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程一下子愣住了，胡亂吞了嘴里的栗子糕，一把抓住鳳山的胳膊，大聲喊道：“薛姐姐，鳳哥兒哪里是要走呢，他就是渴了想喝茶，你快去吧，來來，鳳哥兒，我給你倒杯茶潤潤嗓子。”

“人小鬼大。”薛綿綿噗嗤一樂，輕聲笑罵一句，抓著剛剛得了名的荷衣飛身上了三樓。

“三樓是薛姐姐閨房，從來沒人上去過。”章程一臉期盼的看向薛綿綿離去的方向，嘆了一聲：“哎呀，鳳哥兒，我這一趟真是得著了。”

章程拉著鳳山匆匆到了桌前，胡亂倒了杯茶，眉眼帶笑的說道：“鳳哥兒，看來薛姐姐對那件裙子喜愛的緊啊，看不出來啊。

我可是從來沒見過薛姐姐要換衣服給旁人看，嘿嘿，以后咱們多親近親近，哎呀，今天瞞著我爹偷偷出來閑逛，回去挨板子也值了，嘿嘿。”

鳳山有些無奈的白了章程一眼，不過心里倒是升起幾分期盼，這件長裙自從做好之后，還從來沒人穿過，也不知道薛綿綿穿上之后好不好看。

喝了一口茶，唇齒留香，扭頭一看，發現薛綿綿之前伏案書寫的是一篇簪花小楷，字勢清秀靈動，飄飄若仙，看上去令人心生歡愉。

“鳳……鳳山，鳳哥兒……”

鳳山正想去看薛綿綿寫的究竟是什么，身旁的章程冷不丁激動起來，兩只手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袖四下拉扯，鳳山一回頭，只覺得全身的血都滾燙起來。

薛綿綿裹了荷衣款款下樓，頭上的翡翠天祿描金簪換了魚穿荷蓮金步搖，細步纖纖，步搖微顫，頸上也多了一串淡紫色的水晶項鏈，似水的雙眸，宛若深潭一般，僅看一眼就愿沉湎其中流連不返，讓人不忍挪開的臉龐上更是多了幾分亦真亦幻的出塵之感。

“薛姐姐，你這是？”章程呆呆的望著眼前的璧人，使勁揉了揉眼睛，驚嘆道：“變年輕了？呸呸呸，薛姐姐原本就不老。”

聽到章程的話，薛綿綿嘴角微揚，露出一抹灼人的淺笑，臉頰悄悄爬上幾分緋紅，隨著蓮步輕移，長裙似有波光蕩漾，處處流淌著令人迷醉的清雅神韻。

鳳山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看著嫵媚中夾雜著青澀的薛綿綿，終于連眉毛也笑了起來：“薛姐姐，這便是方才我未曾提及的妙處之一，減齡感。”

“嘻嘻，小山，如此看來，倒是姐姐占了你的大便宜呢。”薛綿綿似乎非常滿意身上的長裙，盈盈一笑，開心的轉了一圈，婀娜小蠻，楚楚動人。

章程偷偷碰了碰鳳山，爽朗的大笑起來，笑的快活之極，瑞豐堂薛執事，什么時候流露過這種少女情懷，這要是讓其他人知道了，還不得羨慕到死，一時間章大少爺覺得身邊的鳳山愈發順眼起來。

“小山，這件長裙的價值恐怕已經超過了凡鐵，姐姐也不愿你吃虧，你看這樣好不好，以后瑞豐堂二層隨時為你開放，無論買、賣都以最合適的價格給你。”

“薛姐姐，既然都這樣了，不如你出面把那七天的事情化解了唄？現在鳳哥兒也就五六成把握，萬一要是輸了，我輸點兒錢沒什么，鳳哥兒可要離開鳳梧城轄域了。”

“章程，眼下就算我愿意出面，小山恐怕也不樂意，再說，我也不好橫插一腳，畢竟這是他二人的賭約，中間還有一個風霆玉呢。”

薛綿綿深深的看了一眼鳳山，調笑起來：“小山，我聽說你跟風家的姑娘走得挺近，你們之間不會真有什么吧？雖說你對她有救命之恩，不過那丫頭跟東野鳴鏑之間確實有一紙婚約，要不要姐姐幫幫忙？”

“不敢勞煩薛姐姐費心，我跟風小姐之間確實只是朋友。”鳳山連忙擺了擺手，尷尬的笑了一下：“你們也知道，風小姐從小習武，所以性格較為直爽，我們之間真的沒什么，她對東野鳴鏑也頗有好感，東野世家豪強，我們之間要是真有什么，恐怕就不是賭約這么簡單了。”

“沒勁，我還以為能幫你搶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呢，姐姐跟城主大人可是相熟的很呢。”薛綿綿慢慢靠近鳳山，嘴角含春，氣若幽蘭，見鳳山沒什么回應，不禁露出幾分玩味的神色，捏起一塊栗子糕：“也罷，如果到時候你真的輸了，去上都，姐姐保你，不過我倒是覺得，小山贏定了呢。”

鳳山點了點頭：“那鳳山就先謝謝薛姐姐了，我就不多逗留在這里了，畢竟只有七天，至于幾成把握，還請二位不要放在心上。”

聽到鳳山說走，章程臉上頓時露出一絲不舍，磨磨蹭蹭的看了看薛綿綿，這才不樂意的從椅子上拔出來，沖著薛綿綿乖巧的拜了拜，輕聲說道：“那……薛姐姐，我們就先回了，改日我再來探你。”

薛綿綿點了點頭，臉上已經恢復了平日的清冷，隨手拋出來一個香氣宜人的小錢袋，嘴角輕揚：“章程，你們幾個混小子不是也在賭斗嘛，替我押小山一份。”

“好，好，薛姐姐放心吧，到時候贏了錢，我親自送來。”

“贏了的話，就給小山吧。”

“得嘞。”

直到出了瑞豐堂大門，章程依然緊緊的攥著手里的小錢袋，時不時的笑上幾聲，候在一旁的奴仆、丫鬟各個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自家少爺發了什么癔癥。

“鳳山，鳳哥兒，等我年長一些，一定要娶了薛姐姐。”章程嘿嘿笑著，在鳳山胳膊上拍了一把，舉起手里裝著碎銀子的白鹿繡花小錢袋，說道：“看，放眼這鳳梧城，有哪一個拿到過薛姐姐隨身的東西？小爺我！哈哈，鳳哥兒，你這個朋友不錯，我章程交了。”

看著春風滿面的章程，鳳山心里抽了兩下，想了想小四妞的稱呼，不禁暗暗嘆了口氣，章家小少爺的豪言壯語恐怕多半是要落空了。

回到十六集，這一天已經過去大半，老宋早已經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見鳳山回來，慌忙拉著他坐了下來：“小山，這都什么時候了，你就別在外面瞎晃悠了，眼看這一天就要過去了。

瑞豐堂送的東西我讓人擺到后堂了，我看了一眼，里面有一半都是往日里你讓小安去買的藥草啊。”

鳳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低聲道：“宋叔，這幾天我就住在鋪子里，今晚就開始。藥草嘛，好不容易遇到一頭送上門的肥羊，當然要狠狠宰一刀，總是預支工錢，我也不好意思。”

“你……唉，隨你去吧。”老宋無奈的晃了晃腦袋，朝著鳳山身上的劍匣掃了一眼：“叔也不多過問，你抓緊吧，需要采買什么就跟叔講，你就好好在鋪子里對付龜甲，時間可不多了。”

“放心吧宋叔，那我去了。”

“哎哎，快去快去。”

看著走進后堂里間的鳳山，老宋的臉上滿是惆悵，有心想要跟過去看一看，卻又怕打擾到他，長長嘆了口氣：“唉，這孩子，愿你吉人天相吧，我們家十六要是還在就好了，多好的孩子。”

鳳山不知道老宋說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老宋在心里早已經把自己的閨女許給了他，此時他的全部精力全都被后堂的幾個大箱子深深的吸引住了。

看著琳瑯滿目的輔材，鳳山開心的跳了起來，忍不住撲到藥草、礦晶上深深的吸了一口，聞著各種味道混在一起的異香，心里的煩悶終于一掃而空。

之前都是領了工錢之后才能勉強來一次藥浴，有時候還得預支工錢才行，現在一下子就有了這么多，簡直就是老鼠掉進了油缸里，終于可以放開肚皮使勁的喝了。

不過這些輔材的數量著實太多，理完藥浴所需的藥草就花費了一番功夫，等到把剩下的輔材調配完，已經到了晚飯的時間。

老宋已經囑咐小安把鋪蓋拿了過來，給鳳山買了四五個芝麻粒燒餅，半斤醬牛肉，又囑咐幾句，這才關了店門匆匆離去。

鳳山把各種輔材按照不同的比例分了三堆，每堆各三份，隨后開了三爐火，就著茶水吃了兩個燒餅，又吃了幾片醬牛肉，意猶未盡的舔了舔手指頭，見爐子上的水已經開了，不慌不忙的放了頭一堆混雜著藥草、異獸精血的輔材。

一直煮到水質藍的發紫，這才撈了殘渣，放下第二堆輔材，剛一入水，便騰起一陣白霧，水面劇烈震蕩起來，像是燃起了一片火焰，周圍的溫度一下子降了幾分，隨著溫度的下降，水面迅速平靜下來，表面也像是結了一層薄冰一樣，藍色的火焰在冰層上熊熊燃燒，看上去極為詭異。

看到水面結冰，鳳山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氣，捏起一片醬牛肉塞進嘴里，又把爐火燒的旺了幾分，這才放心的解下腰里的裁刀，抓過一張燒餅切了個口子，塞了幾片醬牛肉，就著冷茶慢慢啃了起來。

等到藍焰完全熄滅，水面冰層盡數消融，匆匆撈了殘渣，又把爐火降了一些，這才投入最后一份輔材，攪拌幾下，彎腰看了看爐火，雙手抱胸，凝神看向汩汩冒泡的水面。

一直等到釜中湯液從粘稠轉為稀薄，由藍紫色轉為淡青色，這才熄了爐火，撈出已經結塊的渣滓，蓋上蓋子悶到陶釜變涼，打開一看，釜中湯液已經徹底變成了水一樣透明清澈的液體，一些尚未撈干凈的殘渣像是砂礫一樣鋪在釜底，微微晃動。

“妙極。”看著透明如水的湯液，鳳山臉上終于露出笑容，伸了個懶腰，邁步出了后堂。

透過門縫看了看，街上的暗火晶已經熄了，看來已經到了后半夜，揉了揉有些發沉的腦袋，打了盆水洗了洗臉，又在頭上胡亂的擦了幾把，這才感覺精神了幾分。

看了看躺在一旁的三紋金線龜甲，鳳山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要趁熱打鐵，試一試精心調制出來的秘寶。

白天的時候，老宋已經讓伙計把龜甲上了轉架，雖然省力不少，不過這副龜甲著實沉重，勉強轉完，身上就像是淋了一場雨一樣，汗濕了一大片。

“但愿你對這三紋金線龜有奇效吧。”鳳山喃喃著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極為忐忑的用石勺舀起一勺湯液，慢慢的淋在這龜甲的金紋上。

湯液看似清澈透明，實則質感像是蜂蜜一樣，順著龜甲上的紋路緩緩蠕行，落地瞬間滋滋作響。

鳳山抓著石勺慢慢的淋著湯液，沿著背甲上的金紋小心的向邊緣擴散，像是在雕琢一件美玉一般，細致到了極點，一寸一寸的甲片被湯液浸潤，湯液順著甲片之間的紋路流向邊緣，哩哩啦啦的滴落下去。

“不應該啊，這美人垂淚可以軟化萬物，難道這只三紋金線龜不止千年之齡？”看著毫無反應的龜甲，鳳山心里不由的緊張起來，揉了揉已經酸澀無比的眼睛，看著依舊無動于衷的龜甲，重重的嘆了口氣：“罷了，再不睡，天可要亮了，或許需要反應的時間，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