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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贊成與反對

當這些事正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我剛好從美國內布拉斯加州的貧困地區做完科學考察回來。我作為巴黎自然史博物館的客座教授,受法國政府委派,參加了這項科研。

在內布拉斯加州度過了6個月的時間,3月底,我滿載了珍貴的標本回到紐約。我起程回法國的日期定在5月初。所以,我就利用逗留期間,把這次收集來的礦物標本和動、植物標本加以整理,而“斯戈蒂亞號”的意外事件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我當然完全了解時下那個時髦的話題,再說,我怎么會不了解這個事呢?我反復閱讀歐美各類報刊,但對此事的認識卻未曾更進一步。這個謎讓我感到困惑。

我拿不定主意,當時只好在兩種極端的見解之間徘徊。這個事終究確實存在,這一點不能含糊,誰要是懷疑,就請那些懷疑者們指出“斯戈蒂亞號”船只那個創口是怎么造成的吧。

當我到紐約的時候,這問題正鬧得熱火朝天。有些不學無術的人曾經說那是浮動的小島,是不可捉摸的暗礁,不過,這種假設,現在完全被推翻了。理由是:除非這暗礁在腹部有一架機器,不然的話,它怎能這樣快地一會兒到達這里一會兒又到那里呢?

同樣地,說它是一只浮動的船殼或是一只巨大的破船,這假設也不能成立,理由仍然是因為它轉移得那么快。

歸根結底,這問題只可能有下面兩種解釋,因此人們分成了抱著不同主張的兩派:一派說這是一個力大無窮的怪物,另一派說這是一艘動力十分強大的“潛水艇”。

第二派的說法應該說是最有可能成立的,但卻和在歐美兩洲進行的調查的結果相違背。私人是不可能擁有這樣的機器的。如果是某一個國家,則完全有可能偷偷地制造出這樣一種可怕的武器裝備。但是,各國政府的嚴肅聲明很快推翻了這一假設。

唯有一個國家的政府才可能擁有類似這樣的一種破壞性器械,在人類為增強武器威力而絞盡腦汁的可悲時代,一個國家是可能會瞞著其他國家去制造這種可怕的武器的。繼機槍之后是水雷,水雷之后是水下撞錘,然后又會有各種各樣的對抗性武器。至少我是這么想的。

但是這個“潛水艇”的假設,由于各國政府的聲明又站不住了因為這是有關公共利益的問題,既然海洋交通受到了破壞,各國政府的真誠,當然不容有所懷疑。并且,怎么能說這只“潛水艇”的建造竟可以逃避公眾的耳目呢?

在這種情形下,就是拿個人來說,要想保守秘密,也十分困難,對于一國政府,它的行動經常受到敵對國家的注意,那當然更是不可能的了。

因此,根據在英國、法國、俄國、普魯士、西班牙、意大利、美國,甚至還有在土耳其等這些國家所做的調查情況來看,潛水艇的假設便理所當然地遭到拒絕。

在這一種種猜測被否決后,人們又把它想象成一條大魚,而且對它的構造越傳越神,甚至到了荒唐的地步。

我當時正在紐約,身為自然科學中這一神奇部門的一名專家,很快就被《紐約先驅論壇報》追問得不得不明確表態。我找出這個問題中關于政治上和學術上的各種論據,很快,一篇材料充實內容精彩的論文就登上了4月30日的《論壇報》。

“在我將各種假設無法成立的設想,都一一否決之后,我只能將其歸結為一種具有驚人力量的海洋動物。”

“海洋深不可測的底層,我們完全不了解。探測器也不能達到。最下層的深淵里是怎樣的情形呢?在海底22000海里或15000海里的地方有些什么生物和可能有些什么生物呢?這些動物的身體構造是怎樣的呢?我們實在很難推測。”

“不過,我發現有一個辦法可以讓我們擺脫這種困境。對生活在我們這個星球上的所有生靈,我們要么了解,要么不了解。”

“如果我們還沒有把所有生物都從神秘自然界探索出來,那就只能認為在海底探測無法到達的水域中存在鯨魚類的另一分支。”

“我們常見的獨角鯨或海麒麟長60英尺左右,但如果我們把它們的身長再拉長5至10倍,同時不要忽略了與它們身材相適應的力量和兇猛程度,就會與當前這個怪物很相似。”

“所以,在當前材料有限的情況下,我只能將人們提到的怪物看作一只不知的麒麟,只是身體更加巨大,而它身上也不再僅是劍戟,而是用真正的沖角作武裝,如同鐵甲船或戰艦船具有強大的攻擊性。”

“一石擊起千層浪”,人們對我的觀點反響很大,而且,我的結論給人們留有很大的想象空間,他們可以充分發揮對這種奇聞逸聞的幻想。

不過,雖然有人從單純的科學角度看待這個問題,但比較注重實效的諸如美國人和英國人,則更多是考慮該怎么清除掉這個可怕的海洋怪物,以保障海上交通安全,尤其是工商界對此呼聲特高。

民眾的呼聲一經提出,首先作出反應的是美國政府,聲明要在紐約組織討伐軍清除這個海上毒瘤。并很快有一艘裝有沖角的“林肯號”二級戰艦蓄勢待發。司令長官法蘭古得到了各造船廠的支援,以期盡早裝備好這艘二級戰艦。

但任何事情都有一種慣例,正當人們發誓要清除這個怪物時,它卻突然銷聲匿跡了,接連兩個月沒有再出現過。

所以,這艘裝備精良威力強大的“林肯號”,現在根本不知要駛往何處,人們變得焦躁不安起來。幸好這時得到報告,舊金山輪船公司有一只汽輪“唐比葛號”,在由加利福尼亞開往上海途中,在太平洋北部又發現了它。

人們立即群情激昂,極力請求法蘭古司令立即行動。日常用品備齊了,艙底都裝滿了煤,船上全部人馬都到齊了,只需點燃火爐加熱鍋爐起錨了。法蘭古司令官也恨不得立刻出發!

就在“林肯號”從布魯號林碼頭啟程前的3小時,我收到了一封海軍部長的邀請信,誠邀我們法國代表參與這項計劃。

在我讀完這封信前的3秒鐘,我一點都不想參加遠征軍,就像我不想去北冰洋度假一樣,但在讀完海軍部長這封誠摯的信后,我就發覺清除這只危險怪物才是我平生唯一的志愿。

所以,我把長途跋涉剛剛歸來的勞累以及身邊的瑣事都統統拋之腦后,只有一個想法——隨船遠征。

“康賽耳!”我一聲召喚。

康賽耳作為我的仆人和外出旅行的旅伴,一直與我相處融洽、形影不離。他是一個佛蘭蒙年輕人,他性格冷漠、遵守規矩,很少對生活的意外而感到驚訝。另外他的手很巧,能做很多細活,只是極少言語。

因為有我這樣學術界的專家熏陶,再加上常常與這方面人士來往,他逐漸成了生物分類學的一名準專家。

他對于生物學的分類十分熟悉,他能像雜技演員爬梯子一樣熟練說出生物科屬的名稱。可是他的學問只局限在分類學上。至于分類的理論研究,他缺乏實踐,我想,他大概連大頭鯨和長須鯨都分不出來!總之,他是一個很正直的人:

10年來,直到現在,凡我為科學而去的地方,康賽耳都跟我去。他自己從不感到旅行的長久或疲勞。不管有多遠,不管去什么地方,他都不會有什么埋怨,在他看來去哪都一樣。他身體健康,肌肉結實,不在乎疾病,有點神經質,就好像不會用腦子似的,至于思考能力,那就更談不到了。

但有一點,他太過于講究禮貌,總是用第三人稱跟我說話,有時甚至叫人聽了厭煩。

“康賽耳!”我又叫了一聲,我手里忙著準備出發的行裝。

“先生,您在叫我?”他走進來問道。

“對,馬上準備,兩小時后我們就出發了。”

“隨先生您的便。”康賽耳安靜地回答。

“一點時間也不能放過。所有的旅行用具、衣服、襯衣,襪子,都不必點數,盡量地拿了,放在我的大箱里,快,趕快!”

“是,先生,”康賽耳面容平和,“你那些標本呢?”

“日后再作整理。”

“你那些外形奇特的植物、大馬、大蛇和另外動物的骨骼,又如何處理?”

“先在旅館寄存起來。”

“你那只活著的野豬呢?”

“先暫時請人代為飼養,另外,請人把我們那群動物送回法國。”

“難道我們不是回巴黎嗎?”康賽耳問。

“是要回……當然……”我掩飾道,“但需繞個大圈。”

“先生,您喜歡繞這個圈?”

“哦,時間不會很長!只是會很曲折,如此而已,我們將跟隨‘林肯號’航行。”

“只要先生覺得合適就成了。”康賽耳安然地回答。

“朋友,你知道,這同那個奇異怪物有關……就是那條有名的獨角鯨……我們要把它從海上除掉……兩卷8開本著作《海底的秘密》的作者,是不能不隨法蘭古船長一道出發的。這是一項光榮的任務,但是……也是危險的任務!我們不知道要上哪兒去找!這些動物可能非常任性!可我們還是得去!我們有一位目光銳利的船長……”

“先生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康賽耳回答。

“你好好想一想,因為我對你什么也不隱瞞。這次旅行也許是最后一次,說不定回不來呢!”

康賽耳沒有再說什么。一刻鐘后,他就把一切都辦完了,我們趕到碼頭時,“林肯號”正“突突”地噴著濃煙。

馬上有人接過我們的行李并搬上甲板,一名水手把我領到尾艙內,有一名軍官滿面春風地與我握手:

“彼埃爾·阿隴那斯先生?”

“是法蘭古司令官嗎?”

“是,歡迎您,教授,早就為您準備好艙房了。”

“林肯號”是為這次行動而量體定做的,一切材料、內部構造和裝備無不和這次任務相配。其速度相當快,高壓蒸汽機能夠產生7個大氣壓的壓力。在該壓力驅動下,能使船速達到18.3海里/小時。這在當時已是出類拔萃的了,但這還不足以與那只大鯨魚相比。

戰艦的內部準備合乎這次航海的性質要求。我十分滿意我住的那間艙室,它位于艦艇后部,它的對面就是軍官們的休息室。

“我們住在這里會很舒服的。”我對孔塞伊說。

“先生請勿見怪,這就跟寄居蟹待在蛾螺殼里一樣。”孔塞伊回答道。

我留下康賽耳安頓我們的箱子,獨自一個人上了甲板,觀看準備開船的操作。

這時候,法蘭古船長正要人解開布洛克林碼頭纜柱上拴住“林肯號”的最后幾根鐵索。看來如果我遲到一刻鐘、半刻鐘,船就會開走,我也就不能參加這次出奇的、神秘的、難以相信的遠征了。這次遠征的經過,雖然是真實記錄,將來可能還會有人懷疑的。

法蘭古船長不愿意耽擱一天甚至一小時,他要趕快把船開到那個動物所在的海中。他把船上的工程師叫來了。

“壓力上去了嗎?”他問。

“是的,先生,”工程師答道。

“開船!”法蘭古長官一聲令下——

于是,“林肯號”穿過上百只滿載送行船只形成的巷道,神圣地起航了。

布魯克林碼頭和東河沿岸的曼哈頓地區擠滿了成千上萬的人群,他們歡呼著,不停地向“林肯號”致禮。大船沿著新澤西州的海岸行駛,沿岸鳴著禮炮向大船致敬,“林肯號”也把美國國旗連升3次以作答禮。大船駛過沙洲時,沙洲上的數千觀眾再一次歡呼起來。

直至晚上8時,紐約港口的燈光已從西北方消失了,“林肯號”才開足馬力奔馳,在黑暗的大西洋海面上泛起滾滾波濤。

法蘭古長官是一個杰出的水手、航海家,他是“林肯號”之魂,他相信存在著一條巨大的鯨魚,并發誓要為民除害,與它進行殊死搏斗。

船上全體人員也與他同仇敵愾。他們一直圍繞著這次行動展開各種設想和討論,并對海面保持著高度警惕。

遠征軍全體將士都意氣風發,立志要用魚叉把那海怪刺死,然后將它碎尸萬段。他們小心謹慎地觀察著遼闊海面。另外,法拉克司令曾許諾,上至長官,下至水手,誰先發現那頭海怪,都將得到2000美元的獎勵。

我同樣加入了觀察并想得到榮譽,“林肯號”于是變成了“眾目號”。但有一個人例外,他就是冷漠的康賽耳。

我現在最佩服司令的細心和周密,船上準備有各種捕殺鯨魚類的裝備,從手擲魚叉到機關槍、炸彈以及炮用鐵箭一應俱全。前甲板上還有一架威武的膛炮,炮身厚重而口徑很小,在1867年的萬國博覽會上曾見過這種炮的仿制品,它由美國制造,其錐形炮彈重4公斤,射程達16千米。

所以說,“林肯號”上的殲滅性武器應有盡有,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魚叉王”里德·蘭也在船上。

里德·蘭大約有40歲。身材高大而健壯,外表嚴肅,性如烈火。在人群中猶如鶴立雞群。特別是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更使他具有一種特殊的魅力。

他來自加拿大,身手敏捷,技藝高超,在叉魚這種危險行當中,還未有人能與他匹敵。

在我看來,法蘭古請此人真是太明智了,他一個人的手臂和眼睛,就足以抵得上全體船員。

里德·蘭很少與人交談,但對我卻是一個例外,顯得特別友好,顯然,他對我是法國人很感興趣。而且,他也可以用加拿大已經不通用的拉伯雷法國話與我交談,而我也很榮幸能有機會聽到這種法國話。

這里,我之所以要盡我所知地將這位膽大的同伴描繪一番,是因為我們已經成了好朋友,是在最恐怖的環境中產生和結成的始終不渝的友誼把我們連在了一起!呵!勇敢的里德!但愿我再活一百年,好讓你更長久地駐留在我的心中!

現在,里德·蘭對所謂的海麒麟、獨角鯨表示懷疑。在這點上,他與大家有分歧,他干脆對此避而不談,但最終有一天他會談到這些的。

3周以后的一個黃昏,我們到達了距巴塔戈尼亞海岸30海里處,那兒和白岬在同一緯度上。我們當時已越過南回歸線,南邊700海里處就是麥哲倫海峽,頂多再用8天,“林肯號”就要駛入太平洋了。

我和里德·蘭正在船尾甲板上閑聊,眼望著至今人們仍不能到達其底部的令人神往而恐懼的海洋。說著說著,我們很自然地談到了那頭巨大的海麒麟,以及這次神圣遠征的結果會怎樣。

“作為一個捕鯨專家,里德·蘭,”我說,“你應該對這種巨型哺乳動物很熟悉,也最應該接受這種動物的真實存在,但為什么你到現在還要頑固地懷疑呢?”

這位魚叉手在回答之前,看了我一會兒,照他慣常的姿勢,拿手拍拍他寬大的前額,閉閉眼睛,好像在沉思。他說:“這是你的責任,教授,”里德·蘭接著說,“人們一般都相信天空中有飛逝的彗星,地底下生活著太古年代的怪獸,但天文學家和地質學家卻會認為這很荒唐,不過是無稽之談。作為捕鯨人我也一樣。我曾多次追捕過它們,也殺死過許多條鯨魚,不過,不管它們有多么強壯,多么兇猛,但它們的尾巴和牙齒都不足以鑿穿一艘汽輪的鋼板。”

“可是,里德·蘭,曾有很多傳說證明獨角鯨可以把船咬碎呀。”

“那只能是木頭船,”他回答說,“但我對這種情景沒看到過。因此,在我沒有親眼見過之前,我不會相信鯨魚能夠洞穿鋼板。”

“聽我說,里德……”

“不,不,教授先生,除了這事,我什么都可以聽您的。興許是一條巨大的章魚嗎?”

“那就更不對了,里德。章魚是一種軟體動物,單從這個名稱就表明它的肌肉一點都不堅硬。章魚不屬于脊椎動物,哪怕它體長500英尺,也不會對‘斯戈蒂亞號’,或者‘林肯號’之類的船只有任何的危害。因此,同克拉肯或其他這類怪物有關的壯舉,都應當視為天方夜譚。”

“那么,生物學專家,”里德。蘭帶著點譏誚的口氣說,“您是堅持有巨大鯨魚類動物的存在嗎?”

“是的,里德·蘭,我再說一遍,我所以相信,我是有事實根據的。我相信海中有一種哺乳類動物存在,它的軀體組織十分堅實,屬于脊椎動物門,像長須鯨、大頭鯨或海豚一樣,并且有一個角質的長牙,鉆穿的力量十分大。”

“晤!”這位魚叉手哼了一聲,同時搖搖頭,一副表示不能相信的神氣。

“請您注意,”我又說,“我的誠實的加拿大人,如果有這樣的一種動物,如果它是生活在海洋底下,如果它要在離水面幾英里深的海底活動,它必然有堅強無比的機體。”

“那是為什么?”里德·蘭問。

“因為,在那么深的海里承受巨大的壓力,必須有極大的能量。”

“真的?”里德·蘭眨著眼睛說道。

“是的,而且我給出一些數據就很容易地證明這點。”

“數字!”里德·蘭回答說,“你可以造出你想要的任何數字。”

“這是事實,里德·蘭,而不是純數學的數據。聽我說,應當承認,一個大氣壓力相當于32英尺高的水柱壓力。當你每潛下去32英尺,你的身體所承受的壓力就多了一個大氣壓。當潛到3.2萬英尺的海底下時,人在這樣的壓力下將會被壓成薄片。”

里德·蘭感到非常吃驚,看得出他有些動搖,但他并不肯立刻服輸。我也不再追問他,我知道那只不過是他的固執罷了。我認為“斯戈蒂亞號”的事故是不能否認的,那個等邊三角形的缺口絕不會是毫無原因的。而沒有暗礁的碰撞,也沒有潛艇的襲擊,那一定是某種帶有尖利沖角的動物所為了。要想弄清事情的真相,就必須捉住這個怪物,然后解剖它,但目前最關鍵的是要找到它。

“林肯號”的航行,在這些天當中,并沒有碰到什么意外。但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使得里德·蘭顯出了他驚人的技巧,同時也說明了我們對他的那種信任是應該的。

6月30日,我們的船在馬魯伊納海面向美國的捕鯨船隊打聽消息,可他們卻并未聽說過有關獨角鯨的事。

不過,他們船隊中有一個人,即“門羅號”的船長,聽說里德·蘭在我們船上,便請求我們讓里德·蘭幫忙捕捉一頭被他們發現了的鯨魚。

法拉格特船長也想見識一下里德·蘭的本事,便同意了,讓他上了“門羅號”。這個加拿大人也真是運氣不錯,他捕到的并非一頭,而是發了兩炮,命中兩頭:一頭被擊中心臟,另一頭在追逐了幾分鐘之后也被捕捉到手!

毫無疑問,如果那個怪物碰到里德·蘭這位捕鯨王的話,我敢肯定,它是絕無逃生的希望的。

“林肯號”以驚人的速度沿著美洲東南方的海岸線疾駛。8月3日,我們到達麥哲倫海峽的峽口,但法蘭古船長認為那巨大的怪物不可能通過這狹窄曲折的海峽,因此要從合恩角繞過去。他的主張得到了大家的一致擁護。

8月6日,接近下午3時時分,“林肯號”艦只在海峽南面15海里地方,繞過了合恩角這座孤島,這巖島延嵌在美洲大陸南端,一些荷蘭水手將自己家鄉的城市名字硬送給了它,合恩角便由此得名。這個時候,船正在朝西北方向行駛,翌日,我們的“林肯號”艦艇的螺旋槳就將攪動太平洋的海水了!

“注意!注意!”“林肯號”船員們一遍又一遍地喊道。

他們都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真的,眼睛和望遠鏡好像被2000美元獎金的遠景所眩惑,一刻也不愿休息。白天黑夜,人人都留心洋面,患晝盲癥的人因在黑暗中能看得清。比別人要多百分之五十的機會獲得這筆獎金。

至于我們,金錢雖說對我并無誘惑,但我卻并不是船上不注意觀察之人。除了花費幾分鐘吃飯,幾小時睡覺,不管日曬雨淋,我都堅持待在甲板上。

我有時伏在艏樓船舷墻上,有時則倚靠在艉樓的護欄上,貪婪的目光緊緊地注視著伸向無邊的如棉絮般潔白的航跡。

有好多次,當我看到一頭任性的鯨魚把黑色的脊背露出水面時,我也跟著艦上的軍官們和水手們一起激動不已。

每逢這種時刻,甲板上總是站滿了人,水手們和軍官們紛紛從艦梯防雨罩里鉆了出來。一個個氣喘吁吁,目光閃爍,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條游動著的鯨類動物。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看得眼睛酸疼,看得眼睛模模糊糊,而康賽耳卻總是那么冷靜漠然,聲音平緩地一再對我重復說道:“如果先生把眼睛瞇起來點兒,先生也許會看得更清楚一些的!”

但是,空歡喜了一場!“林肯號”轉了方向,向發現的動物沖去,原來是一條平常的長須鯨,或一條普通的大頭鯨,不多時就在大家的咒罵聲中不見了!

可是天氣很好。“林肯號”依然乘風破浪,順利前行,南半球的天氣這時正惡劣多變,這里的7月相當于北半球的1月。不過海是平靜的,人們一眼可以看得很遠。

里德·蘭一直都保持他那種頑固的懷疑態度,除了該他輪值觀察之外,他甚至看都懶得看一眼洋面。本來以他的視力會大有作為,但是他大部分時間卻待在艙房中看書甚至睡覺,我勸告和責備他多次,但他都置之不理。

“行了,阿隴那斯先生,”他說,“別抱什么幻想了。如果真有什么海怪,會那么巧讓我們遇到嗎?我們這么瞎撞會有結果嗎?聽說又有人在太平洋的北部海中發現了這個神秘怪物,這我相信,不過現在已經過去兩個月了,根據以往的發現對這怪物的脾氣來判斷,它還能在那個地方等著我們嗎?它的移動速度快得不可思議。況且,教授,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上帝造物是很有規律的,生性遲緩的動物決不會跑得很快,因為它沒必要這么做。因此說,如果這種動物真存在,它也早離開了!”

我無法反駁他這番理論。事實上,我們的行動顯然是漫無目的的。但,除此之外還有什么辦法呢?我們遇到它的可能性很小,但直到今天,所有人依然信心百倍,都相信終有一天會遇到這只獨角鯨并殺死它。

7月20日,我們在西經105度穿過了南回歸線。一周后,27日,我們又在西經110度穿過了赤道。船繼續向西前進。從太平洋的中部駛入。

以法蘭古的想法,到大洋深處去,因為這怪物不太愛靠近陸地,這很有道理。因為這樣機會似乎更多些。戰艦又儲備了充足的煤,依次穿過帕摩圖群島、馬貴斯群島和夏威夷群島,并在東經132度穿過北回歸線,直奔中國海域駛去。

離這怪物最后出沒過的地方越來越近了!所有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而且到了廢寢忘食的程度。有的水手產生錯覺發出警報,船上就會騷亂一陣,這就更導致人們情緒緊張,如此惡性循環,一天警報多達一二十次,弄得每個人都很疲憊。

“林肯號”在太平洋北部從本海到美洲海來往奔波了3個月,把每一個地方的景色都看遍了,但除了海洋,并沒看到其他東西。

人們在長久的緊張與失望之余,終于懷疑之風日盛。辛辛苦苦一年才構筑起來堅如磐石的意志,轟然倒塌。所有人現在最盼望的不是那2000美元,而是美美地吃一頓、睡一覺,彌補自己因愚蠢而產生的冒失行動。

由于人類本能地具有動搖性,大家便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當初這項事業的最強烈的支持者,現在卻變成最激烈的反對者了。這般反應是從底艙發生的,由司爐工的崗位傳到官員們座艙。要不是法蘭古船長特別固執己見,這艘艦艇定會揮師南移,這一點不容置疑。

這種徒勞的搜索不能再長久持續下去了。“林肯號”已盡其所能,人們不應該對它有絲毫抱怨。這些隸屬于美國海軍部的船員們,已經耗盡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激情,失敗與他們無關,現在似乎考慮的只有返航了。

人們都向法蘭古提出返航建議,他最后以3天為限,3天后,如果再沒有怪物蹤影,只需舵手將船轉動3次,“林肯號”就會朝著歐洲海岸行進了。

諾言發出日期是11月2日,它首先起到了穩定軍心的作用。大家都信心十足地向太平洋投去歷史性的最后一瞥。

兩天來,“林肯號”一直懶洋洋地向前爬著。它盡量想引起那怪物的注意或以這種傲慢來激怒它。但直到11月4日夜間,平靜的海面上依然毫無動靜。

11月5日中午,最后忍耐就要期滿了。過了中午,法蘭古將依照許諾將戰艦自太平洋北部駛往東南部。

我們這時的位置是東經136度42分,北緯31度15分,南面200英里遠處就是日本島。一彎新月穿行在片片烏云之中。船后海面上留下被犁開的兩道波痕。

我和康賽耳在船間向遠方張望。船員們都爬上高高的纜索繩梯,看著地平線在遠方慢慢變小,變黑。軍官們則手持夜視望遠鏡,在各個變黑的地方仔細觀察著。

我看了看康賽耳,可以看出他對已支配著船上每一個人的情緒毫無感覺,或者說,至少我是這樣想的。不過,也許,他的神經會第一次因為強烈的好奇心而激動起來。

“嗨,康賽耳,”我說,“能不能獲得2000美元獎金全靠最后這一晚上了。”

“先生,請不要這樣說話,”康賽耳回答,“我從未考慮過這筆獎金。即使聯邦政府許下10萬美元獎金那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說得好,康賽耳,這真是一次愚蠢的旅行,當時我怎么頭腦一熱就跳上船來了。浪費了我們多少時間和精力!不然的話,我們半年前就回到巴黎了……”

“回到您的小別墅里!”康賽耳接過話頭,“在您那個博物館中!我早把您那些生物標本分類完畢了!先生的野物和那些珍禽異獸被放在動物的籠子里,會引來全城的觀眾參觀!”

“你說得很對,康賽耳,而且,我們也不用被別人嘲笑了!”

“對,”康賽耳平靜地說,“人們會嘲笑先生,而我會說……”

“說下去,康賽耳。”

“……先生將會得到他的獎賞!”

“真的是這樣嗎?”

我們說到這里時,里德·蘭突然高聲叫喊道:“啊呀!這個家伙就在那兒,正躺在那兒等著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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