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兩語說完，陶行知找不到新的話題，也懶得尬聊，轉向蘇可藍，“抓緊時間，把曲譜給我。”

“什么？”蘇可藍輕輕念了兩個字，但掛在臉上的卻是抗拒之色。

陶行知本來當這是順理成章的步驟，卻沒想到臨到頭時慘遭拒絕，有點傻眼。他的技能里缺少與漂亮女人打交道的項目，一時間手足無措。

譚西晨不得不站出來解圍，“《Alice's Theme》，我們分析過，你們師生演奏的曲子與原曲有細微的差別，那些差別應該藏著最后的密碼。”

“你當真知道密碼是用來干什么的嗎？”蘇可藍忍不住問道。

實在沒料到她到了此刻還會問這樣的傻問題，譚西晨很是無奈，但也只能回答，“當然是用來連接核心程序的。只可惜以往我們離得太遠，用不上。如今總算沒有白辛苦，已經挨著邊了，到了使用密碼的時候。”

后面那句也是在提醒她，幾經周折才得到如今的局面，誰也不應該浪費。

蘇可藍并不妥協。

陶行知先一步急了，“你這女人是不是要臨陣倒戈啊？從樂曲的區別里解析出密碼，我也能做到，但需要時間。我早就說過解析的工作應該提前做好，是譚西晨你說的不用，你將這女人當成自己人，你說過密碼在她手中很保險，而且到了該用的時候她根本不會吝嗇，你……”

陶行知機關槍似的一長串，將蘇可藍與譚西晨一并都罵進去了，不過他們也不冤枉，節骨眼上變卦實在不像人干的事。

譚西晨抬手稍微一攔，打斷陶行知說話的同時，對于蘇可藍卻似乎有著用不完的耐心，“有什么問題嗎？你之前不是用了很多方法向我暗示這個曲子很重要，你應該很早之前就已經決定了要把密碼交給我的。”

的確是很早之前就有的決定，但蘇可藍此時此刻卻為之后悔。

“那是因為我以前并不知道你如此蠢，譚西晨，我看你是賭命賭上了癮。”

譚西晨并沒有反駁她扣過來的帽子，賭命么，反正賭的是自己的一條命，也礙不著別人。

蘇可藍一看他表情，便猜到他正在想些什么——他的確礙不到別人，卻礙到了她。“我問你，安東為何會挑這個時候回到現實？”

譚西晨避重就輕，“明擺著的，不是嗎？安東自己也承認了。”

“他承認什么？用你的一條命逼迫你妥協？”蘇可藍并沒有被輕易敷衍過去，“其實就連安東自己也已經意識到這是一記昏招。以他的謹慎，本來不至于做出這般錯誤的決定，他只是被逼的別無選擇。一步步將他逼到這個境地的人是誰？”

“等等。”譚西晨半舉起雙手，做了一個不怎么標準的投降姿勢，“怎么聽你一說，是我算計了安東去殺我自己似的。”

話有多繞，就表明事情有多反常。

蘇可藍沒說話，只遞給他一道眼神，里頭明明白白的寫著——本來就是你。

譚西晨思忖片刻，終究還是干脆的認下，“是我設計的，但我們都很清楚安東不會動手。”

“沒錯，我們都知道。你一直自信滿滿，篤定安東不會那么絕，你的判斷又一次被應證了。”蘇可藍也很干脆的道，也不知算是自暴自棄的妥協，還是以退為進的諷刺。“但是不管你如何自信，終歸也是冒險，你拿自己的一條命去賭，到底是為了什么？”

譚西晨不說話，此刻無論說什么，仿佛都是在炫耀自己的算計似的。

蘇可藍氣的夠嗆，全然不管房間里還有兩對旁聽的耳朵——不過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即使汪州再反一次水，也改變不了什么。“你不愿說，那我來說，你是為了調虎離山，你讓安東誤認為在虛擬世界中已經來不及阻止你，他只好回歸現實。譚西晨，請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被藏在冰山科技？”

她都咬牙切齒的用上“請”這個字眼了，譚西晨別無選擇，“畢竟去過好幾次，總不能白跑。雖然第一次潛入冰山地下，那個房間還是空的，但那大概就是預感吧，知道那里是自己的‘埋骨’之地，所以難免在意。”

走廊盡頭的兩個房間，對于冰山科技的工作人員而言都是不能隨便踏足的禁地，譚西晨初次造訪之后，雖然沒能真正進入房間，但回來之后一直耿耿于懷。他一直以為自己在意的是對面房間門口屏幕上寧芮的信息，原來不僅如此，對于相對的另一個房間，也是隱憂。

蘇可藍又問，“你是不是從那個時候起，就決定將自己當成籌碼，到了必要的時候，這也是一張出人意料的底牌？”

譚西晨謙虛，“我可沒有如此未雨綢繆的本事。”

蘇可藍相信他……才有鬼。

只要譚西晨有意愿，完全可以將身體移到安全地帶，曾經讓蘇可藍為難的設施問題，在他那里也不是事。譚西晨只需向上級報告這件事，上面自然會幫他解決一切后顧之憂。畢竟譚西晨的重要性擺在那里，將他納入全面的保護，或者說全面的監視，絕對比放任他流落在外更加有利大局。

但是上面什么都沒做，唯一的解釋就是譚西晨從來沒有匯報過這件事，只怕連高建林都被蒙在鼓里。

從接下來陶行知的反應就可以應證這一點，他必定是頭一回聽說這個，惡狠狠的瞪著譚西晨，宛如在瞪著一個傻子。

傻子沒有分給他半分注意力，之前說過“辛苦”，就已經了結了所有交情，反正需要使用陶行知的地方已經用完了，又恢復了曾經不溫不火的狀態。

譚西晨只是對蘇可藍攤開手，聞言軟語，連要求都說的懇懇切切，“把樂譜拿出來吧，你知道的，你別無選擇。”

她是別無選擇，但她曾經一度以為他不一樣，盡管艱難，但只要布置妥當，他應該有機會全身而退。

蘇可藍自暴自棄似的要過陶行知的電腦，敲了一段樂曲，音符一個不錯，但卻雜亂的不成調子。怪不得蘇可藍，她哪里有心情好好的給她們演奏曲子，能夠保證不出錯，也只是因為這些年演奏了無數遍，已是熟的不能再熟。

陶行知拿回自己的電腦，又把準好的配套程序運行起來，他心里雖然無比惱怒剛才譚西晨的惡劣態度，但是在最后一刻還是問了，“你當真準備好了嗎？關于此行的危險程度，你應該全部了解了吧。”

譚西晨是真的意外，忍不住揶揄，“沒想到陶主任會如此關心我的安危。”

陶行知的回答很絕，“我是不想負擔你的生死。關于深潛會形成的時間差，我應該已經給你解釋清楚了。”

譚西晨此時正把手伸向汪州，后者摘下手環還給他，他正往自己手上戴。聞言也不抬頭，用比無所謂還要更加無所謂的語調回答，“如今我們所在的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時間流速一致，但深潛之后時間會變得很混亂，是這個意思吧？”

陶行知盡可能說明的詳細一點，“我會盡量讓深潛的時間維持在一個穩定的倍數。但是你要知道，這是有條件的。調整時間會引發蝴蝶效應，深潛影響虛擬，而虛擬的變化最終會映射到現實中。只要我們不打算把現實變得一團亂，做這件事就必須有分寸。”

“你剛才說的倍數，是什么意思？”譚西晨還是非常擅于抓住重點。

“相反的連鎖反應，現實中缺失的時間，以一定的倍數放大到虛擬，然后再以倍數放大到深潛之后的時間。”陶行知解釋一通，但不忘補充，“但這樣的倍數擴展只存在于理論上，從來沒有人實驗過。”

譚西晨糾正，“不，有過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