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譚西晨在對話框中鍵入問題。

“一上來就問我回答不了的問題，是不是太過分了？難道你不應該先感謝我嗎？為了引導你來這里，我不知耗費了多少心思?！逼聊缓喼笔敲牖兀瑤缀跏亲T西晨敲下回車的同時，幾行字便緊跟著閃現出來。

譚西晨皺眉，倒并非因為對方隱匿身份，而是這種反常的速度。哪怕是速記員，手速應該也沒有這么快。

那么，難道是所謂的人工智能？

如果真是如此，那這個人工智能不僅擬人化程度極高，而且只怕還有讀心功能，能夠預先猜到他會問什么。

但不管是哪一種，都讓譚西晨想起了一件事——那個曾經給他發送短信的陌生號碼，也是這樣極速回復。

關于那個號碼的信息，這么多天過去了，譚西晨不是沒有查過，但不管他用了多少手段，依舊沒得到任何結果。

方才走進來的時候，譚西晨已經仔細觀察過此間環境，他略微考慮，將電腦屏幕轉了小半圈，順手從旁邊拖過來另外一把方凳，就此落座。畢竟彎著腰與一臺不知深淺的“電腦”聊天，實在不是什么舒服的體驗，還是坐著舒服一點。

至于半具塑料模型，不知出于什么考量，譚西晨沒有碰它。

“是你引導我過來的？”譚西晨敲出下面一問。

盡管坐下了，乍然看上去他的姿態是放松的，完全就是一副與親朋好友閑聊的姿態，但只有他自己清楚，這些都是假象。隱藏在衣服之下，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是繃緊的，確保他不管發現什么風吹草動，都能在瞬間做出反應。

“唔……”屏幕上打出了一行省略號，似乎在向人展示，它也會思考似的?！澳憧梢赃@么認為。”

什么叫“可以”？慘遭敷衍的譚西晨難免有幾分惱怒，但他也明白，火氣燒的再大也是沒意義的，除非他能將這臺破電腦砸了，否則什么都做不了。

“你認識……田云杰？”譚西晨本來都已經把“我師父”三個字敲了上去，盡管師徒緣分無比短暫，但這這層關系對他而言已是根深蒂固，不過他隨即想起這種充滿人情味的稱呼在一臺電腦面前沒有任何意義，于是將那幾個字刪除，換成了那人的名字。

“我當然認識，他是我最‘痛恨’的人?！蓖春薅痔匾鈸Q了加粗字體，一塊光禿禿的屏幕，仿佛在通過這樣的形式表達自己的感情。

譚西晨笑了笑，“你這算不算是自相矛盾？我是……”

“我知道，你是撥打了你師父筆記本里的電話，才一步步找來這里?！睂Ψ骄谷粵]有容許他說完，直接切換到了下一句。

譚西晨的手指一下僵在了鍵盤上方，背后的冷汗當即浸了出來。

前面那半句話，他只是打了出來，因為話還沒有說話，當然也不會點擊回車發送。

按照正常的思路，甭管這臺電腦設置在什么地方，或者安裝了什么軟件，方才進行的種種就是一場網絡對話，那么，只要敲擊的內容沒有發送，對方是不可能看見的。

但是，對方偏偏看見了。

仿佛是為了讓譚西晨徹底死心，對話框里還特別出現了“師父”兩個字，正是他剛才打出來，隨即又刪除的字眼。

什么叫寒毛直豎？譚西晨真是很多年沒有體驗到這般滋味了。

他下意識的懷疑……背后有一雙眼睛……

之前選擇背朝這個方向坐下，并非沒有任何考量，這里是房間的死角，只有一堵水泥墻，從而也最大限度避免了被人從后面偷襲。當然，譚西晨還特意看了這個角落里是否有攝像頭——這東西近來差不多都成了他的心理陰影。

還維持著本來顏色的水泥墻，簡陋，卻也干凈，根本不值得分神防備。但是，那里真的出現了一雙窺探的眼睛？

譚西晨沒法控制這一刻陡然加劇的心跳，但他居然還能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他快速的回憶了一遍，敢拿自己的刑警生涯來擔保，之前的檢視絕對沒有任何紕漏。

深深吸了口氣，總之，需要回頭看一眼。

“咯吱——”過度僵硬的頸椎，因為回頭的動作而發出響聲。

譚西晨對于疼痛不管不顧，他略微松了口氣，背后，幸好還是干凈的。

那么對方是如何探知他屏幕上內容的？應該直接問問嗎？他的雙手再一次放在鍵盤上，卻有些拿不準究竟應該先打個什么字出來。

“你也不用奇怪。”對面不知哪根筋不對，居然切換成了自問自答的模式，要不是氣氛著實詭異，“它”這幾乎算得上善解人意，“我雖然痛恨田云杰，但這并不妨礙我與他合作，這兩者其實并不矛盾。”

對話框字跡閃現的速度快的根本沒給譚西晨留下思考的空當，“好了，閑聊到此為止，找你過來，是有些事情要告訴你?！?

“什么？”譚西晨插了兩字。

“先別急著問，要從我這里拿走東西，我要先測試一下你有沒有這個資格。如果你不能達到我的標準，知道了這些，只會給你帶去危險?！?

不知是不是錯覺，譚西晨覺得對話框里出現的句子越來越人性化，如果說一開始還有幾分人工智能自動應答的痕跡，那么此刻，他越來越堅信是有個活生生的人在和自己對話。

下一句話，不僅用了加粗字體，還換了顏色，宛如鮮血潑出來的艷紅，“提問：這個空間最不正常的東西是什么？”

不正常的東西？

譚西晨真的很想反問一句，這屋里有正常的東西嗎？

之前一直未能在兇殺現場找到的半具人體塑膠模型；對話奇詭的電腦；再往前追溯，將他引來這個地方的電話；電話的來源……哪樣是正常的？

但是譚西晨注意到，對方問的不是“這個房間最不正常的東西是什么”，而是“空間”。

他動了動手指，然后一口氣敲上兩字，“時間?！?

“……”盡管不是第一次使用省略號，但與之前的秒回不同，明明不是什么長篇大論，如今這六個點，是一個一個閃現出來的，前后加在一起足有十多秒。

譚西晨挑了下嘴角，知道自己十之八九是猜對了，“此地的時間比外面慢了三分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