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何處去 整殤
- 撼動靜默的心臟2
- 千倉
- 2345字
- 2020-12-18 11:16:10
胡椒站在龍脊山對面小山頭的樹林里,眼睜睜看著朱芽妹引爆了衣服里的兩枚手榴D。他的心也跟著破成了碎片...
巨大的悲痛彌漫,升騰,擊傷了胡椒的每一個細胞。他在山頭上對著龍脊山不斷叩首,額頭血肉模糊。也許是想起了幾位爺爺臨終時的托付,也許是為了繼續他們的遺憾,他趔趄起身,抽出軍刀對著自己的胳膊劃開三道口子,仰天長嘯。沙啞凄厲的聲音嚇跑了余暉,回蕩在山谷內,讓不斷涌上龍脊山山頂的南越敵軍都隱隱不安...
胡椒轉身,撕扯身穿的白色里衣,把布條纏在額頭上,趁著夜幕繼續逃亡...
春雨好像和誰茍且了一樣,不正經地飄灑墜落。它還閉上眼睛,深情地澆灌著這片南國大山,不要臉的沉浸在自我營造的歡快中。
連續高強度軍事對抗,又接連失去了親愛的三位爺爺和堡寨里的親鄰,打擊像記記重錘,砸在胡椒的胸口,激蕩的他靈魂出竅。雨水淋在他的身上,沁進身體,又從眼睛流出,模糊了視線。寒冷和饑餓、疲倦、傷痛攪拌,慢慢蒸發掉他體表的溫度。內心的悲痛讓雨水泡的腫脹,撐滿了他的胸膛,鎖困著其精神難以自拔...
在南國大山里行走,必須集中精神去應對復雜的地貌和叢林環境,胡椒的這種行為在大山中是極其危險的。他恍惚行進中,腳下不穩,滑進了大山的一條裂隙。胡椒的意識在墜落中警醒,他扭著身體改變下滑的角度,用雙腿摩擦山體止住下滑的態勢,終于被凸起的山石掛住了身上的武裝帶,懸在半空。他的大腿外側被突起的山石割破,血液順著褲腳滴在下方奔騰的裂隙雨溪中,疼痛感刺醒了他的身體機能。驚恐中的胡椒努力讓自己冷靜,強迫注意力分散,他仔細觀察著所處山體周圍,不斷變換著腳下的角度尋求有效支撐...
一隊緊緊咬住胡椒軌跡不放的南越武裝搜尋而至,他們的彼此交流就像是軍鞋里灌滿了雨水摩擦出的難聽聲響。尖兵領先從山體的縫隙上方躍過,他們繼續向前...
胡椒讓自己的身體緊緊貼著凹陷的山石,咬著軍刀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額頭沁出細密汗珠。兩個身穿草綠色軍裝的身影站在裂隙上方對著下面掃視著,當同伴催促才離開。
胡椒爬進了一個斜在裂縫中的溶洞里,側卷著身體大口喘著粗氣。溶洞里有兩條地下河,借著裂縫的光線可以看清相互交錯的河面,一濁一清的水流顯示,它們并不太好相處。胡椒老實的呆在一邊,不敢輕易嘗試游過...
溶洞越往深處,濕度越大。那些彌漫在幾米高的空間里,無法升騰的水霧,有目地的匯集在一起,它們慢慢聚成一粒粒小水珠,懸掛在鈣化光滑的石頭表面。時間催促它們不斷壯大,相互彼此連接,等終于支撐不住其自身重量的時候,才會戀戀不舍地滴落。其恒心之重,形成了許多大小不一,體態不規則的尖銳柱形,像山腹內長出了交錯的獠牙...
粗糙地收拾了一下傷口,胡椒就爬出山體裂縫,收集木柴捆綁背在身上系好,又緩緩返回。他還不敢對山體裂縫周圍造成過多的痕跡,只能被迫去尋找那些因山風吹斷后掉落在附近的松木枝條。
生火很費時。樹枝幾乎被雨水泡透,加上溶洞也潮濕,胡椒就用軍刀劈開木枝,取出最干燥的海綿體樹心堆在一起,又刮著樹枝產生薄薄的木屑,用于引火。
火堆邊,胡椒用溶洞里的水清洗創口,把烘干的里衣撕成布條,又用布兜里的草藥包扎住傷口。為了不讓煙霧飄出被敵人發現,他把外衣的兩個袖孔用枝條穿成扁筒狀對準地下河。生火所產生的煙霧就被流動的河水勾引拖拽,最終乖巧地順著復雜異常的溶洞縫隙消散掉。
當一個人只想著能夠活下去的時候,是可悲的,不管在什么環境內。絕地求生,也只有驚險,毫無浪漫可言。胡椒以后要走的路必須得活著才能走完,他想活著,也必須活下去,這是他的信念。想做和能做是主觀認知上的兩個毫不相干的概念,能做和能做好又是兩個層次。胡椒先做能做的,并把它做到最好...
孤獨是個體主觀上的長久體驗。每個個體對它的認識和了解都不盡相同,只因體驗的過程不同。隨著時間的嘲諷,體驗者心底產生的變化也不會相同。孤獨善變,也根本不拘泥于某種特定的形態出現在某個時段內。現在,每天伴隨著胡椒的就是它。他卻從沒想過,突然有一天會變成現在這樣。
童年是個很了不起的經歷,所有美好的回憶都發生在那個時段。童年里的夢會與現實混淆,促使個體帶著好奇與強大的身體感官去體驗著“夢”的情緒,不知疲倦。童年的歷程會轉化為成長時所需要抵抗外界“不良”侵入時的武器,去積極地幫助個體去總結,使其能更勇敢,更努力地適應“環境”。于是,發呆就成了個體去體驗快樂時的“孤獨”享受,那也是他們努力地去拉扯開夢與現實的行為。驅使胡椒活下去的動力,是他在寨子里被親友塞滿了心里的愛,那濃情早已經發芽,茁壯生長。
熬過了最艱難的七天,傷口因為處理得當沒有發炎,也就沒有出現發燒的癥狀。胡椒離開了溶洞,他把認為很重要的東西用油紙仔細包裹好,埋藏在其中,等待有必要取出的那一天。他又回到龍脊山,筆挺地站在龍脊山山頂上仰著腦袋,接受春雨的洗禮。他咽下了全部的淚,悄悄地把它們轉化成了不可思議地堅忍...
春雨不停,可能與它茍且的那方終于受不了其黏糊的姿態私奔了。于是,它被風裹挾著進入了另一種境界,像是在追趕,像是在哭泣,它還煩悶的破壞著山林里一切混亂的痕跡。在山林里追蹤一個人本就很難,如果痕跡還被雨水破壞掉,想想就根本不可能完成。現有的痕跡學里,能以天氣、環境、空間、特定的行為軌跡和被追蹤人的特定心理,去完成追蹤的情況也有,只是個例。而且,受空間所限,范圍會縮小很多。追蹤和反追蹤都是一門藝術,它們涉及的領域太過廣泛,也太過復雜。
南越的一隊武裝,不斷地深入滇南縱深,隨時間的流逝,他們也消沒在了這片熱情的大山里。大山有時是庇護所,前提是必須得有生存下去的決心和能力...
胡椒背著一個布兜,穿梭在大山深處。他的臉上和露出的皮膚都涂滿了一層灰綠色植物汁液。這種植物汁液并不是為了隱藏自己,或是為了顯得他充滿著野性,其實是為了驅蟲。這里蚊蟲的戰斗力簡直就是平原上的鼻祖,連那該死的螞蟥都能生活在樹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