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薇心道這還是個別扭孩子呢，又覺著自己這么大個人了跟個小孩計(jì)較太丟份兒，主動給他拋了個臺階：“蘇公有言，‘山間之清風(fēng)，江上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是造物主之無盡藏也，而我與子之所共適’，這紅果林固然是你先發(fā)現(xiàn)的，可，若是只有你發(fā)現(xiàn)，那你自然可以一人獨(dú)賞，但現(xiàn)在我也發(fā)現(xiàn)了，俗話說見一面分一半，那這紅果林是不是也有我一份？”

那人不說話，何子薇也不在意，笑吟吟的：“小孩，你叫什么？”

“江淮安。”那少年不悅地看著比自己矮一頭多的女孩，“你比我小。”

何子薇便道：“那我叫你聲哥哥，你這紅果林能分給我點(diǎn)不？淮安哥哥？”

江淮安俏臉有些發(fā)紅，他平日里跟師傅在學(xué)堂，極少與女子相處，更少見何子薇這么玉雪可愛的女孩，被她一聲哥哥叫的，心里有些發(fā)熱。

少年極力保持住君子模樣，問她：“你摘紅果干什么？若是帶回去插瓶，還是多折些枝葉。”

帶紅果回去插瓶您可是真朋克。

何子薇心里吐槽，面上卻靦腆一笑：“不是插瓶，是拿來吃的。”

“吃？”

江淮安這十五年的人生里過的不算是錦衣玉食也是膾不厭細(xì)食不厭精，從來沒想過要吃紅果這種又酸又澀的東西。

他看著何子薇，有些同情：挺漂亮個小姑娘，怕不是餓傻了吧？

何子薇見他的表情便猜出他心里想什么，道：“我聽人說，紅果又叫梁梅，有消食健胃，行氣散淤的作用，就想著這么好的東西，與其放在苦兮兮的藥里，還不如琢磨著做成點(diǎn)心糕果，也好入口。”

邊說著，手上動作極快地摘了小半簍紅果，何子薇拿出手帕擦了擦手，道：“我摘好啦，就不打擾淮安哥哥賞景了。”

江淮安給她讓開路，何子薇經(jīng)過的時候狀似無意地說：“我上次是追著兔子跑過來的，還遇上鬼打墻了呢，這次倒是幸運(yùn)，平平安安就過來了。不知道淮安哥哥之前有沒有遇到過那種情況？”

江淮安沒說話。

只是那雙如秋水星辰的桃花眼微微垂下眼睫，落在滿地落葉上。

何子薇離開后才后知后覺想起，江淮安那樣子一看就是對紅果林熟門熟路的，若不是實(shí)在好運(yùn)，便是對奇門遁甲精通非常了。

她下了霧靈山，不由回望一眼，來時的草徑已是不見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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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薇回到何家便鉆進(jìn)了廚房，把自己摘得紅果拿出來，洗凈，去蒂，放在籃子里控水。

何子芯跟在她屁股后面探頭探腦：“你這又是要做啥？仔細(xì)回頭奶奶罵你！”

何子薇頭也不抬：“既然來了也別閑著，拿筷子把紅果的籽去了。”

“哼，我干嘛要幫你？”何子芯嘴上傲嬌，可還是乖乖坐在一邊幫忙。

何子薇原想著做糖葫蘆，可又覺著當(dāng)?shù)厝思热粵]吃過紅果，乍一吃糖葫蘆怕是難以接受，倒不如做成紅果糕切了去賣，既便利，成本也低些。

她開了火，砂鍋里放上冷水山楂冰糖，拿小火細(xì)細(xì)熬著。

何子芯伸長脖子看：“你快別糟蹋東西了，紅果哪里能吃？你放這么些冰糖，要讓奶奶知道了，有你好瞧的！”

正說著，沈氏進(jìn)來拿東西，看她這么這么早就開了火，不由道：“你個死丫頭，大半晌的又是在折騰什么？咋放這么多冰糖！”

砂鍋里的冰糖還沒化完，沈氏見了驚叫：“你日子還過不過了？放這些個糖，恁的敗家！非要哪一天老娘捶你一頓，你就知道日子不好過了！”

何子薇自上次長生那事后就不愛搭理沈氏了。

龐氏偏心眼還有的說，畢竟是隔輩，便是不合眼緣給何子薇幾句倒也沒什么。

可沈氏是何子薇親娘，她想：虧了現(xiàn)在占著你女兒殼子的是我，若是真正的何子薇知道你這么偏心，還不知道如何傷心呢！

她冷淡道：“做個小吃。”

“啥小吃？你從哪兒摘了這么一大堆紅果？死丫頭知道這是啥不？又酸又澀的如何能吃？一天天的就知道糟蹋東西，你奶奶罵的沒錯，你就是個賠錢玩意兒！”說著，沈氏還狠狠的朝著何子薇的胳膊上擰了一下。

何子薇轉(zhuǎn)頭，面無表情道：“大家都是女的，我要是賠錢玩意兒，您是什么？”

“你還跟老娘犟嘴！反了天了！”

沈氏怒不可遏，覺著何子薇近來真是大變樣，先前雖然也有些桀驁不馴，可頂多就是耷拉個臉不說話，哪里會這樣有一句頂一句的？！

何子薇把勺子遞給何子芯，道：“攪著些，別糊了鍋。”

正色對沈氏說：“娘，人家都說母女至親，我卻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倒讓我們不似母女，活似冤家。對，我知道，在你眼里就阿節(jié)是親生的，我與阿芯都是白撿來的，我倆活著也是礙你的眼，若是那天我上山摔死，你怕是能樂得放掛鞭炮吧？”

沈氏被女兒這樣說，臉面有些掛不住，道：“還不是你不省心……”

“我不省心？”何子薇只覺心里一股郁氣往上涌，冷笑道，“別的孩子吃奶吃到兩三歲都舍不得斷，您生下我不過半年就不再管我，若不是父親求人磨了些米糊來喂我，我早死了！我剛會走路你就要我去做雜活，養(yǎng)雞喂狗都是我干，你還想讓我做飯，我那時候還沒灶臺高呢！你生下阿芯，你可管過她多少？她自小就是跟著我住東屋，那么丁點(diǎn)的兩個孩子，你也不怕我倆出事！”

“別的人家都是慈母，咱們家，您吃飯的時候不給我抓一把老鼠藥，我就念佛了！”

何子薇說完這番話，不再理她，接過何子芯的勺子，對她道：“去找塊紗布，網(wǎng)眼細(xì)一點(diǎn)的。”

沈氏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見何子薇冷著臉，也無趣地離開了。

打這天起，何子薇再沒和沈氏說過話。

她的紅果糕做出來先切了一塊給何子芯：“嘗嘗。”

何子芯沒吃過這個，猶豫一會兒覺著還是得給何子薇個面子，放進(jìn)了嘴里。

“這是啥東西啊，怪呼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