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恩賜

在山洞內(nèi)安頓下來的人們撿來了許多的干柴，分別圍坐在幾個火堆旁，燒開了水，大伙吃了點隨身帶的干糧，權(quán)當是晚飯。

“哇哇～”

一聲清脆的嬰孩啼哭聲響了起來。原來是頭陀僧懷中的嬰兒醒了，應該是感到餓了，啼哭不止。

頭陀僧笨拙的哄著懷中啼哭的嬰兒，雙臂挽作搖籃狀，輕輕搖晃，嘴里哼著不知哪里學來的童謠。

只是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大，頭陀僧急的來回踱步，剛才還大殺四方的他這時卻顯得束手無策。

幾名聽到嬰兒啼哭的婦人圍了上來。

“大師傅，這個孩子我看還不足一歲，他的娘親呢？”

那名青衣書生的夫人問道。

“這個孩子是我在路上撿來的，他的父母雙親已經(jīng)不再了，平日里餓了就喂些羊奶米粥，今天走的急，忘了帶些吃食，看把他餓的，怎么都哄不住了?！?

頭陀僧提起這嬰孩，說話的語氣都輕柔了許多。

“大師傅，孩子不能一直餓著，你要是不嫌棄，就交給我吧，我家鐵蛋剛剛一歲，要不先讓我來喂養(yǎng)，也好給我兒子做個伴?！?

原來說話的是趙鐵匠的媳婦，為人熱情，說話一副大嗓門，又生的一副富貴相，平日里人們都叫他胖嫂。

“那就再好不過了，我是個粗人，平日里孩子跟著我受了不少的委屈，如果大嫂能幫忙照料一番，就太感謝了！”

“大師傅太客氣了，如果不是你今天出手，我們現(xiàn)在還不知是生是死呢，你才是我們的恩人！”

“就是就是，是你救了我們??！”

“你是我們的恩公啊……”

周圍的人們紛紛附和道。

胖嫂接過孩子，憐憫的看著哭成淚人一樣的孩子，輕輕拍打搖晃著。嬰孩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小腦袋一個勁的往胖嫂懷里拱。

“看把孩子給餓的，乖，不哭不哭了，娘來了?！?

說完轉(zhuǎn)身去一旁給孩子喂奶去了。

眾人又給頭陀僧留下部分干糧，大都散去休息了。

郭羿來到頭陀僧身旁坐下，拿出水囊，遞了過去。

頭陀僧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淡淡的說道：“有酒嗎？”

郭羿一怔，料想不到他會要酒喝，想起來剛才有弟兄在柔然人那里尋得一壺。

“有，稍等片刻。”

郭羿將那壺酒拿了過來，頭陀僧也不客氣，接過酒壺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起來。

一口氣竟然喝完了一壺酒。

郭羿本想繼續(xù)攀談兩句，摸一下這個高深莫測的頭陀僧的底細，畢竟亂世中是敵是友不好區(qū)分，小心謹慎些為好。

此時的頭陀僧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明顯的不愿多說什么。

郭羿自感無趣，只得悻悻的說：“大師傅休息吧，今夜我來守洞口！”

依然不答話。

郭羿將幾個親兵叫到身邊，簡單安排一下洞口值守，兩人一組，每組一個時辰。特別囑咐不能掉以輕心，雖然柔然人夜里摸過來的可能性不大，有備無患總歸是沒錯的。

子時，輪到郭羿值守，頭陀僧來到洞口。

“今夜剩下的時間我來守，你們都去休息吧。”

說完，頭陀僧就坐在了洞口。

“你們守，我不放心！”

頭陀僧又冷冷的補充了一句。

郭羿無奈，尷尬的苦笑了一聲，便不再說什么，靠在一旁的石壁上和衣而眠。

一夜無語。

當洞外開始微微發(fā)亮時，郭羿醒了過來。

對于這群人該何去何從，郭羿昨夜想了很久。懷朔鎮(zhèn)十幾年前因為鎮(zhèn)兵叛亂毀于戰(zhàn)火，是這些流民在廢墟上重建了懷朔鎮(zhèn)，如今卻又再一次毀于戰(zhàn)火，即使這次動亂過去，大家能回到那里，指不定哪天又會遭遇戰(zhàn)火。

亂世中哪里能尋得一方凈土呢？

對于郭羿和自己身邊的親兵弟兄，更是無處容身。大魏軍規(guī)鐵律“主將死，親衛(wèi)無故而存者皆斬”，他們這些人在主將戰(zhàn)死的那刻就已經(jīng)被定了死罪，今后也只能隱姓埋名的生活，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被記作為國殉亡，也許還能給家人帶來少許朝廷的撫恤。

想到這里，郭羿不禁黯然神傷，這一刻他想到了他年過花甲的老母親，連年的隨軍征戰(zhàn)讓他很少在家，父親早逝，家中一直是老母一人，本該床前盡孝的他卻一年到頭也陪不了母親幾天……

突然，郭羿想起了這個山洞應該還有一個出口，好奇心的驅(qū)使，讓他決定去一探究竟。

這時天剛剛有一絲亮光，大家都還在沉睡。郭羿打著火鐮，一人向山洞深處走去。

借助微弱的火光，郭羿在彎曲的山洞內(nèi)磕磕絆絆的走了數(shù)百丈，只是越往里走洞內(nèi)道路越窄。

有亮光！

原來這個山洞真的另有出口，郭羿緊走兩步，走出了洞口。

天已大亮，在眼睛逐漸適應了外面的強光后，郭羿仔細打量著這個未知的地方。

這是一個扇形的山谷，從洞口開始，是一片面積不斷擴大的平坦谷地，大概有千畝左右，山谷三面高山聳立，另一面是一個緩坡，暫時看不清楚緩坡盡頭是什么。

雖然天氣已入深秋，目光所及，依然郁郁蔥蔥的荒草和樹木，看來這里還未曾有人來過。

郭羿一陣狂喜，這不就是一片世外桃源嗎？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興奮的郭羿連忙返回洞口，沿著原路返回。

當郭羿返回之后，大伙已經(jīng)開始準備早飯了，所謂早飯還是干糧配熱水，不過對于逃難的這群人來說，有這些已經(jīng)很滿足了。

“好消息，洞口那頭還有新的出口?！?

郭羿將大伙召集到了一起，詳細的說了一下自己看到的情況。

對于這群如同無根浮萍一樣的可憐人，如果真有一片容身之地，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

許多人干糧也不吃了，激動的要收拾東西，恨不得要立即出發(fā)。

依然在洞口打坐的頭陀僧，聽到這個消息后，也睜開了眼。

郭羿來到洞口，恭敬的施禮說道：“大師傅不知今后有何打算，是否愿與我們一同前往？”

雖然現(xiàn)在還不清楚頭陀僧的底細，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頭陀僧不是敵人。

“四海漂泊，四海為家，我要看著那個孩子長大?！?

這應該是默許了吧。

事不宜遲，眾人在收拾好自己簡單的行李后，開始手持火把向山洞另一頭出發(fā)。

好在山洞雖然不斷變窄，但還是能容得騾馬通過，貨郎金算盤是個舍命不舍財?shù)闹鲀?，這次逃亡，牽著騾馬，馱上了全部家當和散貨，還真不嫌累贅。剛開始還擔心自己的騾馬在山洞中過不去呢，現(xiàn)在看來沒有問題。

長長的隊伍終于都走了出來，當大家看到眼前的一幕時，都露出了激動的笑容。

真是一個好地方啊。

等大家分辨好方位后，終于弄明白了這里的地形。

山谷總體如同一個巨型貝殼，其中東西北三面高山環(huán)抱，南面緩坡盡頭是陡峭的懸崖，整個谷地唯一與外界的通道就是這條隱蔽的山洞，一旦將洞口封閉，此處將成為與世隔絕之地。

谷地山林茂盛，油松、側(cè)柏、云杉等枝繁葉茂，東側(cè)山腰一處泉眼，溪水繞谷地一側(cè)流出，這應該就是山外瀑布的源頭。中央谷地是黑褐色的沃土，一看就是種糧的好地塊。南部緩坡將來作為牧場也再合適不過了。

上天給這群苦難的人送來了一份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