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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珠珠日記

斜曛似夢,落葉如潮,輕飔薄簾腰入窗,已含秋意。新雁叫風,曳殘聲過小樓,若告人以秋至。瘦鵑氏積病乍愈,襲重衣,斜倚沙發(fā)上,手執(zhí)英國大詩人擺倫氏悲劇腳本《佛納》(WERNER)一冊,披閱自遣,而心則如萬丈游絲,罥晴空而裊,渺渺弗屬。書中何語,乃一不之省。因拋書于側,流目他顧,無意中遽及月份牌,則見赤字作血色,映入眼簾,上為“九月”二字,略小,下則大書曰“二十五”,屈指一病顛連,幾及兩月。筆墨荒落,硯田不治,能不令人心痗?

回憶初病時,夏木鸝聲,尚婉轉送入吾耳,橫塘中蓮葉田田,亦未零落凈盡,而曾幾何時,已是秋風黃葉之天。光陰容易,如電走空,剎那間已飆瞥無痕。則吾人廁身斯世,亦如飄流過客,悠悠數十年,直轉間事耳。迨至數十年后,一棺既蓋,長眠黃土之下,縱令后死者千呼萬喚,付之弗聞,而生前角逐名利場中所得之俘虜品,至是究亦安在?爭名奪利無一非空,名本虛幻,直同空氣,而燦燦黃金,死后亦弗能攜以俱去。即使墓碑十丈,鐫其一生逸事,巋立墓前,或足以昭垂一時,然而此墓碑亦滋難恃,茍為數十年風雨所剝蝕,苔痕蝨滿其上,黝然作黯碧,或有好事者過,掃此苔痕,求其故實,作游記中之資料,借以生色。而字已模糊不可復讀,并姓名亦不之識,然尚可問之故老,得其一二,更數十年者,故老已弗存,則其姓名逸事一例成塵,人遂不復知此墓中人為誰矣。

念至是,則為之低徊不置。當是時,阿母適入,掬其笑容于瘦靨之上,囅然向予,次即至吾側,僂其身,展手以撫吾額,復絮絮問寒否?疲否?思茶否?繼見沙發(fā)上書,則立取之,發(fā)為懇摯之聲曰:“吾兒久病方痊,急宜休養(yǎng),烏可讀書以勞神思。藥在壺中沸久矣,進藥之時已屆,汝其須之,吾當往取。”遂直其身,而風動簾波,斜陽漏一線入,燦若黃金,適燭母面,眉宇間如幕慈云,溫藹無倫。簾動斜陽,金光搖漾,尋及其首,如作環(huán)形,則吾幾疑圣母頂上之圓光矣。

須臾,母已帶此斜陽而去,旋以藥碗入,坐吾次,手碗進吾,吾飲之立盡,覺此藥碗在阿母手中,藥乃立失其苦,一入吾口,且似化為醇醪,彌覺甘芳。飲罷,母始起去。

既而天已暝黑,遂以燈至,予就燈下窺母,心乃彌痛。蓋吾一病之后,乃使阿母容光,較前此瘦損多矣。緣吾病中,母實況瘁萬狀,日中奔走為吾料星湯藥,夜亦必數數起,潛來視吾,或按吾額,或撫吾胸,熱少增,則顰蹙弗展其眉,熱少減,則不禁色然而喜。予每值阿母撫摩時,吾身似已返于兒時,密裹襁褓之中,就阿母懷抱,聽其拂拭。顧忽忽數旬,母勞無已,吾心亦滋惴惴,懼吾病未瘥,而母病遽作。

母知吾意,則悄然謂予曰:“吾滋愿代兒病,唯恨弗能。兒病而能即愈,吾病又何足恤?”

嗟夫!慈母愛子之深,乃至于此。予生于赤貧之家,一身外無長物,阿父棄世時,亦一無所遺,特遺此慈母,直較百千萬之巨產為尤可貴,自顧此身,不殊富貴,予生平既無所有,亦無所長,唯有此慈母,實足以驕人也。

予方陶然自得,陡聞履聲跫跫然起于梯上,予平日因習聞此聲,立諗來者為吾知友慕琴。慕琴每上梯,輒作急步,予嘗竊喻之,謂如蚱蜢躍登稻莖也。既上,予已啟關以俟其入,則立出一裹授予,謂此裹殆為君友所遺,寄至中華圖書館編輯所者。君或不即出,故吾為君代取。予視裹面,字跡初非素識,亟啟視之,則為西紙簿一,上署時日,似為日記,字亦為鋼筆所書,羅羅清晰,初不草率,外附書曰:

瘦鵑先生鑒:今夕于《禮拜六》第六十七期中,得讀尊著《噫,病矣》一篇,令人無限感慨,足以喚醒不孝子之迷夢,亦足以成全孝子之心志,先生茍能時作此等小說,則賴先生以感化者多矣,敢為吾可憐之中國賀也。溯自讀尊著以來,最令人可歌可泣可欽可敬者,有數種,如《孝子碧血記》《鐵血女兒》(見《小說時報》)、《綠衣女》(見《婦女時報》)等,欲令人不歌不泣不欽不敬,不可得也。近讀《噫,病矣》,則一片孝親之思,又溢于字里行間,于以知先生天性之篤厚。茲特奉上日記數則,每則或可作小說一篇,若以先生之才,即作三篇四篇,亦殊易易。若刊于《禮拜六》中,每篇又可得十元二十元之潤資,以奉先生之慈母,借博慈顏一粲,不亦樂乎?唯先生不可以吾書及日記付刊,以老師至嚴,知之必加呵責。然何故寄此日記?則以先生之母,亦如吾阿母之慈愛,吾愛母甚,故亦愛先生之母,即借此不足道之文字,以表吾誠,先生或亦許吾乎?吾年幼,讀書不多,此日記寧獨力所能成?斟字酌句,半實得阿母阿兄之助。鉤月入簾,明燈乍燦,即為吾埋頭窗下、拂箋把筆之時,時或一記,亦不自覺其苦也。吾書已竟,愿上帝永永加福于先生。

十二歲女子珠珠上言。

其日記曰

一月五日 晨起,見曉日已嫣紅如玫瑰,映吾窗紗,一室都紅,并白色之帳帷,亦作粉霞之色。早餐時,仆婦何媽,謂今日寒甚,急宜加衣。吾曰:“身上著如許衣服,尚云寒甚,彼街頭丐者,又將如何?”何媽聞語,惻然心動,即傾筐倒篋,自覓舊衣數襲,持往街頭尋丐者,空其手而歸,蓋何媽亦具佛心腸也。餐罷,阿母為吾理發(fā),對鏡視吾,謂吾曰:“此即鄉(xiāng)諺所謂,身著棉花都話凍,可憐街上乞兒公也。”吾心有所觸,因足成小歌一,信口歌曰:林凋雪下近殘冬,冽冽寒威颯颯風,身著棉花都話凍,可憐街上乞兒公。杜工部“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句,正同此意。

三月二十日 吾不作日記久矣。非關懶也,以阿母前患感冒,久久弗痊,日夜呻吟,令吾焦灼欲死。顧又不能代阿母病,俾得祛其痛苦,脫能使阿母安者,兒身又何恤?幸今則已瘳,又健全如平昔矣。前年主日大聚集,得識一巴陵嬰兒院中之女子,把臂未久,已成莫逆,臨行屬吾他日訪彼,依依如不忍別。后此吾因數乞阿母偕往,以事集不果。今日午后,母適無所事,乃攜吾過嬰兒院,訪彼嬰女。院在觀涵道,四周植修竹,新翠欲滴,入其內,則白屋數間,蠣粉之墻,盡作雪色,似別一天地。后進謁院中主事之德國姑娘,則皆和藹可親,視諸嬰如己出,吾不覺為諸嬰賀,失母之后,重復得母也。姑娘又偕母及吾參觀院中各處,若為科堂,若為臥室,若為養(yǎng)疴房,若為游戲場,以及食堂、浴房,靡不整潔周備。追至四句半鐘,已為諸嬰晚餐時,食堂中長桌凡二,嬰之自五歲至十二三者,列坐焉。其有過稚不能自哺者,則十四五歲者哺之。當諸嬰未食之先,各整立于座外,俯其首,恭立祈禱,聲喃喃然,似含悲意。吾聞之,幾于泣下,急投母懷,不忍聽也。食品無他物,飯一甌,佐以青萊及魚肉數片。以設此院者為德意志人,方今歐戰(zhàn)未已,本國經濟彌窘,院中經濟已停寄,故凡百都從節(jié)省也。嗟夫!以皇皇之大中華民國,而一般孤苦無依之嬰兒,乃弗能自養(yǎng),仰食于外人,滋足愧矣。當吾去時,嘗攜餅干糖果數磅,因俟諸嬰膳后,即出而分贈之。諸嬰最知讓,得一餅后,如再與以他餅,即舉讓他人,不復自取。吾平日輒與阿兄爭物,自見諸嬰謙讓之風,不覺內愧,厥后設有所得,即一一讓之阿兄,不敢復爭矣。歸時,吾向諸姑娘再三申謝,又與相識之嬰女作小語,始從母出。而眉月一彎,已揭云幕而出,如美女郎作新妝也。

四月二日 午后忽大雨,涼風颯颯然,挾雨勢壯其聲威,氣候因亦轉為微寒。同學之婢仆輩,紛紛送衣至,阿母亦命何媽以夾衣來,恐吾受寒也。嗟夫!父母愛子之心,無微不至,在家時問燠噓寒,固無待言,兒或在校亦刻刻不能去懷。起風矣,下雨矣,天微寒矣,送傘送衣,栗六萬狀。吾嘗竊怪天下為父母者,何若是之不憚煩耶?即吾每日上學放學,阿母亦必命何媽伴送,一若中道有狼,擇人而噬,而何媽足以翼衛(wèi)吾者。四時許,何媽又來,攜吾歸家。歸后,阿母招吾至其膝前,謂午后天氣驟有寒意,兒亦覺寒否,繼又問今日讀書熟否,寫字佳否,算學得十分否。吾答曰:“兒衣夾衣,已不覺寒,書亦熟,字亦佳,算學亦得十分。”母乃大喜,撫吾雙頰,以示愛,并出餅餌糖果飼吾,時時向吾微笑。夫勤敏讀書,分內事耳,阿母又奚用其厚獎?入晚,阿母尚虞吾寒,又為吾加半臂。然吾恨甚,恨吾夜中酣眠,必至天曙始醒,弗能起為阿母加被也。

四月二十一日 吾今日以細事掌婢頰,掌后悔甚,啜泣可一小時,匿不使阿母見,后至母前請罪,心始少安。平日吾每有過失,自責甚重,茍不自責,則入夜輒轉側不能成寐,覺精神上有無限之痛苦。幸吾時萌悔心,故雖有過,而亦甚少,且下次亦不復犯。然吾何由萌此悔艾之良心乎?乃得諸天帝,學自圣賢,養(yǎng)之父母,成于師長,是以吾恒深感天帝圣賢父母師長之賜吾以良心也。

五月十八日 凌晨入學,見途中有兩童共挾一童毆之,既又力蹴其腰,令仆,仆則復毆,被毆之童啼哭,束手不敢還毆,且作惶恐之色。吾見之,大憤,見二童獷甚,知進勸亦弗能止其毆。吾又巽弱無力,未能效游俠子,攘臂而出,平此不平,遂舍之去。迨既入學,而吾心中尚憤憤弗置。

七月一日 放學歸,小立門前游眺,見斜陽方留鄰家屋角,戀戀弗去,碧空有鴉影過,鴉背斜陽,閃爍如金,為狀乃奇麗,尋何媽至,攜吾出游。途經一小巷,狹如羊腸且幽暗弗潔,人家之穢水,即由此巷通于明渠,而匯于河,終日潺潺然弗絕也。吾睹之忽有觸于懷,念潺潺山水,水也,潺潺渠水,亦水也,同是水也,而人經山水處,則五內皆爽,經渠水處,則掩鼻過之,是奚故?清濁不同也。清,水之本性也,濁,豈水之本性哉?幸則為深山幽谷之清泉,不幸則為穢渠污溝之濁流,幸不幸之別,儼若天壤,人亦猶是也。一念之起,為善為惡,相差雖僅毫厘,顧其品質已相去如天淵矣。曩者阿父亦嘗以此言教吾,吾謹記之,弗敢忘。

七月二十五日 今日為祖父忌辰,吾今又憶及祖父矣。祖父之貌,藹若春溫,吾每立其遺像之前,輒覺祖父方含笑視吾,一如生時。吾或夜夢,往往夢見祖父,有時在未睡時,似亦見其立于左右。吾以為鬼也,后念不然,世上必無鬼。凡人既喪其所親戚友,則所親戚友之聲音笑貌,平日所接于耳目者,此時必深印于腦中,偶一念及,即幻為其人之狀態(tài),或見于夢,或見于醒時。而世之人則汗相告曰:“吾見鬼矣!吾見鬼矣!”實則鬼即生者腦中所印死者生前之狀態(tài)也,無有所謂鬼者。迨為日漸久,腦中所印死者生前之狀態(tài),亦漸消滅,生者之夢中乃不常見,而世之人又嘩然曰:“死者死已久,殆投生去矣,故吾夢中乃不之見。”此特臆測之詞耳。死者投生與否,孰則知之哉?

八月十九日 今夕薄云如秋羅,襯出一丸明月,月光自鄰家之窗隙,射入吾家屋后欄干曲處。吾以小鏡迎之,令返射入吾臥室,蕩其光于帳上,時方有微飔入,吾帳遂似化為云幕,扶月動蕩弗已。吾乃大悅,蓋吾殊弗欲見此明明之月,獨照鄰家也。吾走告阿兄,來助吾捉月,兄謂吾童性未除,憨態(tài)猶昔,且謂渠年已十五,不當與吾嬉,防為人見,笑其偷懶不知讀書,尚作稚子態(tài)。予笑之曰:“阿哥老成人哉!吾自憨態(tài)猶昔耳。”因復入室弄月,且弄且觀,益覺其美,第恨吾弱于文,又弗能作繪事,不爾當草一記,名之曰弄月記,更調鉛殺粉,繪一弄月圖矣。

二十六日 晚餐既罷,方挑燈治手織物,姑丈至,為吾言一故事,吾女子聞之,可以興起。姑丈曰:“吾鄉(xiāng)有一至高至堅之石室(鄉(xiāng)名霞席,在廣東鳳城左近),登樓一望,全村歷歷在目。室四圍皆桑麻,新碧中間以黃白,彌望都是。少遠則為沙亭海,帆船無數,往來如織,帆影點點,遠望似海鷗。村中富豪,以石室堅,各以貴重之物儲藏其中,蓋此村多盜賊也。守石室者為一女子,石室富于藏,盜賊伺已久,連劫三次,不得入。及第四次,又以百余人至,女聞聲立醒,賊尚未入,急登天臺,堆石子碎瓦于四周使高,賊攻之急,則盡推之下,以擊賊,此瓦石蓋平日備以御賊者。是晚,賊力攻之不少退,瓦石盡,死賊數十,攻益力,女虞不能支,心急甚,即力毀天臺之圍墻,墻,磚石雨下死賊無算。天將曙,賊遂退,生還者僅二十余人,臨行大罵,謂將生得女而甘心,始泄今夕之憤,然是晚終不得石室也。明日村人俱來謝女,女不居功,至夜回憶賊臨行言,頗中懾,因自經死,以身猶未字,懼受辱也。又明日,村人始覺,已不救,厚葬之,并立木主于石室之第一層,以為紀念。厥后每值盜賊攻石室,守者但呼守室女,膽力立為之壯云。”吾聞其事,吾敬石室女子御賊之勇,顧又憐其寂寂以死也。

附復書:

珠珠女士惠鑒:

損書謹悉,甚佩甚佩。拙著倫理小說,辱承加以刮目,賜以獎借,榮幸何如?唯舍《鐵血女兒》《孝子碧血記》《綠衣女》外(諸篇均為杜撰,初非譯作),尚有《賣花女郎》(見《婦女時報》第六期)、《阿母》(見《游戲雜志》第五期)、《孤星怨》(見《小說月報》第二年臨時增刊)、《死聲》(見《時報》短篇小說第二集)、《孝女殲仇記》(見《禮拜六》第三十五期)諸作,亦可參觀。方今風頹俗敝,人欲橫流,為人子女者,幾不知孝之一字作何解釋。往往自適其適,棄其所親于弗顧,吾知他日必有人殺其父母于市上,而人且拍手嘩贊之者,更指點其人嘖嘖相告語曰:“此孝子也!此孝子也!”非吾過甚其詞,將來或且有此一日,亦殊難必。女士方在髫年,已知孝親之道,求之斯世,殊屬難得。鵑也無狀,能不心折?拜讀尊著日記,措詞造意,具見慧心,教孝教仁,用意良苦。屬衍為小說,本擬遵命,唯是小說之作,情節(jié)與文字并重,尊著情節(jié)過少,滋難措手。用持刪去數則,略加潤色,與大札并刊《禮拜六》上,默揣尊意,或不謂然。然鵑以為女士之作,均無背于禮法,而有稗于世道。令師雖嚴,當亦不致以呵責相加。擅專之罪,尚祈恕之。茲于吾書結束之際,尚有忠告進之女士。昔蘇格蘭有女郎上書于英國大小說家喬治·密列狄司氏(George Meredith)(生1828年,卒1909年),求其墨跡,措詞雋妙無倫,氏讀之,頗為所動,立草一書為答,稱許備至。末則謂女子夙慧,實屬非福,端居多暇,尚宜多事運動,以強體魄,留為他日用云云。以鵑之不學無術,寧敢自比于密氏,顧不得不以密氏忠告蘇格蘭女郎之語,忠告女士俾善自保養(yǎng),以成完才。他日者出其所學,光大女界,蜚聲于吾大中華民國全土,即駑拙如鵑,嘗與女士訂一時文字之交者,亦有光矣。前途如錦,正復無量,幸為國自愛,余不白。

瘦鵑 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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