吧小崽,她給了你兩次生命!你兩世為人都還不清的天大恩情吶...”

“俏娘你且安下心走,娃娃我會替你照看好...你莫嫌他于此處地薄無根,李某定竭力護他周全!”

朱芽妹神情嚴肅,把女人眼睛揉閉上,用包裹物品的碎花布兜拉扯整齊,蓋住她面部。李老頭把孩子平穩放回竹筐上,蓋好狼皮裘,轉身認真看著身邊的兩個老頭眼睛。張二狗和朱芽妹老臉嚴肅,后退半步整理衣束。

李老頭又向前半步,后腳跟碰在一起,挺胸、收腹、仰視前方摘掉頭巾,置于左手掌上,率先做出一個立正姿勢。身邊兩位老人也是同樣動作。他們沖著遺體緩緩抬起右手,掌心斜向前,置于右眉角處良久...

三河紅著眼睛站在他們身后,表情悲憐...

石屋外,黑暗如化不開的徽墨,倒扣在大地上。峽谷溪澗有雨水的注入,撞擊聲更顯悶響,如敲擊在心口的拳頭,使人眩暈的喘不上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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