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耀祖們一行四人歪歪扭扭地騎著馬走進黑埡口，天已經慢慢黑下來，胡耀祖有些緊張，他總感覺有埋伏，只要上面的人開槍，他們就都沒命了。

“胡耀祖，不會有強盜吧？”梅子的神經也很緊張，低聲問道。

“你命大，不會有強盜的。”胡耀祖他們過了一半，他也緊張地觀察山頂。

在山頂上的胡立業已經看到弟弟了，旁邊一個人問道，“胡耀祖和那女老師過來了，要不要開槍？”

“是探路的，他們的車和人都沒有進來，放他們過去。”胡立業安排道。

“看來胡耀祖只是表面風光而已，其實也混得不好，關鍵時刻被派來送死，還讓一個女人去探路，太不是人了。”胡立業旁邊一個人說道。

胡立業并未搭話，眼睛緊緊盯著山下。

胡耀祖和梅子四人順利通過黑埡口，后面的年輕人對著天空放了兩槍，表示安全。

“嚇死我了。”梅子和另外兩個人都下馬，走路進了旁邊的樹林里。

“我們這里沒有土匪。”胡耀祖也下馬，將馬拉進樹林。

樹林里，有個年輕人扶著一個年紀大的人，“舉人老爺。”胡耀祖認出那是本田，吃驚地打招呼。

“我騎馬也不行。”走進樹林深處，本田顯然很累，那年輕人扶本田坐到一塊大石頭上。

梅子和那年輕人坐在本田旁邊，看著隨意，其實是用身體為本田擋子彈，這是貼身護衛，胡耀祖看出來了，便也和他們坐到一起。

過了十來分鐘的樣子，突然響起了激烈的槍聲，胡耀祖緊張地拿出槍來握在手里。

“你會射擊嗎？”梅子問。

“不會，當石頭用還是可以的。”胡耀祖說。

“我來教你，”那年輕人接過胡耀祖手中的槍，“這樣，瞄準，扣扳機。”

胡耀祖接過槍，他當然會，但不能暴露自己，便試著學開槍的樣子。

“是這樣，”那年輕人索性站起來，彎腰握著胡耀祖的手，“瞄準。”突然就扣了扳機。

砰一聲槍響，一個人從樹上掉了下來，額頭上鮮血淋漓，身體在顫抖，還能說話，他瞪著胡耀祖，咬牙切齒地慢慢說，“胡耀祖，我不殺你，你卻殺我！”

胡耀祖嚇得手里的槍都掉到地上，躺在地上的人是他同村的鄉親，下午他們還在一起喝酒，剛才進樹林的時候，他已經看到此人躲在樹上。

但是胡耀祖沒想到那個年輕人會用他的槍和他的手開槍，心里難受也只能強忍著，他傻坐在那兒不動。

年輕人慫恿他，“這是想襲擊我們的人，快開槍打死他！”

胡耀祖坐著不動，故意發抖，“你還是男人嗎？”年輕人瞪胡耀祖一眼，撿起地上的槍，對準躺在地上的人。

“不要開槍！”本田突然伸手示意年輕人，“這里還是他們的范圍，再有槍聲，會引來更多人。”

年輕人將槍扔給胡耀祖，朝地上躺著的人踩了一腳，“算你運氣好，撿一條命。”

他們全部起身繼續往樹林深處走，也顧不上馬，這時候開始有子彈朝他們射擊，槍聲越來越密集，年輕人也不斷開槍還擊。

“我走不動了。”梅子額頭上都是汗，軟綿綿地坐到地上。

“你再堅持一下，他們快要追上來了”胡耀祖扶起梅子，梅子勉強走幾步，還是坐到地上。

“不要管她，我們先逃命。”年輕人回頭對胡耀祖說。

“她會被抓住的。”胡耀祖看向梅子。

“你再不走，我就一槍殺了她。”年輕人拿槍對準梅子。

“胡耀祖，你不要管我，我走不動了，我跟著你們是拖后腿。”

胡耀祖見這情景，沒辦法，后面的人已經快追上來了，如果年輕人真的給梅子一槍，梅子就沒命了。

他扶著本田，繼續往深處走，年輕人斷后，不斷朝后面開槍，走了十幾分鐘后，明顯能聽到樹林里有很多人走動的聲音。

胡耀祖第一反應是他們被包圍了，可本田卻不再走了，面色如常，坐到一塊石頭上，從兜里掏出一把電筒，朝著樹林深處閃了三下。

幾分鐘后，胡耀祖看到一大群鬼子從樹林里走出來，那領頭人走到本田面前，敬個禮，恭恭敬敬地問道，“閣下沒有受傷吧？”

本田沒說話，只是抬起手往下一落，領頭人便帶著鬼子往前沖，而且人越來越多。

胡耀祖現在明白了，本田早有準備，猜到在這里會遭到伏擊，所以埋伏了人，他也跟著坐在地上，心里卻很不安。

看來，那些同村的兄弟們，今天都要被狡猾的本田反包圍了，胡耀祖感到一種無能為力的痛苦，卻只能坐在那兒裝著若無其事地聽著激烈的槍聲慢慢平息。

“我們走吧，現在安全了。”那年輕人扶起本田，慢慢向路邊走，胡耀祖跟在后面，他看到路邊有車。

“你快一點，快上車。”那年輕人對站在路邊的胡耀祖嚷著。

胡耀祖回頭看了看黑黢黢的樹林，沒有梅子的身影，他們真的放棄梅子了嗎？他沒說話，低頭上車，坐到副駕駛，本田坐在后排，那年輕人開車。

“直接去廣州。”本田說。

“是！”

胡耀祖伸手摸一下車窗玻璃，看了看外面，他明白這是防彈玻璃，所以本田才有膽量只帶一個保鏢就上路。

和來的時候一樣，要過很多關卡，到廣州已經夜深了，他們還是住來時的那家客棧，也還是那個房間。

胡耀祖進門就直接躺到床上，雖然沒有親眼看到戰斗，也不知道犧牲了多少人，但他清楚地知道現在滿山都躺著死去的鄉親們，他的眼睛濕潤了。

“誰啊？”胡耀祖聽到敲門的聲音，他揉了揉眼睛去開門。

“你的箱子，你的槍，你的通行證，你的火車票。”

“謝謝。”

胡耀祖送走年輕的保鏢，關上門，他看火車票是明天早上六點的，地點南京，證件上顯示特高課南京站胡耀祖。

漢奸！現在起，他是一個真正的漢奸了，胡耀祖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個耳光，他真后悔，剛才在樹林里為什么不直接將本田殺死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