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一掏團子的口袋，拿出了一串銅錢，一朵珠花，道：“我給了你十文，你卻帶回來了十二文。”

團子噘著嘴，固執地說道：“吃人糖葫蘆，給人錢財，天經地義。”

“你還嘴貧，一串糖葫蘆兩文錢，你拿人家小姑娘四文錢。”

“我選的糖葫蘆，是最大最好的一串，值四文。”

團子大聲地和陸離狡辯著，氣得陸離伸出手要打他巴掌，團子看到他要打的模樣，也不躲避，反而抬著頭讓他打，許裳依趕緊遮擋住了團子的臉，陸離也沒真下手，停在了許裳依的手邊。

也不知道是不是許裳依在一旁的緣故，團子是個心高氣傲的小男孩，見不得外人看到自己犯錯。

許裳依道：“師傅，別怪團子了，他也不全錯。”

陸離嘆了口氣，道：“今日是裳依護著你，下次不可再犯。”

“還有這珠花，下次和我一同去還給人家，向人家道歉。”

團子聽不進陸離的教誨，低著頭一聲不吭。陸離也不再勸了，道：“裳依，今日的桂花糕和糖葫蘆破費了。這桂花糕和糖葫蘆就當做是學費了。”

許裳依道：“師傅，我還是給你準備些別的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

“心意在，就已經夠了。我也不缺什么。”陸離打斷道。

許裳依看陸離堅定的態度，只好作罷。

臨走時，陸離讓她捎一些桂花糕回去，說太多了也吃不下，推讓之間只留下了兩份桂花糕，許裳依又馱著一大包桂花糕原路返回了。

好在自己在竹林里做了標記，每經過一處，在竹子上劃了一橫，不然走到天黑也不出。許裳依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那是對小家伙的夸贊。

*

許裳依靠在藥鋪店里的椅子上，喝著藥鋪店主沏好的茶，久久地松了口氣。可累死她了。

珠兒在一旁焦急死了，問個不停：“王妃，你去哪了？王爺他們翻遍了整個天香樓都沒找到你？”

“整個王府亂成了一鍋粥，沒差點去許府通知大少爺了。”

“王爺現在正帶著侍衛滿大街找你。”

“王爺讓我在此地等候，王妃要是回藥鋪了，立馬派人通知他。”

許裳依不緊不慢地將瓷杯放下，道：“我去見嬤嬤了，他答應教習于我。我現在不平安歸來了？”又不是不認家的小孩子，至于這般興師動眾嗎？

“那位默不作聲的護衛已經去通知王爺了，我們回府吧。”

珠兒往旁邊一看，剛才還站在旁邊的護衛消失不見了，轉頭看著不喜不悲的許裳依，攤了攤手，無奈道：“王爺怕是會生氣的。”

“嗯。我知道。”許裳依起身，讓一旁的護衛拿著桂花糕隨她一道回王府。

珠兒看著桂花糕，問道：“這，桂花糕？王妃，你還有空買這東西。”

“珠兒，你現在倒是敢質問我了？”許裳依抿唇一笑。

珠兒咬著嘴唇，道：“不敢，只是我們都擔心死了。是真的害怕，天香樓那里人多眼雜。”珠兒越說聲音越小，低著頭不再吭聲了。

“讓你擔心了。”許裳依看著她包扎好的腳腕，問道：“現在還疼嗎？”

珠兒搖搖頭，眼睛里閃爍著淚花，許裳依以為是她疼得哭出來的眼淚，往她嘴里塞了一顆糖，珠兒睜大瞳孔，一臉驚訝，她咬開糖衣，里面酸酸的，是糖葫蘆。

許裳依道：“吃點甜的，就不疼了。”

珠兒用衣角擦著淚水：“山楂，是酸的。”吃了心里更酸了，她也不是怕疼，只是害怕，害怕許裳依突然消失不見，不見了，那她怎么辦？

許裳依登上了馬車，恰巧這時，楚蕭然領著一大批人馬趕過來，浩浩蕩蕩。

許裳依看到駕著棗紅色駿馬的楚蕭然，額頭滿是汗水，雜揉著碎發，他陰沉著眸子，看向自己。

“吁！”楚蕭然牽住韁繩，停在馬車旁，盯著許裳依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問道：“去哪了？”

“王爺奔波辛苦了，回府后，會向您一一道來。”許裳依拿出帕子，替楚蕭然擦拭著額頭。

楚蕭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道：“你先進去吧，外面冷。”

許裳依看了眼楚蕭然，微微頷首，拉開車簾進入了馬車。楚蕭然一路跟著馬車，護送許裳依回府。

*

蔡婉兒在王府門口來回徘徊著，看到回來的馬車，喜出望外，歡呼著叫道：“蕭然哥哥。”

“蕭然哥哥，你終于回來了呀。婉兒可擔心死了。”

楚蕭然瞥了眼抱著麾衣的蔡婉兒，從馬匹上輕輕躍下，走向了前面那輛馬車，等待著馬車里的人出來。

許裳依看到風塵仆仆的楚楚蕭然，向自己伸出手，將手搭了上去，跳入了他的懷中。她看著楚蕭然的臉，道：“王爺，有勞了。”

楚蕭然點了下頭，放開了雙手，蔡婉兒見兩人分開，踮起腳尖，將麾衣披在楚蕭然身上，替他系上麾衣的帶子，蔡婉兒用著軟糯糯的聲音，撒嬌道：“王爺奔波了這么久，手腳都涼透了。婉兒準備好了姜湯。”

向楚蕭然獻完殷勤，又從丫鬟手中拿起另一件大衣，替許裳依披上，道：“王妃姐姐，也要擔心受涼呀。”

許裳依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道：“謝謝婉兒妹妹。”

楚蕭然看蔡婉兒難得做對了一件正事，夸贊道：“婉兒有心了。”

蔡婉兒害羞地低下頭，咬咬嘴唇，道：“王爺，謬贊了。王爺和王妃姐姐平安歸來，才是婉兒最開心的事。”

楚蕭然遣退人馬，讓許裳依隨他去書房，蔡婉兒想要跟過去，欲言又止，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

*

許裳依向正襟危坐的楚蕭然，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王爺。”

楚蕭然揮揮袖子，道：“過來這兒坐下吧。”

“是，王爺。”許裳依時刻打量著楚蕭然，他面容鎮定，倒是沒有要生氣的意思。

楚蕭然看著她，等她一五一十地坦白，許裳依開口道：“王爺奔波勞累，想必口渴了，我去沏些茶。”

“不用了，你坐過來，好好說清楚你去哪里了。”楚蕭然看著衣裳沾染了灰塵的許裳依，她頭發上一支裝飾的玉釵都沒有，妝也全褪去了。

許裳依規規矩矩地坐在他旁邊，受著楚蕭然灼熱的目光，道：“過些日子，就是下元節了。作為王爺的妻室，我不能空手而去，便去請教了一位教習舞蹈的嬤嬤，編曲一支與下元節相關的舞蹈，事先沒和王爺商量是奴家的錯。”

王爺嘆了口氣，道：“依依，你就不能等本王回來，一同前去嗎？”

“奴家見王爺日夜操勞，不想再讓王爺費心。”

“我再忙也沒你的安危重要，你這身子剛好，就出去亂跑。”楚蕭然眉頭擰在一起，許裳依看得出他是有多擔心自己。

許裳依起身又行了一禮，萬分愧疚地說道：“此次是我行事莽撞，還請王爺責罰。”

“責罰。”楚蕭然質問道：“你這身板經得起責罰嗎？”

許裳依啞然了，她的確任何事都做不了，就連檢討都交不出。楚蕭然看她一語不發的模樣，扶著額頭，道：“罷了，罷了。以后一定要事事與我商量。”便起身去書桌旁，整改文案了。

許裳依看著楚蕭然認真讀書的模樣，悄悄推門離開，不再打擾他。

*

團子的回憶：

“老板，來一串糖葫蘆。”團子踮起腳尖，伸著小手指著糖葫蘆架上，他眼睛緊緊盯著架子頂頭那串又大圓，裹滿了糖汁的糖葫蘆：“就要最上面那串。”

“哎，好！”老板笑瞇瞇將糖葫蘆遞到小男孩的手中，夸道：“小朋友，眼睛挺尖的哈。”

團子接過糖葫蘆，一臉神氣。那必須的，他團子什么人。

團子一邊撕開糖葫蘆外面那層薄薄的紙，一邊趕去天香樓。

“嘖。”團子眉頭一皺，發覺不大對勁，他是不是被人跟蹤了，偷偷地轉頭看向后方，對上了一個小女該的眼睛。

團子搖搖頭，繼續向前走去。還是不對勁，他停下了腳步，轉身立在原處，剛才瞥了一眼的小女孩也停在了不遠處，眼巴巴地看著自己。

怎么回事，小老弟？團子一臉疑惑地走到小女孩的身邊，問道：“你有什么事嗎？”

小女孩沒有回答，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散發著香甜氣息的糖葫蘆上。團子拿起糖葫蘆，問道：“你是想要這個？”

小女孩木訥得點了點頭。團子思考了一番，說：“這樣吧，我將糖葫蘆給你，你付錢給我。”

小女孩默不作聲，團子一吸鼻子，皺著眉道：“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準備轉身離開，小女孩伸出了手，“糖葫蘆。”說話聲音額外小。

團子瞥了眼小女孩，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糖葫。

千挑萬選出來的糖葫蘆，白送人的吃虧事他可不干。一本正經地說道：“你要還是不要？我這這絕世糖葫蘆僅此一個。”

小女孩抿了抿嘴巴，輕微地點了下頭。

團子將糖葫蘆遞給他，女孩伸出手去接。

團子道：“我這糖葫蘆，收四文錢哈，謝絕還價。”

小女孩搖搖頭，拿過糖葫蘆，說：“兩文。”伸開手掌里面躺著明晃晃的四文錢：“你拿兩文。”

“那不行，那你將糖葫蘆還我。”團子心想，這小女孩有錢，還想占自己便宜，沒門，不賣了。

女孩搖搖頭，嘀咕：“兩文。”

團子伸手去搶糖葫蘆，一邊搶一邊說：“我不賣了，不賣了。”小女孩手捏的死死的，團子掰不開她的手，便要去抓另一只手里的錢，沒抓到反而被小女孩的手指甲狠狠地劃了一道。

團子氣急了，從沒看過這么無賴的人，道：“好男不跟女斗，你弄傷我，我不計較了，你乖乖還我糖葫蘆。”

女孩拿著糖葫蘆沒有動作，團子無語至極，“那你別怪我不客氣。”女孩見團子氣勢洶洶的樣子，啃了一口糖葫蘆。

“！！！”團子看到殘缺的糖葫蘆，驚呆了：“你！”不想再與女孩說理，直接去扳開她的手掌拿回他應得的錢，推推攘攘間，兩人都摔倒在地，小女孩手上的錢掉到地上，團子撿起在地上骨碌碌滾著的四文錢，小女孩此刻放聲大哭了起來。

在撿到錢的同時，團子看到了一朵珠花，是小女孩頭上掉下來的，撿了起來，準備還給她。而在此刻，一個稍微大一點的男孩過來了，他看到被欺負的妹妹，二話不說，將團子推倒在地，團子一屁股坐到地上，那撓心的疼，團子還沒反應過來。大男孩朝團子罵道：“小兔崽子，敢欺負我妹妹。”

小女孩抽抽搭搭地說：“他搶我錢，哥哥，他打我。”

團子看著這荒唐的局面，委屈極了，到底是誰搶誰搶的東西啊。

大男孩走上前就要揍團子，團子哇得放聲大哭了起來：“打人了！搶東西還打人！”

“欺負小孩子啊！沒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