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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北院王妃

他是遼國的北院大王,在所有兄弟中排行第六,先皇生前器重他,私下里也有立為太子的打算,然而先皇重用后晉降臣,不顧中原后周國勢漸盛的事實,堅持進行征服中原的戰爭,招致了契丹貴族對先皇一切決定的反對。

天祿五年,先皇率軍南征后周,大軍至歸化州祥古山火神淀,泰寧王在行宮中刺殺了先皇,立耶律述扎為帝,史稱‘火神淀之變’。耶律焱與兄長耶律煜連同耶律屋質召集諸王,以手中掌握的大軍平亂,殺泰寧王,耶律述扎。那時由于動亂,世宗之子耶律賢下落不明,為穩定朝綱,耶律屋質同諸位王爺商議,立太宗之子耶律璟為帝。

這樣的功勞在朝中自是無人能比,他與大哥耶律煜一同輔佐皇帝,皇上既無政治才干,又無治國求賢之志,幸好有兩位兄長的輔佐,才保得朝中一片安和。

只是各部時有小叛亂,每次耶律焱前去平息,叛亂地方一律不留活口,殺無赦,漸漸各部也安分了。

莊舟慢慢從王府里的下人口中得知朝中的一些事情,原來那耶律焱竟是遼穆宗的兄長,而且手握大權。史書上說遼穆宗‘好游戲,不親國事,每夜酣飲,達旦乃寐,日中方起,國人謂之睡王’,他可算得上一個不折不扣的昏君,后期更是殘忍無道,但他的下場也是極慘的。

只是史書上很少有記載那位北院大王耶律焱,否則她還能窺探一些那個男人的情況。

她在這里沒有什么朋友,只有幾個做事的小丫鬟陪她說說話,閑時她想找她們一起玩點兒現代的游戲,那些丫鬟一個個頭搖得像撥浪鼓,嘴里說:“大王不允許奴婢們在內院嬉戲,這是大王起居處理大事的院落,須得安靜才是。”

她白眼一翻,問道:“你們大王娶妻了沒有。”

眾丫鬟一臉難色,左右相顧,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這位姑娘來歷不明,可是大王待她極好,她病重時候親自端湯送藥,親自守在床邊,還帶進自己的院落里住著,足見大王對她的感情非比尋常。她們要是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恐怕以后……

見她們犯難,莊舟也不為難她們,擺擺手說:“你們出去吧,我自己一個人玩玩。”

“是。”丫鬟們如遇大赦,紛紛退下了。

院子里空了下來,此時北方是秋季,風大的嚇人,沒日沒夜呼呼吹著,鬼哭狼嚎般讓人恐懼。

她抬眼望去,高大的院墻遮蔽了她的視線,她看到一望無際的藍天,想起來時似乎瞥見廣袤無垠的草原,微微有些向往。

“想逃出去?”

耶律焱的聲音驟然在身后響起,她嚇了一跳,捂著跳個不停的心臟埋怨他:“我有心臟病,拜托不要嚇我!”

他把手里的食盒放在石桌上:“該喝藥了。”

這幾天他待她極好,每次都是親自送藥,親眼看著她喝下去。這個男人也不是全然的壞蛋,他除了狂妄一些,兇殘一些,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優點,有時候也會稍微對她展露溫情,每每這時,她總是無法抑制地臉紅心跳。

但她能控制自己微薄的還未深透的感情,她已經找到那位潭淵公主了,她就是她能回去的關鍵。

只是現代遇到的她已經變成女鬼了,說明她死得很早……

可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因何而死她又不得而知。

猶記得當時那個通靈游戲中她流著淚說了一句話:耶律焱,我到死都不能到你身邊,你好狠心……

她說了‘耶律焱’,難道她的死竟和耶律焱有關?

她抬頭看向耶律焱,尋思著問什么,他注意到她眼中情緒的變化,問道:“你想知道什么?”

“那個潭淵公主……。”她知道他是極聰明的人,所以沒有必要掩飾,“你喜歡她嗎?或者說她是不是喜歡你呢?”

他邪佞地揚起嘴角,突然把她拉進懷里,他湊近她的耳邊,呼吸緩緩地噴出來:“你這樣問,是什么意思?”

他滾燙的呼吸讓她禁不住面紅耳赤,掙扎著想推開他,卻發現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同他銅墻鐵壁般的手臂相抗衡:“沒什么意思,隨便問問而已。”

“是嗎?”他凌厲的眼睛盯著她。

她一凜,慌忙別開臉躲避,心跳加快,她清淺的呼吸慢慢變得紊亂,捂著心口:“你快放開我,我不舒服。”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不過是他的一個擁抱而已,她竟然會那么緊張!

耶律焱松開她,讓她坐在石凳上,那碗藥已經冷得差不多了,她端起來一飲而盡,喘著粗氣趴在桌子上。

遼國御醫開的藥也不是全然沒有作用的,這幾天她每天服用這些藥,感覺疼痛的次數慢慢減少了,這是中國醫學的高明之處,她回去一定會向醫生建議開中醫療法的。

“潭淵是耶律部族長的女兒,她從小就任性刁蠻,你以后見了她躲著點兒就沒事了。”

莊舟撇著嘴說:“我躲著她干什么呀,用得著嗎?”她巴結她都來不及呢!

“她不只是刁蠻……也有些……殘忍。”他很慎重地拿捏著說話的語氣和用詞,畢竟潭淵和他一同長大,感情自然比別人深厚,只是她自小被長輩慣壞了,目中無人,刁蠻無禮。

“大王,南王到了。”說話間,鬼目神不住鬼不覺出現在院落門口,卻不走進來。

這個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有些鬼……

耶律焱站起來,像命令不聽話的孩子一樣命令莊舟:“進去休息。”

莊舟起身不情不愿地進去了。

大廳

南王耶律煜坐在上座,眉頭糾結地看著坐在一旁東張西望的兒子。

“寒兒,呆會兒看到你皇叔要說什么?”

“就說寒兒已經學會射箭了!一會兒表演給皇叔看!”稚嫩的聲音透著一絲狡黠。

“你今天要是再丟父王的臉……。”耶律煜有些咬牙切齒,這個不爭氣的兒子還真是讓他費盡了心機。

“皇叔來了!”小男孩一縱跳起來。

耶律煜站起來,看著出現的耶律焱:“六弟。”

“大哥怎么來了?我還想著明日就過去南王府走走。”耶律焱引大哥坐下,讓丫鬟上了茶水和點心。

“來看看你那位傳說中的女神。”耶律煜毫不含蓄地說。

“女神?”耶律焱遲疑,“大哥是指莊舟?”

年幼的孩子趁兩個大人不注意,悄悄退了出去。

“現在大軍里傳開了,說北院大王尋獲了木葉神山的太陽之神,能以一敵百,動一動手指便能輕易毀掉一座城池,能制造出驚人的力量……。”

“大哥。”他制止了兄長繼續說下去,“那都是夸大其詞的說法,莊舟并沒有那么神奇的力量,她只是……。”他忽然詞窮了,她的那力量叫什么來著?

“無論如何,這個女子一定不能落入他國之手!她若有神奇的力量便足以是個威脅,她若沒有那種力量,如今外界傳聞言辭激烈,她若落入別國將會大大降低我軍的士氣!”

“這個我知道,只是她自從上次幫我們剿滅了天鷹寨,就一直頑疾纏身,恐怕一時半會兒都好不起來。”

“你想個辦法讓她永遠留在大遼!”耶律煜忽然下了很大的決心,“皇上還沒有冊立皇后,不如將她嫁給皇上,昭告天下我皇迎娶的是木葉神山上的女神,定會讓天下大振,軍心穩定!”

耶律焱深深怔住了,他聽到這話竟然沒來由地心痛難當,將她嫁給皇上,做皇后?

“如何?”耶律煜詢問他。

“不!”他站起來,表情嚴肅,一雙眼中透出陰冷的光芒,“大哥,她不能嫁給皇上。”

“為何?”

為何?他必須找出一個說服這位精明睿智的兄長的理由。

“因為她是我的女人,如何再嫁給皇上?”他臉上緩緩現出柔和的光芒。

耶律煜不禁一震:“你說你……。”

耶律焱默默不語,只等一頓痛心疾首的大罵,沒想到大哥突然一拍桌子道:“那更好!你娶她!也免了各部之間意見不合,到時候又弄出一大堆亂子!”

耶律焱差點兒沒把自己的舌頭咬下去,那句話只是權宜之計而已。

“她只是一個漢女,恐怕……。”

“她不是漢女,她是木葉神山上的女神,六弟,她縱使只是你的玩物,你也萬萬要娶了她,她只是形式上的北院王妃,你王府里的歌姬舞妾照樣可以侍候你。”

他低頭略一思索,這個辦法雖然可笑,但也是能將她永遠留在大遼最好的辦法了!而且他發現對于娶她,自己還有些莫名的高興。

“聽大哥安排吧。”

“太好了!”耶律煜一拍掌,這才想起帶來的兒子,四下一看,“那個搗蛋鬼又溜了!”

莊舟看見耶律焱走了,便又從屋子里出來,走到院子里,這大白天的,誰會睡得著呢?

她現在只想去找找那位潭淵公主,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日,總之抓到機會她怎么可以放過?

突然間,院子里沖進來一個小鬼,笑嘻嘻地跑到她面前:“又是你!你是我皇叔的寵妾嗎?你一點兒都不漂亮,比起別人你丑死了,皇叔怎么會喜歡你了?”

她一看,竟是那日在宮里看見的搗蛋鬼,還是那么好看的眉目,漆黑的雙眼勾攝人心。

只是一張小嘴也是毒得不饒人,幾句話就把她的自信心全部擊潰了。

“小屁孩,你說我哪里不漂亮了?”雖然她算不上絕世美女,但五官端正,皮膚白皙,清清秀秀也是不錯的。

“我帶你去看看我皇叔的歌姬和舞姬,你就知道自己多丑了!”男孩胖乎乎的小手拉住她就往外跑。

這個小家伙機靈得要死,很輕易就帶著她躲過巡查的侍衛,一路小跑,到了一個大院子前停下來。

莊舟隱隱約約聽見里面有女子的笑聲,好奇心大起:“里面都是美女?”

“我皇叔的女人最漂亮了!”小家伙一拍胸脯,拉著她走進去。

里面舞榭歌臺,雕梁畫棟,江南園林之風很濃重,小橋流水,游魚戲水,環境甚是好。

小家伙輕手輕腳地走著:“小聲點兒,讓皇叔知道我帶你來這兒,他會告訴我父王,我父王會用鞭子抽我!”雖然每次都有母親替他求情,但父王生氣的樣子還是太可怕了!

“小屁孩你還知道害怕呀!”

說著已經走到院子中間,只見一個池塘邊圍著一眾女子,身上穿的均是輕紗薄衫,影影綽綽的妖嬈之姿。

不時地傳來女子嬉笑之聲,無憂無慮的。

莊舟連忙捂著那個小家伙的眼睛,誰知道那個孩子竟然掙開她跑到一座六角亭里,端著一盤水晶葡萄一邊吃一邊看。

她跟著走過去,悄悄躲著,放眼過去都是各式各樣的美女,燕瘦環肥,各有風姿。

“果然是沒有吃過打農藥的蔬菜,沒有呼吸過被污染的大氣,沒有吃過junk food的絕世無敵大美女啊!”她大發感嘆。

“咦,這些都是你皇叔的女人嗎?”

“對啊,你看她們每一個都比你漂亮好幾十倍吧!”

“我也不差啊!”莊舟說得毫無底氣,果然是人比人,氣死人。

“差多了!”

“這么多女人,都跟皇帝的皇宮差不多似的。”她醋溜溜地說,渾然不覺自己語氣中的酸味。

小家伙轉頭看著她:“咦,你是在吃醋嗎?”

她要沖出口的話又咽回去,瞪著那個不會說話的小家伙,笑瞇瞇地說:“姐姐更喜歡你這種類型的男人呢?告訴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耶律寒!可我不喜歡你這種女人!”他趾高氣揚地說,把葡萄扔起來,張口接住。

“耶律寒?”莊舟輕聲念著,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個名字,她心里忽然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看夠了沒有?”身后響起耶律焱嚴肅的聲音。

莊舟突然愣住,那個小家伙更是機靈地一下子跳起來,準備逃走,卻被一直大手狠狠地提起來。

“啊!父王救命啊!!”他的驚叫驚動了池子邊的美女。

“大王來了!大王來了!”那群女子頓時像中了彩票一樣高興!

耶律焱抓起莊舟的手立刻走出去,另一只手里還提著不住大呼小叫的耶律寒。

“沒有本王的允許,不準進來這個地方!”走出那座院子之后,他把兩個人都放開,轉頭看向耶律寒,“寒兒,你父王說你學會了射箭,在這里展示一下我看看。”

“這里沒有弓和箭……。”他小聲說,打算搪塞過去。

耶律焱把一個侍衛身上的弓箭仍給他。

耶律寒一雙大眼睛骨碌碌轉著,走了幾步轉身,神情傲然地把弓箭扔下,一絲愧疚都沒有:“我忘了!”

“你說你又忘了!”耶律煜不知什么時候出現了,把他一把扛上肩頭,“回去給我好好的練!練不好記不住就不準吃飯!”

真是恨鐵不成鋼啊!

“皇叔!皇叔!”小家伙拼命想拉住耶律焱,父王生氣了只有娘親和皇叔才救得了他!可是皇叔一動不動地站著,沒有看他一眼,他就這樣一路嘶喊著被父王帶走了。

“以后看到那個搗蛋鬼你最好躲遠點兒!”

“那孩子可愛極了!這樣的孩子其實最討人喜歡!”要是她以后也能生個那么可愛的兒子就好了,她也要讓自己的孩子這么無憂無慮,不用被學業煩惱。

他們都沒有感覺,身后的蘭香別院里走出一個妖嬈多姿的女子,一雙妖媚的鳳眼緊緊盯在莊舟身上。

“麝蘭小姐,那就是大王帶回來的女子,傳聞中她是木葉神山里的太陽之神,身負異能,那次大王奉命去剿滅天鷹寨,她只是動了一根手指,就見整個天鷹寨瞬間化為烏有!”身后跟來的小丫鬟茉苓夸張地說。

“那只是以訛傳訛的胡言亂語,你也信?”麝蘭斜著眼看茉苓,鼻子里冷冷地一哼。她才不相信那個女人有什么力量!她頂多會使些迷惑男人的妖術而已!

茉苓小心翼翼地看著美麗動人的主子:“小姐千萬別不信,剛才奴婢代玉香姐姐去前廳送茶點,聽到大王和南王殿下在私談,她確實名不虛傳!而且南王殿下還讓大王娶了她,將她永遠留在遼國!”

“什么?”麝蘭狠狠一震,“南王殿下這么說的?那大王同意嗎?”

茉苓點點頭:“大王同意了!”

眼前一陣昏黑,茉苓忙上前扶著她,她修長白嫩的手指狠狠抓著墻壁,眼睛里透出怨毒的光!

她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她好不容易才到今天的地位,好不容易才讓大王對她有了一絲絲的溫存,她渴望的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愿望絕對不能被一個女人破壞了!

漸漸平穩了氣息,她轉身走進蘭香別院里。

****

自從那天在皇宮見過潭淵公主,伺候莊舟再也沒見過她,她有時身體好一點兒,就和伺候她的小丫鬟茉蓮說說話,話中總要提起潭淵公主。茉蓮以為她是知道潭淵公主與大王的關系,因而心生嫉妒,她也就不隱瞞什么,知道什么就說了什么。

“她經常來王府嗎?”

“只要大王在,她經常來呢。”

“那她下次什么時候來?”

“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

“去打聽一下啊!”她催著茉蓮去打聽。

茉蓮一臉為難:“小姐,奴婢是來伺候您的,若是大王知道我跑出去了,回來要罰我的。”

“沒事,他回來我替你擋著!”莊舟拍拍胸脯,“你若是幫了我這個大忙,我在你們大王耳邊吹吹枕邊風,讓他升你做個大官!”

茉蓮被她推著轉身,沒走幾步就聽見外面吵鬧的聲音。

“大膽!潭淵公主的路你也敢攔!”

“大王吩咐過任何人不得進去!”

“聽聽,是誰?”莊舟豎起耳朵,她剛才聽到他們說‘潭淵公主’了!!!噢噢噢噢,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她放開茉蓮跑出去,見門口一行人盛氣凌人地站著,中間身穿紫色狐裘的女子正是潭淵公主!

潭淵看見她出來了,更是忍不住滿腔的恨意,一腳踹開擋路的侍衛,走過去揪起莊舟的衣領:“賤人!焱居然會讓你做王妃!”

“你在說什么?”莊舟兩眼冒星。

“我不會讓你如愿。”潭淵抓著她一步一步往后拖,她力氣很大,畢竟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女子。莊舟無從逃脫,任由她拉著,退到墻角。

“你說!你使了什么妖術?你們漢人不是有很多妖術嗎?你竟敢迷惑北院大王!”

“你說什么鬼話!”莊舟忍不住喊起來,“我沒有什么妖術!倒是你,你用什么妖術把我弄到這兒來的!?”

啪!

潭淵一個耳光扇下來,咬碎銀牙地說:“我殺了你!看你還使什么妖術迷惑人!”

耶律焱說的果然沒錯,這位潭淵公主不僅僅是刁蠻而已,她甚至是狠毒的。莊舟被她的一個巴掌打得暈頭轉向,后腦狠狠地砸在墻上,她意識混濁地瞪著潭淵:“你有本事真殺了我!你把我弄到這個鬼地方讓我生不如死!你干脆殺了我吧!”

潭淵從腰間拔出匕首的手緩了一下:“你這個瘋言瘋語的蠢貨!你配不上焱哥哥!”

“公主請三思,莊舟小姐是大王的貴客,你若是殺了她,恐怕大王回來無法交代!”眼看她的刀子就要落在莊舟的脖頸上,茉蓮慌忙出來阻止,她自知力量微弱,可是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伺候的主子有什么閃失。

“她不過是在焱哥哥身上使了妖術,我殺了她這妖術自然就解了!”潭淵眼里閃過瘋狂的光芒,“我殺了你!”

明晃晃的刀子映在莊舟眼里,她直愣愣地看著匕首落下,不知道怎么躲閃。

千鈞一發的時刻,一支箭劃破了空氣射過來,嗖嗖兩聲,將潭淵手中的匕首釘在一旁的墻上。

潭淵氣急敗壞,突然一回頭卻有一大把銀光閃閃的彎刀駕在脖子上,她瞪大了眼睛!

“請公主恕罪,屬下奉命保護莊舟小姐的安危,她若是出了事,這一整個院子里的人都要陪葬。”

潭淵一聲暴怒的喊叫:“鬼目!你竟敢壞本公主的事!”

“屬下只是奉命行事。”鬼目把緩緩滑坐在地上的莊舟抱起來,對身后一眾侍衛道:“沒有大王的吩咐,不允許任何人踏進這院子里,聽到沒有!”

潭淵緊咬下唇,她什么都做不了,眼睜睜看著鬼目將那個女人抱回去!

她不會讓她得意多久的!總有一天她會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經過剛才一嚇,心臟有些承受不了,鬼目把她抱進去之后,她躺在床上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沉沉地睡了一覺醒來之后,發現外面已經天黑了,寒冷的夜色侵襲進來,她把身上的被子裹緊一些。

外面響起腳步聲,不似平日里的沉穩矯健,她聽得出一絲凌亂。

坐起來,就見他進來了,滿臉疲倦的樣子,身上的斗篷還夾著屋外的冷風,抖落了一間屋子的冰冷,她不由的又覺得冷,拉緊了被子。

“我跟你說過,見到潭淵你躲著點兒,為什么不聽。”他在椅子上坐下,端起侍女送來的熱茶,蓋子揭開,騰騰的熱氣便冒出來,烘暖了他有些僵硬的臉。

莊舟第一次在古代覺得這么委屈,以往她多么堅強,獨自來到這樣陌生的地方她還能讓自己頭腦清醒地思考該如何面對,可是今日,她真的真的要徹徹底底絕望了。

那個潭淵公主根本不會送她回去!

“你如果還想活下去就給本王好好聽話!”他重重地把茶杯放下,壓著心里莫名其妙的怒火,“以后再出這樣的事情,誰也救不了你!”

“你懂什么?”她抬頭瞪著他,“我是死是活也不勞你操心!”

火盆里的火光跳躍,拉出一道悠長的暗影,他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你的意思是——你不怕死?”

“我早就告訴過你,我都活不了多久了,我還怕什么?”怒氣一上來,就壓不下去。

“潭淵……你究竟找她做什么?”他早就聽說了,她一直向侍女打聽潭淵的事情。

“這個你應該去問她才對!如果不是她,我根本不會來到這個鬼地方!”

“你要她怎么做?”他略微偏著頭,火光映著他的臉,有種近乎妖異的俊美。

“送我回去。”她說這簡單的四個字,抬眼看他。

他緩緩站起來,手背在身后,手指緊緊地握起來:“她不會聽你話,潭淵不會受你的擺布。”

“可是她聽你的!”莊舟像是抓住了希望,從床上跳下來,拉住他的一只手臂,“我知道她很愛你,只要你去說,她一定會聽你的!”

耶律焱輕輕把她的拉開:“是,我去說她一定會聽我的。”

“太好了!我求求你,幫我這一次,大恩大德,我永生不忘!”她激動得連聲音都在顫抖,要是她能回去,她在現代一定天天給他燒高香。

“永遠?”他瞇起眼,永遠的代價是否就是讓她從此消失不見?

“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真的!我用什么方法都不夠感激你!”

“此話當真?”他眼中的光變得復雜難懂,“任何事?”

“任何事!”她重重點頭,只要不讓她去死,做什么都行!

“我要你嫁給我。”

四周的空氣恍若停止了流動,莊舟呆呆地望著他,臉上還保持著剛才點頭時自信滿滿的樣子。

他說了什么?要她嫁給他嗎?怎么可能,她一定是聽錯了!

“怎么?你不是說‘任何事’嗎?難道嫁給本王竟是在‘任何事’之外嗎?”耶律焱不無諷刺地說,她抱著手欣賞她的臉色慢慢轉白的樣子。

她是不愿意的,他很清楚,可是這樣的不愿意,深深地刺痛了他,并且也深深地激起他想要征服的欲望!

“我……你……。”她感覺一股從未有過的羞恥感,這個男人分明是在耍她!而她剛才很高興地任由他耍著玩!

“剛才我還想著你是個好人,想不到……。”這個男人讓她徹徹底底地失望!他根本就不可能變成好人,惡魔始終是惡魔!

他心中動容,卻還是忍住心底慢慢滲出的溫情,這溫情灼痛了他:“本王給你選擇,你若是肯,本王就答應幫你,你若是不肯,就別怪我了!”

“為什么?”她瞪著他,仿佛要用一對眼珠子把他的丑惡都勾出來!

“本王很想看看木葉山的神女有多大的能耐而已。”他解釋得很簡單。

她握緊拳頭,拼命才讓自己忍住不要一拳打出去!

“我肯定是上輩子欠你的,這輩子上天才會安排我來這兒還債了。”她憤憤坐下怒氣上涌,攪得心臟又開始猛疼。

“那你最好想清楚如何來還本王的債!”他扔下話出去,茉蓮在門外捧著食盒等著,見耶律焱出來,慌忙跪下去。

“把藥送進去,讓她按時服下,她若是不聽,你知道該如何做。”

“是,奴婢知道。”茉蓮忙進去,輕手輕腳端到莊舟面前:“小姐,該吃藥了。”

“不想吃!”莊舟負氣地說。

“小姐若不吃藥,奴婢今晚就要提人頭去見大王,奴婢忠心侍奉小姐一場,小姐若還心疼奴婢,就請把藥吃了吧。”茉蓮苦苦哀求。

“算他狠!”她還是狠不下心來,端過藥喝下,放下藥碗又說,“茉蓮,潭淵公主說的竟是真的。”

茉蓮已經隱隱約約明白了,她聽一起做事的丫鬟玉香說過,南王和大王商討過,為了永遠留住這個身負異能的神秘女子,大王將要迎娶她。

這是天下女子夢寐以求的幸福,試問有哪一個女子不渴望嫁給大王這樣的男人,貴為堂堂北院大王,手握重拳,而且英俊瀟灑。

“可我如果不答應他,就永遠都回不了家。”她想起遠在另一個時空的家人,此時他們在干什么?

“回家有什么好?是我就不想再回家,我爹娘把我賣進王府里的時候,我才六歲呢,那時候什么都不懂。現在想來,家里再小的弟妹,爹娘也是舍不得的,他們只舍得我,因為我從小不愛說話,他們認定了我就是一個累贅,留著也沒用,不如買到有錢人家里還能換幾個錢。”茉蓮想起多年前她也是那么想家,想得發瘋,夜夜哭泣,可是最終還是學會忍耐,還有什么是不能忍的?最親的人都背叛了自己,再重的東西,也要放下了。

莊舟被她的身世感動,她知道古代女子大多沒有多好的命運,為奴為婢,也許比起淪落青樓要好得多,雖說沒有了自由,總比連尊嚴都散失得好。

“我爸很愛我,所以我才會那么想回去,而且我根本不屬于這兒,就算現在不走,將來有一天也是要走的。”

茉蓮不解:“小姐的神奇力量會再恢復嗎?府里的人說小姐因為天鷹寨一戰,消耗了太多神力,一時都無法恢復。是不是小姐的神力恢復之后就要回去了呢?”

“神力?”天鷹寨一戰,親眼目睹了那次戰役的士兵,都把她傳得神乎其神,“哪有什么神力……”猛然一想也許被這些人這樣誤會也好,她傷了‘神力’,暫時恢復不過來,以后或許會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想到此,又改了口,“哦,只是要需要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來休養。”

“那小姐一定要好好休息啊,等小姐的神力恢復了,說不定就能回家了!”茉蓮滿臉崇拜看著她。

“啊哈哈,那是那是。”她忽然覺得困了,那碗藥的作用不小,她讓茉蓮回去休息,自己上床睡覺。

躺了一會兒,她還是被耶律焱提出的條件誘惑了,只要她嫁給他,他就能讓她回家!

可是……她怎么可以在古代和一個男人成為夫妻?

沉沉的睡意壓上來,她漸漸不能多思考了。

……

“小舟,你到底去了哪里?為什么我們到處都找不到你?”名叫徹涵的男孩焦慮地在各個地方尋找。

不止是他,還有好多朋友,每一個人都在找她,最后,她看見爸爸滄桑的臉,小時候爸爸的形象那么高大,可是現在……

“伯父,您回去休息吧,我再去一趟警察局。”徹涵雙眼深陷,看得出他已經好幾天沒有休息了。

他安置好了莊父,囑咐顏夕好好照看著,打開門出去,也許是連日以來不分晝夜尋找莊舟,他已經很疲憊了,在樓梯口踩空了,一頭栽倒下去,額頭磕在欄桿上,鮮血直流。

……

“徹涵!”她滿頭大汗坐起來。

剛才那個夢里,徹涵摔得滿頭是血,而爸爸也因為擔心她消瘦了好多。

忽然感覺眼中落進一點點光,她慢慢地抬起頭,不禁倒吸一口氣,抓著被子縮到床角!

垂下的簾幔后站了一個人,高大的身影令人恐懼,他手里拿著一盞燈,幽幽的火光照在他臉上,那一雙眼睛如同夜晚出沒的狼群,熒熒閃出藍色光芒。

“鬼……鬼……”

她用被子捂著頭,拼命大喊:“鬼啊!不要來找我!我沒做虧心事!不要來找我!”

“是我!”他走進來,點亮了燈,屋子里的慢慢亮起來。

莊舟聽出這個聲音,停止大喊大叫,從被子里探出腦袋,看見是耶律焱,“半夜三更你躲在那兒干什么?”

“你自己大呼小叫,本王以為進了刺客!”

她臉上一陣紅:“誰大呼小叫了……”她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看見她沒事,他便要走。

那個夢境又在她的腦海里回放,她什么都來不及想,一步沖上去,抱住他的手臂:“你的條件,我答應了,但是你必須盡快,最好明天咱就去領結婚證!”

“結婚證?”

“呃……就是,就是咱們明天就成親。”

他邪邪地笑:“不用急,你要做本王的女人就會讓你做的風風光光,絕不會讓你失望。”

“風不風光無所謂啦,只要我嫁給你就成!”過程什么的根本不重要,這次結婚,她可沒當真。

“不,可不只是成親這么簡單。”

“那你想怎么樣?”她突然少一根筋地問,“難不成你還讓我替你生個孩子啊!”

“聰明!”他點點她秀挺的鼻子,這樣她就一輩子都跑不了了!

她翻了一個白眼:“我可是心臟病啊,以后你兒子要是被遺傳了,你哭都來不及!”

耶律焱一把抓住她,往懷里一拽:“你答應了就不能反悔,做本王的女人,你也要付出代價!”

她心中一凜,他的手臂松開,她的身體就不住往后退,退到床上,她呆呆地望著他:“你……你說真的?”

“你以為呢?”他反問她。

她咬著唇,沒有任何辦法了,為了二十一的父親和朋友,她豁出去了!

“你要記住你答應過我的事情!你不能反悔!”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是你們漢人的話,在本王這里,同樣受用。”

“一言為定!”

****

二十一世紀

徹涵把車開進莊舟家的小花園里,出去按了門鈴,開門的是夕顏,她一見他,立刻問:“有消息了嗎?”

他搖頭,夕顏頓時泄了氣,垂著頭走進去,莊興城躺在陽臺上的躺椅上,身上蓋著一條薄毯,剛才遠遠就看見徹涵的車開進來,知道他回來了。

“怎么樣了?”

“警方還在調查,沒有好消息,也沒壞消息。”徹涵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至少現在警方沒有發現可疑的尸體,這就足夠讓人安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她活著什么都好了。”

“叔叔還在研究契丹文化嗎?”徹涵看見他手里拿著一本書,上面的文字他看不懂,只從圖片上猜出是契丹文化。

“剛才研究所的小劉送過來的,說是在一處古跡里發現的,都是破解不了的文字,就送到我這兒來。”莊興城拿著放大鏡,一個字一個字細細地研究。

“這世上除了叔叔您,恐怕沒幾個人能破譯這些文字了!”

“穆宗八年,北院大王迎娶來自木葉神山的女神,自此我大遼風調雨順,百姓安康,國力鼎盛……她從金烏降臨,沐浴著圣潔的光輝……那一戰她摧毀了一整座城池,不費一兵一卒……。”莊興城斷斷續續念出來,“講得就是當時的北王迎娶的王妃,古代契丹人崇拜太陽,穆宗當政昏庸,下面的官員就臆造一位女神出來,讓天下人都安心。”

徹涵笑道:“古人迷信,不用這樣的辦法,去和他們講科學他們也不會懂啊!”

夕顏從廚房里出來:“開飯咯,徹涵,留下一起吃吧,我做了很多拿手好菜哦!”

“好啊!”徹涵也不推辭,把莊興城扶起來,莊舟失蹤的這些日子,他,夕顏和暮旭幾乎天天都在這里,輪流照顧莊父。今天暮旭去了學校調查,希望多些線索。

可是她真的像從空氣中消失一樣,什么線索都沒有留下來。

他們現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她能好好活著,只要活著,什么都好了。

****

穆宗八年,北院大王迎娶了那位從太陽中出現的神秘女子,舉國歡騰。

那個女子是神派來保佑大遼的,她嫁給北院大王,必定會讓遼國愈發強盛!

婚禮的正式儀式要到晚上,可皇上喜歡游戲,正逢了這樣的好日子,興頭大起,下令免朝三天,在婚禮儀式的廣場上擺下了競技臺,能決勝的人便入朝為官,封為‘海東青’。‘海東青’是勇猛與智慧的象征,是每一個契丹男人都渴望獲得的封號。

可是競技的對象卻偏偏不是人類,而是餓了三天三夜的野狼!

兇猛的野獸看到人就咬!一口下去,至少不見了二兩肉!但皇上的獎賞太過豐厚,半天下來,已經有不少勇士被野獸所傷。

皇上在高臺上觀看,下面無論如何血腥的場面他都能開懷大笑!

可悲也!

茉蓮把金步搖插在莊舟的發髻上,她在鏡子里照了照,不滿意,又拿下來:“弄個好看的來!”

茉蓮沒有辦法,在首飾盒里翻了半天,失望地說:“小姐,你已經都試過了!”

“是嗎?”她對著鏡中的自己努力擠出一個微笑,那個滿身喜色的人真的是她嗎?為何這樣鮮艷的紅色還是在她眼中驚不起半點兒波瀾?她既然答應耶律焱嫁給他,就該做出點兒新娘的樣子來讓他看看。

茉蓮把步搖又插回去,忍不住贊賞:“小姐你這樣還真是美!”

“那還用說!”她站起來,滿身錦衣,在原地轉了一圈,衣袂翩躚,遙遙迢迢,發間的金步搖搖搖晃晃,環佩叮當,撞出悅耳的聲音。

她一轉身,忽然瞧見門口站了一個人,她停下來,走上去,學著電視上外國女人拉著裙子曲了曲腿。

“你做什么?”耶律焱不解地看著她的動作。

她仰起頭,頭上的琉璃瑪瑙,點點兒的影兒投在眼中:“這是我生活的世界里的禮節,它屬于西方,你還不懂的。”

“你最好先學會契丹的禮節。”他看向一旁的侍女,“本王交代的事情都辦好了。”

“她們都教過我了,放心,我很聰明的!”她拍拍胸脯,不是她自夸,她的腦袋瓜子可是很靈光的,至少死記硬背的功夫,還是一流的。

“天黑了之后本王會派人接你過去。”他抬手緩緩撫過她白皙的臉頰,這張臉,給了他多少震撼,過了今日,她便是他的妻子。

即使只是作為政治工具,他也不會把她給任何人,如果她非要走,那么他不在乎毀了她。

這場交易,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對象,不管她的國家在哪里,他絕不容許她回去!

侍女等耶律焱走了之后才敢說話,茉蓮說:“小姐真是好福氣,大王喜歡您呢!”

“府里的女子都不曾讓大王這樣小心翼翼的,小姐是頭一個呢!”

莊舟臉一紅,為了壓下心里的慌亂和臉上的窘意,她放開嗓子喊:“還叫小姐呢!過了今日你們都改改口叫我王妃了!”

她的話才說完,門口忽地響起一個女子嬌媚的聲音:“麝蘭先來恭喜王妃,祝愿大王和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莊舟抬頭一看,見那女子走進來,蓮步輕移,水粉色的裙擺拖在地上,柔軟的綃裳包裹一段玲瓏的身子,婷婷裊裊,就如最耀眼的盛放的玫瑰,妖冶的氣質引得人浮想翩翩。

一抬頭千嬌百媚:“大王真是好福氣,娶了木葉山的女神,從此我大遼定能昌盛安康了!”

莊舟連忙走過去,這王府里如此美麗婀娜的女人,不用猜她也知道是什么人,情敵找上門了唄!

“姐姐說笑了,莊舟只不過僥幸能讓大王看中了,以后還請姐姐多多照應呢!”她早就學清楚了這一套,對付情敵嘛,瓊瑤奶奶的電視劇看了幾十部了,要是還沒學會,就太對不起她聰明的大腦袋了!

麝蘭吃了一驚:“你既叫我姐姐,我就認了你這個妹妹,王府里我在的日子比你長,以后有不懂的盡管來找姐姐!”

“那太好了!”莊舟心里暗暗諷刺:這女的多好的福氣,認了一個未來人做妹妹!不過按照時間的差距來看,這位麝蘭美女的確比她老了很多很多,做她的姐姐也沒什么吃虧的!

麝蘭款款地走到桌子旁坐下,十指纖纖端起茶杯,輕啜一口:“今日的婚禮可是舉國歡慶,你是大王第一個娶進門的女子,應多知道一些規矩,以后才能讓下面的人都服你。”

莊舟滿臉堆笑:“妹妹一定好好學習,不會讓姐姐失望的。”

一旁的侍女都安靜地站著,麝蘭只好走到莊舟面前,悄悄地說:“大王性格喜怒無常,你可要小心才是。”

這個她自然知道,莊舟暗想,她既然這么提醒她,表明她也壞不到哪兒去,她雖知這提醒中警告的成分更多一些,但還是忍不住感激麝蘭。

“多謝姐姐提醒。”

“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麝蘭笑意款款地離去。

莊舟送她到門口,見她走出院子才問茉蓮:“這位麝蘭小姐,平素如何?”

“麝蘭小姐人挺好,是大王所有舞姬當中最有好人緣的,大王也寵愛她,只是在府里遭人嫉妒,都是那些沒得寵的歌姬舞姬。”

“哦。”莊舟點點頭,既然她人不壞,她就不必對她存太多戒備,還是省省心想想那位潭淵公主。

潭淵知道她嫁給耶律焱,不知道會氣成什么樣子呢?今日去,她肯定會出現,莊舟必須找到機會和她說話。在這樣的時候,潭淵肯定希望她越早消失越好,只要潭淵肯幫她,那么她回去的可能性就大了!

這樣子,她可以不必被耶律焱所脅迫,等她突然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就讓那些古代人著急去吧!

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今晚夜色特別好,天空中一輪皎潔的明月,高高掛在夜幕中,稀疏的星光一閃一閃的。

侍女們帶著莊舟把禮儀又過了一遍,此時迎親的人也到了。

契丹的婚禮和漢族不同,院子里站了無數人,手持火把,幾個巫師模樣的人在中間又唱又跳,火光映照著他們那一張張詭異的臉。

天地間被一種巨大的神秘氛圍籠罩著。

她現在身處一千多年前的契丹,她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她正要同契丹的北院大王成親,這件事真是可笑又可恨。

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走進他們抬來的華麗的軟轎中,簾幔上繁復的花紋如同她身上精美的圖案,領口和袖口都滾著紫色的紫貂皮毛,金銀絲線繡成精致的龍虎鳳,沉重的頭飾讓她很艱難地支持著頭顱。

轎子緩緩抬起,透過簾子,隱隱約約看得見外面的火把的光。

心臟陡然加快,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盡管剛才已經吃過藥了,但在這樣盛大的儀式中,她還會希望自己不要出什么差錯。

這不是她熟悉的世界,在這里她需要步步小心,不能走錯一步。

大約走了十五分鐘,她在轎子里昏昏欲睡,今天折騰了一天,她不累才怪。

“王妃。”

莊舟聽到有人喊,睜開眼睛,忽然一股白煙噴過來,猝不及反地,香香的味道讓她的大腦一時間恍恍惚惚的。

“今天你就要成為北院王妃了,真不知道給你什么樣的賀禮,呵呵……。”柔媚的笑聲在耳邊飄散。

“你……。”她很艱難才嚶嚀了一句,意識逐漸薄弱,沉重的眼皮慢慢合了下來,簾子外面的火光越來越旺盛了……

皇上在高臺上快樂地看底下的勇士和野狼廝殺得無比激烈的場面!那血腥的場面讓在場的百官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哈哈哈,朕今天太高興了!焱,你的王妃怎么還沒有到?”皇上大笑著轉過頭看耶律焱。

耶律焱穩穩地坐著,錦帽貂裘,他淡淡地說:“快到了。”

一旁的耶律煜道:“六弟,是否請皇上將這競技場撤了,這是婚禮……。”

“算了。”耶律焱看了一眼皇上,“現在皇上在興頭上,還是由著他吧。”

耶律煜一轉頭看到高臺底下他的搗蛋兒子正和一群少年瘋瘋癲癲在百官間游戲,大呼小叫,不禁搖頭嘆息:“真希望寒兒一夜就長大,也不用我費這么多心了。”

“寒兒還小,大哥何必這么苛求他。”言語中潛移默化是受了某人的影響,他警覺過來才覺得不可思議,那個小女子的一番話,竟然在他的意識里起了作用。

“哎,昨日請了西席先生教他念書,教了一天倒把老師氣跑了!”

耶律焱搖頭笑,那個孩子,總是有辦法和大人周旋,聰明得不得了,可就是不愿意學!要是他把那股聰明勁兒用在讀書習武上,相信將來必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帶出來帶出來!再來比試一次!”皇上突然站起來,高聲對下面的人叫,“帶人出來!!”

柵欄的一道暗門緩緩打開,斜斜的一塊木板上滑下來一個人,四周突然一片死靜。

“嗯……。”火光好刺眼!睜開的眼睛又重新閉上。

四周為何這樣安靜?她記得有很多巫師在唱歌跳舞的,難道她們已經到了嗎?

“嗷——”

莊舟驀地睜開眼睛,腦中一熱:那是什么聲音?

“嗷——”

她慢慢坐起來,手掌在地上摸索,突然摸到一灘溫熱的液體,她低下頭,一瞬間,全身的血液都沖到頭頂!

為什么?為什么地上有這么多血?

“是皇叔的新娘,是皇叔的新娘啊!”

人群中響起一個少年稚嫩的呼喊,莊舟轉頭去看,是年幼的耶律寒,此時那個男孩正用一種夾著害怕和悲憫的眼神看著她。

“嗷——”

她努力讓自己的視線對上那一雙雙閃著綠光的眼睛!

是狼!

很多匹狼,耽耽地看著她,滿身的鮮血令人恐懼。

她怎么會到了狼窩里!?回想剛才的情景——

有人對她用了迷藥!她聞到那一陣淡淡的香氣之后,就不省人事了!原來那是策劃好了的陰謀!

耶律焱在高臺上突然站起來,沖到高臺邊,一低頭就看見廣場上高高的柵欄圍起來的競技場里,那個一身嫁衣的女孩面色蒼白地坐在地上,那一匹匹被餓了好幾天的野狼緩緩地朝她圍攏過去。

“救她!”他歇斯底里地對下面的人大喊,然后瘋了一般沖下高臺。

莊舟在地上慢慢地移動,那幾匹狼已經離得她很近很近了,那些士兵在圍欄外無能為力,這圍欄太高,她根本出不來,而那道讓人進出的門緊緊的閉著,恐怕也是不能打開的,這么多狼,全都跑出去,有多少無辜的人會遭殃?

周圍的火把不斷向上跳躍,火焰明晃晃地照著她的臉。

身體在顫抖,她生平頭一次這么害怕,原來直直去面對死亡是這么可怕的事情!

“別……別過來。”她囁嚅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嗷——”為首那只狼突然仰天長嘯一聲,那是一匹年輕的野狼,健美的身形,炯炯的綠眼睛,凜然生威。

它一叫,其它的狼也跟著叫起來,蒼涼詭異的聲音,劃破了寧靜的天空。

所有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兒上了!

耶律焱從高臺上沖下來,一把抽出侍衛的劍,“把門打開!!”

“大……大王,里面的狼餓了三天三夜了,這門一打開,狼都跑出來……。”守在圍欄門口的士兵哭喪著臉。

潭淵公主也跟著跑下來,死命地拉著他:“焱哥哥,你進去會出事的!那些狼可怕極了!剛才撕碎了好幾個人呢!”她一雙眼睛看向圍欄里的莊舟,狼群就圍在她身邊,這一次看她怎么逃!

耶律焱看了一眼圍欄內的莊舟,她被嘶嚎的狼群圍在中間,嚇得渾身都在顫抖。

該死!她不能有任何事!絕對不能!

“只要本王進去立刻把門關起來!”他發現自己也是渾身顫抖!想到她會被餓狼撕裂,就抑制不住從心底泛上來的恐懼。

潭淵怎么都拉他不住,他舉起刀,就要把門砍開。

就在這時,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領頭那匹狼嘶吼了之后,突然伏在了地上,溫順地用鼻子蹭著莊舟的腳底。

其余的狼也紛紛伏下,不可思議,剛才還兇猛的野獸一瞬間像狗一樣溫馴了!

莊舟倒抽一口氣,那匹狼抬眼望著她,眼睛清明,綠色的光熒熒閃著。

圍欄外的人突然大喊起來:“她真是木葉神山的女神啊!狼在她面前下跪啊!”

莊舟知道契丹人把狼視為神一樣的動物,他們崇拜狼的勇敢兇猛,用狼的形態作為契丹一族的圖騰。

耶律焱怔怔地看著那一幕,那么不可思議的一幕!

難道她真是木葉山的女神?

莊舟慢慢抬起手,用沾著血的手指輕輕點了點那匹狼的額頭,它發出溫順的‘嗯嗯’聲,她忽然笑起來:“原來是你!”

那次在沙漠中,她好心放走的那只小狼!想不到才過不多久,它已經長得這么大了!

連動物都知道知恩圖報的道理,而可恥的人類卻還在殘殺同類,排擠異類!動物的善念在慢慢激發,人類的善念卻日漸枯萎。

“謝謝你。”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爬起來,對著站在圍欄外的耶律焱說:“請把它們都放走吧,讓它們回到自己的家園。”

守在圍欄外的士兵立刻將門上的鎖取下來,站到一邊。

莊舟過去打開門,對那群狼招招手:“回去吧,永遠不要來人類的地方。”

為首的狼用悲傷的眼光看著她,似乎是不愿意走,然看到她臉上誠懇的笑容,最終還是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出去。

周圍的人嚇得四散逃開,那群狼不傷人,慢慢地走,走幾步,回頭看她一眼,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知道它們的身影都看不見之后,莊舟才松了一口氣,跌坐在地上,捂著疼痛不已的心臟,剛才一直忍一直忍,沒想到自己還能活下來,真是上天有眼了。

心臟跳得劇烈,她剛才害怕得想一頭撞死!

那個害她的人此刻躲在暗處抓狂了吧!

耶律焱把她打橫抱起來,低下頭說:“今日的婚禮已經舉行了,從今以后你是我的王妃。”

“焱哥哥……。”潭淵走上去,卻被一道冷冷的目光恫嚇住,她蒼白著臉站著。

“從今往后她便是我的王妃,你若是膽敢傷害她,休怪我無情!”他冷冷地說,一雙眼緊緊盯著她,深邃陰翳,令人捉摸不透。

潭淵心臟猛地縮了一下,后退一步,讓他們離去。

他……他知道了嗎?

皇上站在高臺上,不住地稱奇:“世界上真有這樣的奇異的女子,妙!太妙了!”

耶律煜附和道:“她擁有如此神奇的力量,千萬不能讓她落入別國之手!”

“焱娶了她,是天大的福分!”皇上瞇起眼睛,目光射向高臺下被耶律焱抱在懷里的女人身上,“她必須永遠留在大遼,有了她,朕就不用愁打戰的事情了!”

木葉神山的女神,那就是真正的女神嗎?他親眼看到,才算真正領略到了神奇。

讓野狼下跪的女子!

王府里喜氣洋洋,大紅的燈籠一字掛開,一排排映著人的臉和眼,都是紅彤彤的喜色。

紅地毯從大門一直鋪出去好幾里,兩旁的侍衛身上掛著大紅花,靜默地站立著。

那邊隱隱地聽見了馬蹄聲和車輪聲,所有人都挺直了背脊等著!

慢慢的那聲音近了!

耶律焱帶著她的新娘歸來,他騎在馬上,高高地俯視著下面,黑色披風張揚飛舞,他有一種睥睨蒼生的氣質。

他微微側頭看身后的馬車,正見那個小丫頭一手挑開車簾,露出一雙溜溜機靈的大眼睛,打量著外面。

似乎感覺他灼熱的目光,她輕輕抬了眼,對上他直視的目光。

臉上一瞬間像是被撒了一大把辣椒,辣得火燙燙的,窘迫不已,她迅速把頭縮回去。

耶律焱不自覺笑起來,心底有一股溫情正慢慢滋生出來。

那種感覺溫暖異常,像是被人用火把遠遠地烘著。

府外已經站了一大堆迎接的人,都一派喜洋洋的裝束,整整齊齊站著,看那馬車接近了,便都跪下來大喊:“恭迎大王!恭迎王妃!”

耶律焱躍下馬背,走到馬車前,掀開簾子,對著滿臉紅潮還未退去的莊舟伸出手:“下來吧,我的王妃。”

她局促地坐著,心中惴惴不安,還不太敢相信這是真實的,她在古代結婚了?還嫁給一位王爺?

看她久久不愿動,臉上一抹紅暈那樣誘人,低垂的眼簾在臉上投下一片淡灰色的陰影,濃密的睫毛時而抖動一下,驚慌得像只小兔子。

他不由得笑了起來:“你既然不愿走,那本王抱你走。”說完長臂一伸,將她拉進了懷里。

莊舟大叫一聲,人已經被抱出馬車外,外面的人都樂呵呵地看著她,那一雙雙的眼睛里夾雜著曖昧不明的笑意。

她差點兒暈過去,低聲說:“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他低下頭在她臉上輕輕吻了一下,順便說:“本王已經抱了你,再放你下去豈不是更讓人懷疑,這樣裝作恩愛的樣子,會讓她們以后都對你好一點兒。”

她一愣,想不到他還這樣細心,在這樣的深宅大院里,她的確只能夠依靠他,他若聲明她是他的人,那么人人都會對她禮讓三分。他若對她棄若敝履,那么她自然無立足之地。

明知這只是在人前做樣子,她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任由他抱著,乖乖巧巧地靠著他。

耶律寒大笑著抱著她進門,今晚的她美得有些虛幻,也許是那紅紅的燈籠讓他產生了錯覺,他覺得她的一張臉讓人心醉神馳。

王府里還剩下幾個簡單的儀式,他們一一都過了,隨后也和漢人一樣,新娘子和新郎一起被送入了洞房。

紅燭昏羅帳。

她一顆心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像要從嘴里蹦出來,莊舟懷疑一會兒它跳得再快點兒估計她立刻就會病發而死了。

洞房花燭夜,春宵值千金……她一想起這個婚禮現在才算是真正在舉行就忍不住要噴鼻血。

她想起那天耶律焱說的話,他不僅僅讓她‘嫁給他’而已……那么……

有那么一瞬間她想立刻從這里逃出去,可是下一秒父親年邁的面孔就出現在腦子里。她不能跑啊,現在唯一剩下他能夠幫她,她要是跑了,那么要何年何月才能見到潭淵公主呢?

而且這個地方對于沒有身份的漢女來說簡直是個不折不扣的地獄!她一跑出去,就等于自己跳進十八層地獄里去了!

她對這個男人還不算太厭惡,失身就失身吧!等回到二十一世紀,就全當搞了一次‘一夜情’!沒什么大不了的!

正在激烈地思想斗爭中,耶律焱已經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從里間出來,這時的他更有一種隨意散漫的瀟灑,讓人一時之間回不了神。

等回神時,他的大手已經迫不及待地在解她的衣帶。

她嚇了一跳,按住他的手,神情有些大義凜然:“你沒忘了答應我的事情吧?”

“沒忘,怎么?你想反悔不成?”他邪氣地笑,“現在可來不及了。”

“沒反悔!”莊舟昂首挺胸,“來吧!”身子一躺,成一只大王八的造型躺在床上,一雙眼睛還骨碌碌地轉。

套用時下最流行的一句話:生活就像強奸,不能反抗就躺下來享受……

耶律焱緩緩地俯下身,手指輕輕一勾,她的衣帶就散開,他雙臂一攬,把她抱起來。她的衣裳呼啦啦滑下去,只剩下薄薄的一件紗衣,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里面金絲繡鴛鴦的紅肚兜。

他深吸一口氣,一俯身,將她壓在身下。

他在她的唇上輕輕點了一下,她微微偏過頭,身體有些顫抖,像在忍耐著什么極大的痛苦一般,額頭上的汗水都逼出來了!

她急促的心跳撞破這安靜的洞房,紅燭昏沉,這喜本來就是為了他們倆而存在,只是……

他翻了一個身,把她緊緊地箍在手臂里:“今天累了,睡覺吧。”

莊舟詫異:“你不會……。”剩下的幾個字生生咽在喉嚨里。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別亂動!”

他可不是圣人,她雖也算不上什么絕世之色,可是那小小的柔軟的身體在懷里,她身上的溫暖熨燙了他。

他的銅墻鐵壁讓她無法掙脫,動一下都難,這個睡覺的姿勢不大舒服……

“別亂動!”他再次低喝。

“你讓我睡安穩一點兒嘛!要不然你去別處睡啦!”

他壞笑:“這是你我的新婚之夜,我怎么可以到別處去睡?”

“等等!讓我把手伸直……等等,換個姿勢……噢,你壓著我的頭發啦!!!”

“莊舟。”他的聲音忽然低沉嘶啞,“今晚我不要你。”

“嗯?”她抬起頭來,看他的臉在紅燭映照下,那么完美無暇,上天是何等的偏心,將他的外表造就得那么完美!

他低下頭,吻上她如花瓣一樣嬌美的雙唇,深深地吮吻,輾轉纏綿。

那一瞬間她腦袋里空白一片,像是遭人當頭打了一棍!

這……這是怎么回事?

許久,他才放開她,手指撫在她微微泛紅的雙頰上,輕緩地來來回回。

“別再讓我對你好奇,你要是讓我愛上你,我就要食言了。”他輕輕碰了一下她有些紅腫的唇,又低下頭吻上去。

他紊亂的呼吸在耳邊起起伏伏,突然變成一首哀怨的詞調,她忘卻了旋律,唯獨記得那詞: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他們之間隔了漫長的千年時光,君生我生,都錯過了。

她忽然淺淺地啜泣,眼淚一顆顆滾下來,落進他們交纏的唇中,苦澀的味道一瞬間暈染開。

耶律焱放開她,深深望著這個奇異的女子,她……她竟然落淚了,在多少可怕的情況下她仍舊堅強地大睜著雙眼,一聲不吭,可是他吻她,她竟然哭了……

他低聲問:“為何哭?你竟如此厭惡我嗎?”

她猛地搖頭,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她從來都不是冷血的人,七情六欲她樣樣都有,她若在這里種下一段情,千年之后她到哪里去尋找?

而他只會說不要讓他愛上他,他不懂,她也怕愛上他。他像毒藥一樣會誘惑她,讓她欲罷不能。

“別哭了。”他把她摟回去,動作又輕又緩,小心翼翼如同她是他這一生中唯一的珍寶。

“耶律焱。”她仰著頭,朦朧的淚眼中他一張臉恍惚得仿佛不存在一樣,她伸手緩緩地撫摸他,“如果我回去了,我不會忘了你,我真的不會忘了你……。”

“你回哪里去?”他摟著她,手臂收緊,“做我王妃,永遠留在這里不好嗎?”

“我要回我的家,那里有我割舍不下的東西。”

他眸光一暗:“什么東西割舍不下?”

“很多很多……。”她恍然地答著,全然沒有意識到他冷凝的面孔和冰冷的眼神,“我不屬于這個地方。”

他喟然嘆一聲,把她摟在懷里,讓她沾著淚水的臉龐貼著他的胸膛:“睡覺吧,睡吧。”

她實在很困,今天起得很早,一整天又都在忙著忙那,身心都疲憊,他的聲音在耳畔如同悠緩的催眠曲,她很快就深陷……

第二天清醒的時候太陽已經朗照了,身邊沒有人,昨晚的那個溫暖懷抱像是一個夢。

莊舟揉揉眼睛坐起來,沒意識地喊了一句:“顏夕,早飯哪兒解決啊?”

然后突然雷擊了一般一動不動地坐著,她這是怎么了?明明……自已是穿越了,根本就不可能有顏夕的。

門外的丫鬟聽到里面有動靜,便端著洗臉水毛巾等等魚貫而入。茉蓮走在最前面,滿面笑容:“王妃終于醒了,該是用早膳的時候了,一會兒大王就回來,王妃先梳洗吧。”

莊舟慢慢走下床,穿著一身薄紗的睡衣,懶洋洋地走到洗臉盆邊:“早上他不是不回來嗎?”她記得以往早上根本就看不到那個人的。

茉蓮呵呵地笑:“王妃真是健忘,昨晚才是您和大王的新婚之夜,這新婚燕爾的,大王怎么舍得王妃一個人在家里?”幾句話惹得丫鬟們捂著嘴笑個不停。

莊舟的臉漲得通紅:“別亂說!我和他什么都沒有!”頂多……只是親個嘴兒而已。

茉蓮收拾床褥,回頭看著她:“大王對王妃可是萬分不舍,今早大王臨走時在床邊站了好一會兒,一直看著王妃的睡容,半天才回過神走了,還吩咐奴婢們不許把您吵醒了,讓您舒舒服服睡到大天亮!”她抖開被子,忽然低低叫了一聲,立即捂住嘴巴。

“怎么了?”莊舟從鏡子里看到茉蓮驚訝的臉,忍不住問,“看到床上有蟑螂啊!?”

“沒……沒事。”茉蓮很快收拾了被褥,抱了一疊床單走出去。

正好,耶律焱回來了,從院子里走進來,手里甩著馬鞭玩,似乎是春風得意。

他經過茉蓮身邊,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床單,笑得邪佞:“王妃起床了?”

“起了,正在梳洗呢。”茉蓮低低地應道。

耶律焱走進去,臨進門才聽到院子外面侍女的低呼聲:“真的有紅!大王和神女結合了!”

他散漫地一笑,剛踏進門,就聽見莊舟鬼鬼祟祟拿著一根通體翠綠的簪子問幫她梳頭的丫鬟:“這個值多少錢?貴不貴?是哪個朝代的古物?”

他有一種想要吐血的沖動。

丫鬟恭敬地回答:“這是后周皇帝獻給先皇的寶物,價值連城呢!據說曾是當年始皇帝送給心愛女子的信物。先皇賞賜給了太后,太后仙逝之后留給了大王,說是給正妃的信物。”

“哦。”莊舟不以為然,看那支簪十分漂亮,翠綠的顏色仿佛要滴出來,握在手里冰涼冰涼的,而且簪體上隱約可見幾個云朵的圖案,似乎是天然形成的,更覺得是個寶物。

丫鬟一轉頭,見門口站著的耶律焱,正要行禮,卻見他輕輕擺擺手,示意她出去,她只好遵命悄悄退了出去。

莊舟低頭看著簪子還自顧自說著:“你有沒有覺得,其實耶律焱真算不上什么好男人,潭淵公主貌似那么喜歡他,他居然狠心地甩了人家,說實話他是不是占了人家便宜后覺得沒有新鮮感了?”

身后的腳步頓時剎住,像是突然被放了氣的皮球,松松地軟了下去:“你認為本王是那樣的男人?”

“呃……。”她幡然醒悟,猛地抬頭看見鏡子里一張俊美的面孔,帶著深深的無奈。“沒有,沒有,我說的不是你……。”

他走到她面前,從腰間扯下一個物件遞給她:“這才是耶律氏男人給妻子的信物。”

那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她輕輕握住那個東西,暖暖的觸覺,溫潤的玉質,其上用契丹文刻了三個字——耶律焱。

“這是皇族的信物,每一個男人出生時都會有,等他們成親之后,再送給自己的妻子。”

有這么重大的意義?她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小心翼翼還給他。

“給你,就不會再收回去了。”他把頭轉向別處,慢悠悠地走到床邊,“你不是嫁給我了嗎?”

“可是……。”她算是他的妻子嗎?

“沒有可是,你若不要,就扔了吧。”

“我不會扔的!”她連忙收起來,羊脂白玉一直因為稀罕而珍貴,她怎么舍得扔掉?“留做古代旅游的紀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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