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兩個人邊吃邊聊,花了兩個多鐘頭。那天中午,飯館只有三桌人,老板也不急。等那幾桌都散了,老板也閑下來,還幫他們將菜熱了一遍,將湯燒開,免費又放了些小白菜在里面。快到下午3點時,她才猛然想起下午要接班的事。結完帳下地壩石梯坎時,她抓著胡世祥的手臂,高跟鞋似雞腳桿樣,搖搖晃晃走了下來。
她佼好的面龐透著酒后的紅暈,和著輕微的呼吸,胡世祥聞到了她的體香,淡淡的,和著酒味和香水的味兒。下了馬路,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昂著頭伸了個懶腰,走到馬路的對面,放眼坎下那一大片拆遷后的空地,緩緩的江水,對岸鱗次櫛比的樓房,嘆道:“安逸!”
“什么?”秋秋沒聽清。
胡世祥大著膽子上前摟著她的肩,在她耳邊道:走吧!
秋秋并不介意,只顧說著話,一同向停車的地方走。
要送她到上班的地方,秋秋覺得不妥,說熟人太多,人多眼雜。為了方便她坐車,兩人一同到三峽廣場才分手。下了車,隔著車窗,她笑盈盈地沖胡世祥拋了個飛吻。
胡世祥駕著車,心旗蕩漾,一路歌聲。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兩人不再限于QQ,沒網時,想起了,短信也要聊會。網聊的稱呼,不經意地,她會叫他:老大、祥哥、老公等。“老婆”他始終喊不出口,高興的時候,秋秋曾逼著他喊,扭怩半天。他還是習慣叫她:秋秋或妹妹。
一起到紅槽房的“親善農莊”吃過青蛙,到金沙港灣的陸領江湖吃過來鳳魚、青杠兔,到陳家橋吃過太安魚。他們總是在三峽廣場這一帶分手,不讓胡世祥送她到單位。每次見面,他總是會從后備廂里翻出土特產送給她。他經常到處跑,為了聯絡感情,后備廂里總是會存著這樣那樣的特產。
一次,送她兩箱臍橙,每箱有20多斤。她試了試,搬起有些吃力,犯難了。胡世祥說還是我送你吧。她想了想,同意了。她住在井口那邊,開車去的路上,她說這么好的東西,想給姐姐一箱。胡世祥心想給你的東西,送誰都行。
她之所以這種口氣說出來,意思并不是征求胡世祥的意見,先前打開后備廂的時候,她看見里面一共有三箱。她吞吞吐吐地告訴他,要是給了姐姐,就只剩一箱了,她想擱一箱家里,另一箱帶到單位上,自己上班的時候吃,還可以讓要好的同事們分享分享。
胡世祥笑著解釋說,那箱已經開了,拿了幾個出來的,是放在車上解渴的。
“沒關系。”她連忙道。
“好——吧。”
“老公,你真好!”她探過身子,在胡世祥臉上飛快地吻了一下。
他連忙提醒說自己在開車。到雙碑正街往里開進去時,他才發覺進了嘉陵摩托的廠區。他記得許多年前,自己的第一輛螞蚱摩托就是這個廠產的,紅色、50型,曾到這里來買過配件。那會兒,很少修摩托的,騎車的大多是自己修。記得當時這個廠產的70型摩托非常有名,最初的一兩年,還要券,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擁有一輛70摩托,別提多拉風了,那感覺,不亞于現在開奔馳寶馬。作為嘉陵廠的職廠,也令人眼饞。后來隨著重慶大力發展摩配產業,嘉陵摩托反而走了下坡,在民營摩托力凡、宗聲、銀鋼的一路拼殺下,竟然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殘留在部分人的記憶中。順著馬路一直進去,沒有一點廠區的影子,成了徹頭徹尾的街道。最后在一個三叉路口停下,秋秋進了兩條道交匯處的一家大超市,不一會就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和她一起出現在超市門口的梯子上,朝這邊張望。那女子比秋秋略高,圓臉,短頭發,偏瘦,胸脯還算豐滿。走近了,發現女人的皮膚保養得不錯,細膩而有光澤,一雙丹鳳眼透著文靜。秋秋介紹說這是她姐姐。他覺得兩姊妹點都不象,無論相貌和氣質。
當他打開后備廂,將臍橙遞給她姐時,那女人連聲道謝,聲音細膩而柔軟。
重新上路駛出雙碑街道時,秋秋突然問:我姐怎么樣?
“什么?”
“莫裝處哈,我是問你,我姐漂亮不?”
“漂亮啊!”
“跟我比耶?”
“都漂亮!”
她輕輕地擂了他一拳。“少繞我哈!都說我姐是個大美人!比我漂亮。”
“各有千秋!”胡世祥笑道。
“那你認識的老板中有單身沒,給她介紹一個啥。”
“她也是剩女?”
秋秋一陣猛笑。胡世祥莫明其妙,望了她幾次。她只顧捂著嘴笑,岔了氣,一陣咳,半天才拍著胸脯說:“祥哥也,你說話才扯耶!”
她告訴他,姐姐的孩子都讀初中了。姐姐和姐夫原先都是嘉陵廠的職工,前幾年下崗以后,姐夫到浙江一個摩托廠去打工,跟另外一個女人好上了。兩個人去年離了婚,孩子判給了爸爸,為了娃兒讀書,還是姐姐帶起的。姐姐在這家超市打工。
胡世祥想起了“自古紅顏多薄命”,嘆了口氣。
經過井口街上的時候,農藥廠的臭氣熏得人透不過氣來。秋秋每天經過這里,也忍受不了這里的臭氣。廠子已經搬了大部分到長壽去了,剩下的這部分聽說要搬去潼南。車子出了井口街道,然后右轉通過工業園,穿過先鋒街,出了街頭,道路變窄,彎彎曲曲,走了一兩公里,快到油嘴廠大門時,拐進了一條支路,幾百米后,她讓胡世祥將車停了下來。停車的地方離她家還有一段距離,她說怕碰到熟人。
秋秋住的地方比較偏僻,只有227路公交車通這里,先鋒街就是終點站,下車后還要步行一兩公里才能到家。227路并不是通勤車,晚上九點以后就要收班。以前這一片有6家國有企業,后來倒閉的倒閉,搬遷的搬遷,只留下殘破的廠房和當年的職工宿舍,里面住著些打工的租賃戶和退休的老頭老太太,但凡想得到辦法的,都搬到更方便、更熱鬧的地方去了。
八十年代初期,胡世祥曾到這一帶來過。沿著油嘴廠這條馬路,再往里走,公路盡頭是衰敗的磨床廠,當年渝洲大學曾在這里設了一個教學點。胡世祥的同學在這里教書,記得自己還歇過一晚。后來這個教學點搬到校本部去了,就是現在的重慶工商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