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饕餮盛宴——詞語選擇有講究

萬里路和萬卷書繼續前行，直奔“作文王國”。

城市的街道上，一位中國老師帶領十來位外國留學生，正朝動物園方向走去。到動物園得過一條很寬的馬路，疾駛的汽車一輛接一輛呼嘯而過。老師大聲囑咐過馬路的外國學生：“看車，看車！”沒想到，幾位外國學生立即停住腳步，傻乎乎地注視著來往車輛。原來啊，老師說的“看車”，是注意來往車輛，確保安全的意思，可是外國學生卻理解為“觀看、注視車輛”。惹得萬卷書和萬里路在一旁偷笑。

不過，笑歸笑，對于漢語中成千上萬的豐富詞匯，如何正確理解，就算地道的中國人，也得下些功夫才行。

這樣的大城市，也許是學習的另一個課堂吧！

“老板，能否給我們煮一只鴨母？”時近中午，兄妹倆在一家飯店坐下。

“什么，鴨母？我們這兒可沒有鴨母。是不是想點一只母鴨啊？”老板滿臉驚愕。

“噢，對對對！”萬里路趕忙說，“鴨母和母鴨不是一樣的嗎？在我們安福鎮，母鴨叫鴨母，母雞叫雞母……”

“想必你們安福鎮是個顛倒國吧！哈哈！”飯店老板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母鴨就母鴨，請煮一只吧！”萬卷書感覺不好意思。

“不叫煮，那叫燉！煮與燉是不一樣的，煮是在鍋中用適量的沸水或湯水以及調味料將食物致熟；而燉是給食物加入清水或湯水，放入有蓋的容器中，蓋好蓋子，再利用水蒸氣的熱力致熟并得出湯水……”

一番話說得兄妹倆面面相覷，心想：這哪是老板，是編詞典的吧！看來還真得說清楚才是。于是萬卷書改口說道：“老板，煩你給我們燉一只母鴨！”

“好嘞，請稍候！”老板這才應聲而去。

趁在用餐的間隙，兄妹倆與老板攀談起來。不聊不知道，一聊有驚喜，這老板早些年可是中文系的高材生。

于是，他們之間的談話，就不免與語言文字掛上鉤來。

“你們要去尋找‘作文王國’，就得先過我這一關。考你們一個文學常識。”老板說，“韓愈認為賈島詩句‘鳥宿池邊樹，僧推月下門’中的‘推’字應該改為‘敲’，這是為何？”

“月夜訪友，即使友人家門沒有閂，也不能莽撞推門，敲門表明你是一個懂得禮貌的人。再說，用‘敲’字更能襯托出月夜的寧靜，讀起來也響亮些。”萬卷書不愧學富五車。

老板點頭贊許，繼而誦讀起《西游記》第一回《猴王出世》中的語句，讓兄妹倆說說好在何處：“那猴在山中，卻會行走跳躍，食草木，飲澗泉，采山花，覓樹果；與狼蟲為伴，虎豹為群，獐鹿為友，獼猿為親；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

對于古典文學，二人知之甚少。

“你瞧，‘食、飲、采、覓’，這石猴仿佛在字里行間跳起來了，動起來了；‘狼蟲為伴，虎豹為群，獐鹿為友，獼猿為親’，四個字排列，前者是動物，后者體現與石猴之關系，頗為整齊；‘夜’對‘朝’，‘宿’對‘游’，‘石崖之下’對‘峰洞之中’，可見作者遣詞造句之功力，讀起來更是節奏明快、妙趣橫生啊！”老板語言功底果然了得。

兄妹倆佩服至極。

“最后再考考你們，誰給我背首詩聽聽？”老板說。

這還不簡單，萬里路隨口就是一首王安石的《泊船瓜洲》：

京口瓜洲一水間，

鐘山只隔數重山。

春風又綠江南岸，

明月何時照我還？

“果然博聞強記，然而你可知道，這首詩中用得最妙的是哪個字嗎？”老板笑著問道。

“當然是‘綠’字了，我們老師說過的。”萬里路相當自信。

“這‘綠’字的確用得好，具體好在何處，請說說。”老板窮追不舍。

“這……這……讀起來順口咯！”萬里路答不上來，只好憨憨地傻笑。

“王安石在作此詩時，對于這個字那是斟酌了好一番功夫，最后才確定用‘綠’字來取代‘到’‘過’‘入’‘滿’等字眼。‘綠’不僅表明‘綠色’，還有‘吹綠了’的意思，將春風擬人化，更增添了動態美和生命力……”

“嗯，我仿佛也看到了江南春天那生機盎然的景象，好神奇！”萬卷書跟著感嘆道。

看來，今天兄妹倆不僅吃到了上好的飯菜，還享受了一頓語言文字的饕餮盛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