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當年情

第二天一早，高朗替換老爸去新房監工，順便去了一趟夏漠寒家，跟夏津陽初步聊了聊辦盜版工廠的事。

夏津陽一聽就來了興趣：“這事可以啊，你老伯我當年經常跑外地，南方各省，除了寶島、港島我沒去過，還真就沒有咱不熟的地方，哪叫阿拉山口、吐魯番，海口、漠河、膠東灣，咱都有朋友。”

“咱這邊的對接，您能給找找關系嗎？”

夏津陽一拍胸脯：“小子，給你刻盤的那家廠子不就是我找的嗎，印刷、包殼你都交給我，保證比你找的那兩家還便宜！”

“既然是這樣，咱就明說了，我們這生意掙多少錢，我不瞞您。漠寒跟我一塊干的，光是做盜版游戲，成本價兩塊，十塊錢一套，我們掙八塊錢。從圣誕節到現在，沒到一個月，一共掙了二十來萬。

跟您合作，我不要這么大的利潤，畢竟都是翻版游戲，您也會擔一定風險，我每月抽十萬利潤，剩下全歸您。游戲內容、攻略說明、封皮制作，全都給你提供，除了售價十元不變，其余都是您安排。

至于您能賺多少錢，那就是您的本事了，我不管，也不問，您這個廠子是光賣游戲，還是賣盜版電影、盜版CD，都跟我沒有關系，我只是委托您，代銷我們的游戲光盤。”

夏津陽知道這種事雖然是民不舉官不究，但終究是有點打“擦邊球”，高朗這種大學生肯定不樂意擔上這個名聲，所以才會把這塊肥肉讓給他。

跑了十多年的業務，夏津陽也算是一直在河邊溜達，別說濕鞋，最少沾過半條腿的泥。

八十年代的時候，跑一趟南方，順手捎回來的東西，擺攤賣了，能頂幾個月工資，這事他也沒少干，至于倒賣公司物資，吃回扣的事，那就更多了。

賣盜版盤這種小事，在夏津陽的眼里，那就是正當生意一樣。

兩人聊的正興起，高朗的電話響了，居然是他媽打來的，讓他趕緊回家。

高朗看看手表，才10點多，也沒到飯點啊，街道那邊這么快就談好了？

匆匆跟夏津陽道別，返回新房這邊高朗讓對門的監工李夢嵐幫忙照看一下自己家，然后蹬上自行車回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高朗又接到一個電話，這次是李志玲打來的。

“高朗，告訴你的內部消息，這可是秘密哦，報紙都沒登。”

高朗把自行車停在路邊，好奇的問道：“什么消息？”

“還記得蘇定行嗎？”

“朱雪梅的老公，怎么不記得？當初我跟他在派出所里談判了足足半宿呢。”

“他被‘規’了！”

“啊？因為什么？”

“還能因為什么，朱雪梅之前拿的地，不都是靠他走的關系？你看著吧，哪天審清了他的事，就該輪到朱雪梅了。這回你可以徹底放心啦，朱雪梅以后絕對沒法再找你的麻煩嘍。”

電話那邊的李志玲顯得很開心，高朗卻開心不起來，蘇定行被抓，會不會是李國慶干的？

除了他之外，高朗想不到誰和朱雪梅有仇，而且有力量能扳倒他。

高朗的沉默不語，很快就被李志玲發覺：“高朗？你怎么不說話？你不會是覺得這事是我爸干的吧？”

“要聽實話嗎？”

“你真這么懷疑？”

“有一點，但我和朱雪梅接觸不多，不知道她還得罪過什么人，也有可能是別人做的，我只是猜測。”

李志玲哼了一聲：“你果然這么想！給你打電話之前，我還在猜，你會不會懷疑我爸，果然，你真就是這么想的。我爸辦事向來光明磊落，有話都會說在明面上，才沒你想的這么壞！告訴你，根據我爸打聽來的消息，扳倒蘇定行的人，是郝玉潔！美華地產的那個女老板！”

高朗頓時心中一凜：“居然是她！”

“沒想到吧？”李志玲還以為高朗是出乎意料，才這么說，趕緊給他科普：“這個郝玉潔可不簡單，八十年代第一批公派出國的留學生之一，后來嫁了個老外，落地生根。

如今老外死了，她繼承了那個老外幾億美金的基金會，帶著錢回國了，聽說她就是咱們本地人，說是回來投資的，那天在競標會上，她跟朱雪梅針鋒相對，結果剛過去兩個多月，蘇定行就出事了！”

高朗聞言，趕緊提醒道：“志玲，我記得你上次跟我們說，你爸也在會場上質疑過她，有沒有這事？”

李志玲從高朗有些慌張的語氣，預感到一絲不詳，高朗這話給她提了醒，郝玉潔既然敢對朱雪梅動手，那么同樣準備在地產界大展拳腳的李國慶，會不會也要成為她的目標呢？

“我先不和你說，我得趕緊回家去找我爸！”李志玲急匆匆的掛斷了電話。

高朗這邊也是心有余悸，這個郝玉潔的恐怖程度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真沒想到，她居然是個這樣的人！

高朗的心里泛起一絲憂愁，他的未來發展計劃里，郝玉潔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可現在看來，自己的選擇似乎是個錯誤

回家這一路，高朗一直在盤算著自己的未來該如何發展。

以至于路過胡同口時，完全沒有注意到停在那里的一輛紅色進口保時捷轎車和車門口那個壯碩的保鏢。

“媽，我回來了，什么事啊！”高朗邊說邊往屋里走，剛一進屋，就看見了坐在沙發的一個陌生女人。

女人的年紀在四十出頭，保養的很好，咋看上去，最多也就是三十來歲的樣子。

身上的羊絨大衣顯得很暖和又很時髦，在這個全民衣著都還沒有上檔次的年代，這種手工羊絨大衣，在國內還不多見。

何瑋如坐在床邊，高國勛搬了把椅子挨著何瑋如坐，把整個雙人沙發都留給這個女人。

高朗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前世的這個時候，他也曾見過這人。

美華地產公司老總郝玉潔！

高朗重生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給將來的游戲發展打基礎，而他一介草民，沒人脈、沒關系，如果想要開創自己的事業，在他最初的設想里，能找到的天使投資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眼前這位美籍華人、地產新貴、歸國華僑、投資商人郝玉潔。

前世的時候，高國勛下崗以后，也開了一家小飯館，當時他家并沒有什么錢，出錢替他開飯館的人，就是郝玉潔。

李志玲得到的情報沒錯，郝玉潔是津門本地人，但李志玲不知道的是，郝玉潔是高國勛的小學同學！

最重要的是，他們兩個還曾一起插隊下鄉，還被分到了同一個公社！

能在外省遇到相熟的同鄉，又是在那樣艱苦的歲月里，這無疑是讓人動情的。

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壞，這樣一個本該帶有血色浪漫味道的故事里，偏偏有兩個女主角！

一個是郝玉潔，另一個是何瑋如。

兩個都是美麗的青春少女，郝玉潔顯得更文藝，也更浪漫，而何瑋如更真實，也更踏實。

在那段互相攙扶、同舟共濟的日子里，高國勛還曾救過郝玉潔的命。

姿色過人的郝玉潔不但在知青里是“團寵”，更引來了當地村民的歪心思。

有一次郝玉潔被幾個村民綁到了小樹林里，幾乎就要被他們得手，要不是高朗拼了命保護她逃走，她的后果不堪設想。

而高國勛為此付出的，差點就是生命的代價。

足足躺了三個多月，渾身多處骨折的高國勛這才勉強能下地走路。

郝玉潔害怕再被壞人盯上，想要對高國勛以身相許，卻被高國勛婉言拒絕。

因為高國勛愛的人不是她，而是每天來給他洗衣做飯，悉心照料了他三個月的何瑋如。

和郝玉潔在一起，他們談論的更多是未來，是知識，是浪漫。

而何瑋如帶給他的則是自己忍著餓，留給他吃的半個黃饃饃，或者舉著手電廢了半夜功夫，挖來野菜做成的一碗野菜湯。

在苦難的經歷面前，浪漫是一種虛無，野菜湯和黃饃饃才是真實的生活。

十年的苦日子即將熬到盡頭，最后的時刻，終究要做出選擇。

回鄉的名額就只有一個！

高國勛毫不猶豫的把這個名額給了郝玉潔，因為這個偏遠落后的村落，對于一個花季少女來說，太危險了。

他不能讓郝玉潔留在這里，畢竟何瑋如的身邊還有自己保護。

郝玉潔最終也沒有等到高國勛的愛，獨自返回了津門。

而高國勛則跟何瑋如留在了當地，等他們回到津門的時候，已經是幾年以后了，一起回來的一共三個人，除了他們倆，還有四歲多的高朗。

轉眼已經將近二十年，當年的三個少年，早就成了中年人。

卻又坐在了一起，只不過身份變成了外籍富商、下崗職工、街道主任。

“這位是？”高朗佯裝不識。

高國勛給他介紹道：“這是當年跟你媽和我一起下鄉的知青，姓郝，你叫郝阿姨吧。”

郝玉潔盡量不讓自己的口音里帶出外國味道，努力說著家鄉話：“我比你媽小一歲，叫我老姨吧，我當年跟你父母關系很好。”

“對對。”高國勛無奈的答應著，卻用眼角偷瞄了一下旁邊的何瑋如。

何副主任目不斜視，臉上一絲不茍，一臉的莊嚴肅穆，仿佛正在參加誰的追悼會似的，讓高國勛有點不寒而栗。

高朗趕緊親切的喊道：“老姨，您好。”

“真乖，都這么大了啊，我當年跟你父母分開的時候啊，你媽還沒懷你呢，頭一次見面，老姨給你個小禮物，表示一下。”

說著，她打開手上的小牛皮手包，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遞給高朗。

高朗還記得這個小盒子，前世的高朗，這時候還是個土鱉。

后來他才知道，這個盒子里裝的“電子表”，是一塊美版的歐米茄星座腕表，價值850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