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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雙城記
  • 楊晶主編
  • 4563字
  • 2021-08-20 15:59:15

被湮沒在時代中的人

那是一個最美好的時代,同時也是一個最糟糕的年代;那是一個最睿智的時代,同時也是一個最愚昧的年代;那是一個信心倍增的時代,同時也是一個充滿了疑慮的年代;那是一個陽光普照的季節(jié),同時也是一個黑暗籠罩的季節(jié);那是一個充滿了希望的春天,同時也是一個讓人絕望的冬天。在人們的面前無所不有,同時又一無所有,總之,在那個時代和當今這個時代是十分相似的,因此一些爭論不休的權(quán)威們堅信著,不管它是什么樣的,都一律要用“最”來評價它。

當時,英國有一位大下巴的國王和一位相貌平常的王后,而法國有一位大下巴的國王和一位相貌姣好的王后。對于兩國的權(quán)貴們來說,如今國家的大局已定,江山是完全可以永固的。

然而,法國開始濫發(fā)紙幣,揮霍無度【揮霍無度】任意花錢,沒有限度。 ,暢通無阻地走著下坡路。另外,一些基督教的牧師也開始施行各種“德政”。在他們的指導下,一個青年的雙手被剁去,舌頭被鉗子拔掉,最后被活活燒死,就因為他沒有在雨中向不遠處的滿身齷齪的修道士下跪。

在英國,幾乎沒有多少可供人民夸耀的安寧與秩序,每個夜晚,到處都有殺人越貨的事情發(fā)生。百姓和軍隊短兵相接的事情時有發(fā)生。大家都認為這樣的事稀疏平常。為了處理這些事,劊子手屢屢被派上用場。忽而吊死幾個剛抓到的盜賊,忽而又在新門監(jiān)獄燒死幾十個剛捕獲的人;忽而處決了一個罪大惡極的殺人犯,忽而又處決了一個偷了農(nóng)家孩子身上的錢的可憐巴巴的小偷。

所有類似的事情都發(fā)生在過去的一千七百七十五年里,以及臨近的這一年中。就在法國和英國的國王和王后們用高壓手段處理這些事情的時候,時間依然引領(lǐng)著這些地位顯赫【顯赫】形容權(quán)勢,名聲等盛大。 的人和蕓蕓眾生沿著他們面前的路朝前走著。

十一月下旬的一個星期五的晚上,故事的第一個主人公正坐在郵車中行進在多佛大道上。這輛郵車正吃力地駛往射手山。由于道路泥濘,馬匹已經(jīng)疲憊不堪,停在原地,任憑車夫的吆喝,仍然不往前走一步。被馬匹這么一鬧,車上的三個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乘客開始心神不安起來,他們在泥濘的路上走著,小心地提防著對方,因為在那個年月,萍水相逢的人說不定就是一個強盜或是和強盜有勾結(jié)的人。

就在車夫吆喝馬匹的時候,從遠處傳來了馬蹄聲。郵車的警衛(wèi)敏捷地登上自己的位子,大聲說:“先生們!以國王的名義,全體注意!”

就在他匆忙下了這道命令的時候,他已經(jīng)扳起了一支大口徑短槍的擊鐵,做好了射擊的準備。

而我們故事的第一位主人公,正站在馬車的腳踏板上,準備鉆進車廂中,另外的兩名乘客也跟在他的后面,等著上車。

很快,狂奔的馬蹄聲就傳到了山上。

“是誰?”警衛(wèi)扯開了大嗓門喝道,“喂,站住!要不我開槍了!”

有節(jié)奏的馬蹄聲突然停止了,伴隨著馬蹄踩踏泥漿的聲響,一個聲音從濃霧中傳了過來:“這是多佛郵車嗎?”

“你打聽這個干什么?”

“如果這個是多佛郵車,那么我要找一位叫賈維斯·洛瑞的先生。”

“有什么事?”洛瑞先生用顫抖【顫抖】哆嗦,發(fā)抖。 的聲音問,“是誰找我,是杰里嗎?”

“是的,洛瑞先生。”

“你找我有什么事?”

“臺爾森銀行給您送了一封急件。”

洛瑞先生對警衛(wèi)說明了情況。在警衛(wèi)的監(jiān)督下,杰里慢慢靠近了馬車,將一封信遞給了洛瑞先生。

他借著馬車上的燈光看起信來,當他看完一遍信后,大聲地說了一句:“在多佛等著小姐,好了,杰里,這件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你就幫我回復他們‘死人復活’。”

得了口信之后,信差杰里便快馬加鞭地往回趕,他要把這個口信捎給圣堂柵欄旁的臺爾森銀行門房里的守夜人,再由他傳給里面更有權(quán)的管事人。

而此時,多佛郵車正載著三個彼此猜忌的乘客,搖搖晃晃地行駛在顛簸的路面上。終于度過了漫長的黑夜,郵車在中午前平安抵達了多佛,皇家喬治旅館的茶房頭兒照例走到馬車前,畢恭畢敬地打開了車門。他這樣做是因為在隆冬季節(jié),從倫敦坐郵車來到這里實在是件了不起的事,應該向這些勇于冒險的乘客表示敬意。

這個時候,有一位乘客接受了這種敬意,而另兩位乘客已經(jīng)在中途各自的目的地早早地下車了。洛瑞先生從霉氣沖天的車廂中鉆了出來,身上胡亂裹著一些毛茸茸的東西,帽檐也耷拉著,兩條腿上沾滿了泥漿,仿佛一只大公狗似的。

“茶房,明天有開往加來的郵船嗎?”洛瑞問道。

“有的,先生。如果明天的天氣不變,并且是順風的話,就一定會有船。先生,您需要床位嗎?”

“是的,請給我一個房間,不過今晚我可能要到很晚才會睡,請再幫我叫個理發(fā)匠來。”

“好的,先生。請這邊走,我這就帶您去協(xié)和號房間。”

協(xié)和號房間是特別為乘郵車來的旅客而準備的,這些乘客總是喜歡把自己裹得十分嚴實,讓人覺得第一眼看上去就十分的有趣,因為所有人走進房間前都是一樣的,可是從房間出來以后就變成各式各樣的了。

當洛瑞出來的時候,人們的眼前不禁一亮。他已經(jīng)穿戴整齊,找了位置坐了下來,兩只手放在膝蓋上,背心里的一只懷表發(fā)出滴答的聲音。他的腿長得很漂亮,讓他頗有點自負,腳上穿著一雙質(zhì)地良好的棕色長襪,既光潔又服帖。鞋子雖然普通,但是整潔。他戴著一頂亞麻色的假發(fā),看上去有點古怪。不過,他長著一張慣于不動聲色、平靜安詳?shù)哪槪⑶遗淞艘浑p靈活明亮的眼睛。在以往的歲月中,這雙眼睛的主人一定吃了不少苦,才使得他練成了臺爾森銀行的人那種老成持重的處事態(tài)度。他的氣色不錯,盡管有些皺紋,卻沒有發(fā)現(xiàn)焦慮憂患的痕跡。這可能是事不關(guān)己的緣故,就像那些買來的舊衣服一樣,穿脫都非常隨便,用不著費什么心思。

吃過早飯以后,洛瑞先生到海灘上去散步。外面的天氣時而晴朗,時而霧氣彌漫,讓他的腦袋變得昏沉。天黑以后,他又坐回到餐廳的壁爐前,等著茶房把晚飯送來。就在他剛端起最后一杯酒時,一陣車輪聲從狹窄的街道上傳來,隨后駛進了旅館的院子。

他放下還沒有送到唇邊的酒杯,自語道:“看來是小姐到了。”

在茶房通知馬奈特小姐想要見他之后,洛瑞先生硬著頭皮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整理了一下假發(fā),跟著茶房走進了馬奈特小姐的房間。房間很昏暗,讓人看不清東西,洛瑞在地毯上摸索【摸索】試探著行進。 著前進了一會兒,才看見一位年齡不到十七歲的年輕小姐正在一張桌子旁等待著他。她披著一件旅行用的披風,手里拎著一條旅行用的草帽緞帶。她的個子不高,身材苗條輕盈,一頭濃密的金發(fā),一雙藍眼睛中閃爍著困惑、好奇、驚訝和興致勃勃的光芒。

“請坐,先生。”馬奈特小姐的聲音十分悅耳,并且略帶了一點兒外國腔,“我昨天收到了臺爾森銀行的一封信,信中提到我那可憐的父親給我留下了一點遺產(chǎn),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

“馬奈特小姐,作為一個生意人,我要完成的是一件生意上的事情。在我說話的時候,你只要把我當成一個會講話的機器就行了。如果您同意的話,我將講一講我們的一位客戶的故事。”洛瑞打斷了馬奈特小姐的話。

“故事?”馬奈特小姐問道。

“是的,小姐。那已經(jīng)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他只是我眾多客戶中的一位,而那時的我就像一架機器。我的那位客戶娶了一位英國太太,他當時是我的財產(chǎn)托管人之一,他的許多財產(chǎn)事務都是通過臺爾森銀行代辦的。”

“難道您說的是我父親的故事?”馬奈特小姐激動又急切地說,“我的父親去世僅僅兩年后,我的母親也去世了,我成了一名孤兒,是你把我?guī)У搅擞m然當時我只有兩歲,但是我很肯定,那個人就是你。”

“求求你,”洛瑞先生一邊安慰她,一邊把左手放到了她劇烈顫抖的手指上,“求你別這么激動,你要把它當成一樁生意,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

她不安的神態(tài)使洛端先生猶豫了一會兒,不過他還是選擇繼續(xù)對她說:“如果我告訴你馬奈特先生并沒有死;如果他只是突然失蹤了;如果他是被人綁架了;如果別人雖然沒有辦法找到他,卻不難猜出他在什么地方;如果他有一個勢力龐大的仇人,龐大到即使連海峽那邊最大膽的人也不敢悄聲議論,比如填上一份空白的文件,就能把人無限期地關(guān)進監(jiān)獄中;如果他的妻子乞求國王、王后、宮廷、教會能將他的消息告知自己,那樣做也全是徒勞的話,那么,你父親的身世就會和我說的這位不幸的先生一樣了。”

“先生,求您再多告訴我一些關(guān)于這位不幸先生的情況吧!”

“好的,我可以繼續(xù)說,可是你確定能堅持聽下去了嗎?”

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但是一雙顫抖的手不再顫抖了,這讓洛瑞先生重新安下心來。

“你這樣做就對了,還有許多意義重大的事情在等著你呢。你的母親去世時,你才兩歲,你的母親希望你長得健康漂亮,生活得快樂幸福,不讓你的生活因為不知道父親是在獄中而耗盡心力,并且在漫長的歲月里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到目前為止,你的父母已經(jīng)把他們的財產(chǎn)都給了你,不過我不得不告訴你,你的父親還活在這個世上。不過模樣已經(jīng)與以前不同了,或許已經(jīng)變得不成人樣了,可這已經(jīng)是我們最樂觀的打算了。因為人總算還活著。你的父親被送到了巴黎以前的一個老仆人的家里,所以我們下一步?jīng)Q定趕去那里,去認認他,讓他恢復生活、責任、休息和安樂,如果這一切還有可能的話。”

?馬奈特小姐的身體不停地戰(zhàn)栗著,甚至從她的身上傳到了洛瑞先生的身上。她用一種近似夢囈的低微、清晰而又敬畏的音調(diào)說:“讓我們一起去看看他的鬼魂吧!”

洛瑞先生沉默不語,不停地撫摸著那雙抓住他雙臂的手。“好啦,好啦!寶貝你看,我已經(jīng)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了,而你也已經(jīng)走了一段去見這位可憐的先生的路了,只要再堅持一下,你就能到達他的身邊了。”

“不過還有一件事情需要提醒你,”洛瑞先生又加重了語氣,想要引起她的注意,“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換了名字,并且他也不再是一位醫(yī)生,他以前的名字早就被人遺忘了。現(xiàn)在他只不過是一位普通的老鞋匠而已,如果再去打聽他以前的名字或是和他過去相關(guān)的事情反倒不是件好事。現(xiàn)在任何形式的刨根問底都是危險的。不管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不要提起這件事,而且不管怎么樣,我們都得把他轉(zhuǎn)移出法國……你怎么了,馬奈特小姐?你一點也沒留心聽!”

馬奈特小姐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悄無聲息,盡管坐在洛端先生的旁邊,沒有倒在椅子上,但是看上去像失去了知覺一樣。她的兩只眼睛就那樣睜著,出神地看著他,剛才的那種表情好像已經(jīng)雕刻在了她的前額上。他緊緊抓住她的胳膊,讓她不能驟然抽身,因為擔心會傷到她,所以只能保持這種姿勢大聲呼救。

一個模樣粗野的女人搶在了那些仆役之前跑進了屋里。只見她渾身通紅,連頭發(fā)也是紅色的。她當機立斷,一掌就把洛瑞先生推到了墻上,從而使得那位可憐的小姐得以解脫。

“嗨,你們這幫人!”女人沖著那些仆役喊道,“還不趕緊拿東西過來!都盯著我干什么?要鹽、冷水和醋,快去!快去!”

就在大家去拿這些清醒劑的時候,她則把馬奈特小姐輕輕地放到一張沙發(fā)上,熟練而又溫柔地照顧著她,嘴里一邊叫著“我的寶貝”、“我的小鳥”,一邊溫柔地替她把那頭濃密的金發(fā)捋順。

“喂,你這個穿棕色衣服的!”她開始把自己的憤怒發(fā)泄到洛瑞先生身上,“難道你不把她嚇死就沒法和她說清事情了嗎?你瞧瞧,這張漂亮的小臉被你嚇得煞白,兩只小手冰涼。”

洛瑞先生被這個女人弄得十分尷尬,只能遠遠地站著,謙卑地勉強表示同意她的話。這個強壯的女人在攆走了那些仆役之后,用一套熟練的手法使馬奈特小姐蘇醒過來,然后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

“希望她能盡快好起來。”洛瑞先生說。

“就是好了,也不感謝你這個穿棕色衣服的。我寶貝的小美人!”

“我希望,”洛瑞先生只好又謙卑地勉強表示同意,然后說,“您能陪馬奈特小姐去法國嗎?”

“說的倒挺好聽!”這個強壯的女人說,“如果命運允許我必須要漂洋過海的話,你想我還會投生在這個島上嗎?”

這個問題把洛瑞先生難住了,他只好退出房間去思考下一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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