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意識到白藝心中的信任感已然岌岌可危,譚西晨猶豫了片刻,還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給你看樣東西。”
待白藝接手之后,譚西晨又說明此物來歷,“隔壁情侶失蹤之后,為了避免有人動手清理證據(jù),我先一步進去找了一圈,在地毯下面找到了這個。”
盡管酒店房間比較特殊,當譚西晨此舉也構成不折不扣的私闖民宅了。可白藝也顧不上給他扣上違法的帽子,畢竟他這一行動相當及時,否則,等到肖然帶人打掃之后,任何證據(jù)只怕都已經被斬草除根。
白藝接過紙張,將之打開,才掃了一眼,立刻驚詫的抬頭,“這不是王燕燕手帳里的那幅畫嗎?”
譚西晨沒說話,只是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再仔細看看。
白藝一邊細看,一邊喃喃自語,“對啊,王燕燕的畫已經作為證物歸檔了,而且這一幅的筆觸似乎也有點不同。誒,等等……”
譚西晨問,“看出來了?”
白藝有些迷惑,“是我記錯了,還是數(shù)錯了?比起王燕燕的那一幅,這上面畫的單人床,好像更多了些?”
譚西晨辦事滴水不漏,雖然王燕燕的畫已經呈交上去作為證據(jù)存檔,可在那之前,他卻翻拍了一張照片。
此刻將照片打開,擺在白藝面前,等她比對。
再如何凌亂的線條,也經不住放在一塊兒比對,事實證明白藝的記憶一點問題都沒有,王燕燕的畫中,單人床的數(shù)目在三十左右,而這張從地毯下翻出來的,其上至少增加到了五十。
白藝抬眼看向譚西晨,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譚西晨略顯疲憊的嘆了口氣,“你看我也用,對這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也毫無頭緒。”
是啊,連這鬼地方在哪里,是用來做什么的都不清楚。
甚至,世界上是否真的有這么一個地方都是問題,弄不好只是王燕燕等人共同臆想出來的幻象。
缺少必要的前提,無論他們做什么猜測,都是無根之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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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缺少搜查令的前提下,譚西晨做了一切能做的事,采取了一切能夠采取的行動,但平心而論,效果并不怎么樣,反而還給自己惹了一身麻煩。
盡管那位肖經理并沒有明確表示,但他的打算倒并不難猜,必然會將譚西晨夜間跟蹤那對情侶的視頻作為籌碼,一旦譚西晨繼續(xù)找雪月山莊的麻煩,他只怕就要動用這個證據(jù)來捍衛(wèi)自身。
或者說,要挾警察。
接下來的一天半,白藝也用了各種手段旁敲側擊,只可惜處處碰壁,剛開始她還控制不住熱血上頭,可到了后來也不得不麻木了。
哪怕自家隊長并不在乎,但白藝還是勉強控制著情緒,使盡渾身解數(shù)試圖繼續(xù)調查,畢竟監(jiān)控中出現(xiàn)譚西晨身影這件事,在她這里實在過不去,非要查的水落石出不可。
沒有料到的是,解決膠著局面的,竟然是小弟汪州。
更加神奇的是,他不僅自己回來了,身后還帶著一批人馬。
汪州湊到隊長跟前,壓低聲音解釋,“是周邊的片警,臨時抽調過來的。但是這邊情況不明,我們商量之后,認為最好不要大張旗鼓的行動,所以就讓他們扮成游客了。”
譚西晨掃了一圈正在前臺等著辦理入住的十多號人,只覺得糟心不已,“都是警察?”
汪州有些羞赧的抓了抓頭發(fā),“哪能啊,四個是。其他的,應該都是真正的游客吧?”
瞧這話說的,半分底氣都沒有。
譚西晨不動聲色的點出四個人,“那四個是警察吧。”
汪州簡直驚呆于自家隊長的洞察力,恨不得當場拜服在對方的褲腿下,“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怎么看出來?那幾位的神態(tài)、舉止,再加上裝模作樣卻干巴巴的臺詞……如果汪州的演技只能打負十分,那么這幾位給他們負一百,都嫌多。
然而譚西晨此刻的心情著實欠佳,實在懶得解釋,便很是敷衍的說了一句,“雪月峽谷走的是浪漫路線,如果不是取向有問題,四條單身狗跑過來湊什么熱鬧?”
他說的一點錯都沒有,至少在一開始打造的時候,該峽谷就是奔著“愛情圣地”這一定位去的。
被內涵到了的汪州,撇撇嘴,滿腔的委屈涌到嘴邊。
譚西晨沒給他訴說的機會,命令已經來了,“他們四個由你負責聯(lián)絡,我暫時不接觸他們。”
暴露身份是無奈之舉,雖然借此看到了監(jiān)控,但自身的一舉一動也都落入監(jiān)控之中,汪州的自作主張不算壞事,至少帶來了一手活棋,用的好的話,新到的四名警察說不定真能發(fā)揮不小的作用。
問題就在于,雪月山莊有肖然坐鎮(zhèn),他們這步活棋能維持多少時間?
在令行禁止方面,汪州的確做的很不錯,立刻回應,“是。那我們應該做什么?”
“這個待會兒再考慮。我先問你,交辦給你的事呢?你怎么這么快就折返了?”
真要把附近的交通樞紐都查一遍,后天汪州能回來復命都算快的了。
“我可真沒偷懶啊。”汪州先為自己申明了一句,又四下瞅瞅的確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然后才說,“我沒有每個地方都去。從峽谷出去之后,我先去了最近的收費站,不管離谷的人之后是自己開車,還是坐飛機、坐長途大巴,那里都是必經之地,我就想著先在收費站找找線索,再決定下一步往哪里查。”
對方的思路沒有問題,這孩子也慢慢開始能夠獨當一面了,譚西晨沖他點點頭。
汪州的面上露出一點迷惑,事情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親自做的,但回顧起來,卻著實不知該從何說起——只因連自己都不敢置信。“我調取了收費站的監(jiān)控,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雪月山莊失蹤的十四個人,半個影子都沒看見。”
聽到“監(jiān)控”二字,譚西晨就無比頭疼。
現(xiàn)在的人,無時無刻不活在攝像頭之中,若是將相關的畫面統(tǒng)統(tǒng)剪輯出來,能構成一條完整的軌跡,吃穿住行無所不包。
但是,一旦監(jiān)控中沒了某個人的影像,就好似他本人從世上徹底消失了似的。
汪州很是無奈的攤了下手,“除非過站的時候,那十四個人都藏在后備箱中,否則,他們要么就是沒離開山谷,要么就是長翅膀飛過去的。”
譚西晨倒是不敢那么篤定,他想到了一些瑣碎的可能,盡管那些手段操縱起來并不容易,但身為警察卻不應該錯過每一個細節(jié)。
不過對于另外一件事,確實應該向山莊方面加以證實——
正想著呢,肖然已經朝這邊走過來,這位果然不放過每一個到譚西晨身邊晃悠的機會,監(jiān)視警方行動的司馬昭之心,藏都藏不住。
光是他自己來還不算,身后還跟著三個女孩。
警察,特別是一線刑警,對于人臉的識別是經過特殊訓練的,況且這三位才剛見過,不就是那天早餐時分索要雪月湖夜景照片,還引發(fā)了一場混亂的那幾個女孩嗎?
到了跟前,肖然自己不開口,而是對其中為首的那個女孩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女孩有點緊張,倒不因為知道對方是個警察,而因為他是一個帥哥,“警……警官,給你看張照片。”
照片是一早準備好的,她將屏幕轉向譚西晨——沒錯,正是雪月湖夜景,疑似那對失蹤情侶拍攝的。不過卻并非山莊官網(wǎng)上的那張,看清晰度,應該是沒有壓縮過的原圖。
女孩看起來很是高興,“拍照片的先生是個好人,我在他的頁面上留言,第二天他看見了,就把照片原圖傳我郵箱了。”
說完一長串,女孩沖著譚西晨笑了笑,轉頭面向肖然,面帶期待,“經理,這樣說是不是就可以了?那……”
肖然微笑,看起來彬彬有禮,“放心,答應送你們的下午茶套餐,我肯定不會賴賬。今天下午三點,二樓露天平臺,敬請期待。”
三名女孩歡呼了一聲,嬉笑著跑了。
譚西晨冷眼旁觀了這一場“賄賂”的戲碼,“肖經理這是何意?”
“算是自證清白吧?”肖然聳了下肩膀,嘴里說著“清白”二字,但是看他這種滿不在乎的表情,似乎并不見得把這東西放在心上。“這兩天,那位女警官快把我的山莊翻的底朝天了,我若是再不給自己找點有利的證據(jù),豈不是真要等著坐牢?尤其是我發(fā)現(xiàn),警察在賊喊捉賊這一套上,玩的爐火純青。”
汪州才剛剛趕回來,還沒來得及了解查看監(jiān)控的那一檔破事,賊喊捉賊的說法頓時激怒了他,眼看就要沖上去。
譚西晨抬起手臂,不溫不火的將他攔下了,“向肖經理證實一件事,那對情侶,就是肖經理說‘提前退房’的兩位,是自己開車前來的嗎?”
肖然略微一回想,“是自己開的車,還是輛豪華越野。若譚警官需要更加詳細的信息,譬如車牌一類,可以去前臺查詢,我們山莊管理嚴格,哪怕是停車場,也有保安巡邏。”
譚西晨沒解釋自己問這個是為了什么,給汪州遞過去一道眼神,對方心領神會,匆匆去了。
直到汪州跑的連背影都看不見,譚西晨環(huán)顧一圈等待入住的客人們,在一片嘈雜中開口,“山莊的生意真是不錯。”
盡管對方話外有話,可肖然卻權當他是在贊揚,皮笑肉不笑的回應,“都是托了譚警官的福,聽說有人神秘失蹤,這些客人都忙不迭的跑來一探究竟,早知道現(xiàn)在年輕人都如此喜好探險獵奇,我或許一開始就該像譚警官建議的那樣,走所謂的‘懸疑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