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突然黑下來,讓我的心沒由來的慌了一下,這可不比跟血尸王打架,那種東西好歹也是看的到的,現在就算是來只鬼煞,我也好歹能看著。
可這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誰能說不怕呢,兩眼一黑,就跟瞎了一樣,雙手胡亂的摸著上面,也不見棺材蓋子,老板斷然是不可能因為一張冥圖就想埋人的,那樣子他還不如自己去當個邪道,道行還來的快些。
我深呼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后嘗試著睜開雙眼。
實際上我躺進棺材的時候,雙眼一直是睜著的,然而就是愣神的瞬間,雙眼就黑了,這時候我才感覺雙眼似乎是閉著的。
我才慢慢的將雙眼睜開。
下一刻,瞳孔收縮,我緊了緊手上的韁繩。
沒錯,就是韁繩,我這時候正坐在一條馬上,身上穿著白色的新郎裝,前面有吹喇叭的人,只是那嘴巴自己鼓那么大,喇叭聲卻絲毫聽不見,身下的馬也顯得有些奇怪,走起來非常的僵硬。
我瞇著眼睛瞅了瞅,隨后一滴冷汗從額頭滑了下來。
這馬可不就是紙馬么,只是這么大的紙馬而且還做的這么像的我也是頭一次見,當然比其老板做的紙人,這馬終歸是差了一點火候,如果是老板做的,我估計得老半天才能看出來。
想到這里,我才朝四周張望著。
異常浩大的隊伍,各式各樣的人都穿著白色的布衣,臉上猶如紙人般點綴著腮紅和一點朱唇,面無表情的走著。
而且這走起來的節奏也是異常奇怪,每三步紙人都要停下來跳一下,倒是有種唱戲的感覺。
我焦急的在四周尋找著老板的身影,最終視線落在了身后轎子前的一個人身上。
這個人,或者說這個陰媒,也如同一旁其他人一般,臉色慘如白紙,臉上打著腮紅,嘴上點著朱唇,跟著隊伍的節奏朝前走著。
只是,這人給我的感覺卻明顯跟別的陰媒不同,那就是,這人身上有股活著的味道。
這種感覺很難說出來,就好比你把一個紙人和一個真人放在一起,就算這人跟紙人紙人一動不動,就連呼吸都暫時屏住,臉上表情妝容也跟紙人一模一樣,但你就是能感覺出,這個人是活人,即便第一眼沒看出,第二眼第三眼你還是能看出不一樣的地方來。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人是老板。
不過我也沒馬上喊出來,一方面我現在完全無法從馬上跳下來,另外一方面老板既然裝成這個樣子,自然是不想暴露,我若是現在喊出來,只怕會害了他還害了自己。
所以我只好憋著,繼續打量起這個迎親隊伍。
其實放開紙人不說,這種體驗還是前所未有的,古人迎親,就算是現在有專門的特色婚慶店,也是做不出來這種感覺的。
更何況,這還是大家閨秀級別的迎親。
只是讓我感覺到怪異的是,那八人抬著的轎子,竟像極了一副紅漆棺材,雖然大小長短有些不一樣,但這可不就是那新娘躺著的棺材么。
我吞了口唾沫,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當初紙人抬棺的事情都經歷過了,這種只是相當于升級版的紙人抬棺。
只是,我現在到底是肉體在做這些還是靈魂在做這些事情?
既然是冥婚,那我要去的地方,自然該是九幽之地,九幽可不是在陽間,陰界入不了陽間的東西,活人進了那里可比去太空好不了多少,呆在那里不超過1個小時便有可能魂魄離體,肉身化尸片刻生靈,堪稱僵尸速成之地。
想到這里,我才開始打量起四周的環境來。
因為視線陷入黑暗到睜開雙眼并沒有過去多長時間,所以我現在應該還沒有遠離荒地才對。
然而,當我看向四周時。
漆黑。
雖然陰司授職的時候我魂魄離開過一次身體,但是那次畢竟是去了九幽,看到的一切都不能跟陽間的做比較。
此刻我看到的一切,才是陽間真正的樣子。
科學和玄學是個相交又相離的概念,或許是現在的人們還無法將這一切探究透徹,也或許是這兩個學說本就不存在任何關系,所以信科學的很少會有信玄學的。
但是,玄學里卻也包含著科學。
人之所以會看到這五彩繽紛的世界,自然跟色素和自身的視覺神經有關,但這一切都是非常主觀的。
打個比方,如果一個人生下來便是色盲,他看到的顏色和普通人看到的顏色是相反的,但是他身邊的人從小就指著黑色告訴他這是白色,那么在他的世界里,黑色就是一種叫做白色的顏色,紅綠黃燈的顏色在他眼里也或許是相反的顏色,但是紅燈亮的時候他也會說這是紅燈亮了,得停下來。
你無法跟他形容這是什么顏色,如果你說這顏色就是血的顏色,可在他眼里看來,血是我們眼里的綠色的,所以他還是會把綠色當紅色。
所以,世界的真正是什么樣子,我們或許壓根就不知道,說不定,那個生下來看到的一切顏色跟我們相反的人所看到的世界,才是真的世界也說不定。
但是,靈魂不一樣。
魂魄是最單純最原初的存在,魂魄自然沒有眼睛,也沒有視覺神經,但它們依然能夠看到四周的一切,或許用看來說還有些不妥,感受才是最貼切的。
用意識去感受這個世界,將一切的影像包裹進來,因為沒有眼睛,所以四周的一切都能切實的看到眼里,除非魂魄自己凝聚出人形,這樣意識才會以視野的形勢表現出來,這樣的好處是意識集中了能更清楚的看到眼前的情形,壞處就是會有死角。
但一個人再怎么回歸原初,還是沒法習慣那種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視野。
只是,魂魄眼中的一切,原來是這樣的么。
漆黑和虛無,這就是我眼里看到的一切。
魂魄眼里是看不到陽間的東西的,所以,有時候撞了邪,用一些東西便能將自己隱藏起來,比如鍋灰。
平時,魂魄眼里只有魂魄,人在魂魄眼中就是一個陰陽匯聚的魂團,只是這魂團上有著三把火,魂魄近不了身,只有通過一些方式讓三把火滅掉或者變小,鬼魂才有機可圖。
所以,我已經到了有人的地方嗎。
看著四周擦肩而過的人群,我皺了皺眉,卻又不敢胡亂發聲。
這里明顯不是那片埋著棺材的荒地了,四周隨處可見的魂火在搖曳著,讓我感覺到異常的難受。
這就像恐水的人站在海邊看大浪打來一般。
我只好將視線收回來,盡量不去看四周的人。
好在紙人四周都被一種無形的氣場包裹著,陽氣沒有直接沖撞過來。
而且,紙人每停下來一次,四周的人就會換上一批,這種感覺,就像是PPT放映一般,讓我感覺有些新奇。
這應該就是我在深巷中見到紙人那瞬移一般的手段。
只是,這到底是要送到什么地方去。
雖然傳說九幽的入口在泰山,可是泰山離江市可不是一般的遠,難不成這些紙人還有縮地成寸的本事不成。
一路走走停停,轎子前的老板也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勁的跟著。
我掏了掏耳朵,總感覺自己是在啞劇里邊兒,而且還是那種背景音樂都沒有的啞劇。
路上我也看到過一些不同于常人的魂魄,這些人的火很暗,沒有火光的保護,一股誘人的香味從魂魄身上散發出來,我知道那是精魄,如果吸食了這種東西,那我估計就算逃脫了陰婚也沒法回去了。
就好像一個剛剛好的劍橋,劍拔出來之后突然被人加長加大了,再插回去便如何也不會合適,甚至根本就插不進去。
肉體和靈魂的契合度是一起成長的,所以靈魂出竅以后一定要在規定的時間內回去,不然就魂和肉身不合,反而會因此淪為孤魂野鬼,肉身也因此成了植物人。
同理,肉身受損,也無法將魂魄保護住,導致魂魄泄露,丟了一兩個魂魄,然后成了傻子呆子癱子。
“落。”
最終,帶頭的紙人管事在一座宅子前停了下來,這種宅子一看就不是這個年代的東西,但是盡管如此,這座房子依然聳立在這里,看起來雖然有些陳舊,但竟然毫無破損,就像是,有人每天來打掃一般。
門口點著兩盞燈,燈上燃的不是明火,而是帶著一絲幽綠的鬼火,這種燈油,只怕是尸油做的,不然紙人斷然是不敢入門的。
轎子放下來后,一個紙人靠近將我從馬上扶了下來,接著將馬牽到一邊綁好。
“入。”
依然是單字,管事的嗓門不大,但在這宛若啞劇一般的場面上,卻顯得異常的高昂。
話音落下,轎子頂上的蓋子被幾個抬轎子的紙人推開,這樣子還真有點像開棺。
緊接著站在前面的紙人,也就是老板,便晃晃悠悠的走到棺材旁邊,低著頭把手伸過去。
一只蒼白卻又精致如玉的手從棺材中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