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嚇得縮成一團，帶著些許懼意看向花驚羽，低聲回答：“城……城東，鋪子里，領頭的是馬大元，打人的是個小小姐，說是從西京來的，個子挺高，長得挺好……不好，長得一點都不好，狠霸霸的。”

“馬大元跟你們是死對頭啊，十六集專制防具，馬家兵器店專制兵刃，可按規矩，你們兩家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啊。”程小攀托著下巴想了想，看向鳳山：“西京來的，馬大元帶著，不會又是沖你來的吧？”

“據我所知，越國應該是林、丁兩家帶隊前來商討會盟一事。”風霆玉說著面上突然一惱，聲音也別扭了幾分：“如果是女孩的話，那極有可能是丁淼了，她一直鐘情東野鳴鏑，小時候我們見過幾次，西京的紈绔大多被她打過，私下里都叫她赤鏈蛇。”

“走，去看看。”鳳山面上露出幾分狠厲，低聲說道：“我倒要瞧瞧西京這條赤鏈蛇咬人有多疼。”

城東十六集分號門前，一身腱子肉的馬大元正舉著一柄長槍耀武揚威的吆喝著：“看看，看看，這就是我家武器店的長槍，十六集的護甲完全不堪一擊，都是騙人的，誰還敢買。”

馬大元三十不到的年紀，四十出頭的面相，額頭上幾條怎么也展不開的皺紋，大眼無須，一張臉被火氣熏得如同敷了一張金箔。

因為常年打制兵刃接觸火爐，身材鍛煉的壯如虎狼，兩條胳膊足足比女人的大腿還要粗上幾分，半敞著懷，胸口露著一巴掌寬的護心毛。

馬大元一邊喊著，一邊時刻關注著身后少女的反應，見少女不為所動，索性撿起地上被扎成蜂窩一樣的衣甲，兩手各抓一邊，大眼一瞪，嘴里“嘿”的一聲，想要把衣甲撕開兩半。

結果憋得老臉通紅，眼泡差點崩開，也沒能把手里滿是窟窿的衣甲撕裂分毫，反而討來不少放肆的偷笑聲。

馬大元悶哼一聲轉過頭去，只當沒聽到，狠狠的把衣甲摔在地上踩了兩腳，轉身舉起長槍，來來回回的吆喝起來。

身旁的少女眉頭一皺，暗罵一聲廢物，緩緩離開鋪了玉墊的椅子，掃了一眼靠在石階上渾身泥土的宋山玉，笑道：“宋掌柜，這就是你們那個什么鳳山大師親自設計的護甲？

如此不堪，也敢妄稱大師！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說，我若不曾試這一試，萬一在外面跟異獸對峙，豈不是白白丟了性命。”

“就是，萬一我們小小姐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賠得起嗎？”馬大元緊跟著吼了一嗓子，看到少女面色不善，匆忙抓著長槍轉向一旁，一張皺巴巴的臉委屈得像是個被始亂終棄的老姑娘。

宋山玉歪著頭吐了一口血，想要把自己撐起來，無奈手上毫無氣力，只得繼續側著靠在一旁的石階上，全無懼色的盯著眼前的少女，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們十六集做生意，向來講究誠信，此前我就跟客人說過，您購買的是件輕質皮甲，如果需要特殊護具就得提前預定，是你們自己不愿意。”

“哼，你欺負我不懂嗎？”少女眼中藏刀，狠狠的看著怒氣沖沖的宋山玉，伸手抄起腰上的皮鞭，猛地抽了出去。

眼看著就要皮開肉綻，一片刀光驟然爆開，嗡的一聲斬在鞭影上，地面“咔嚓”一聲瞬間炸開一條巴掌寬的裂痕。

少女眉頭一皺，看著險些被刀光斬斷的長鞭，冷哼一聲：“風霆玉，我一猜就是你，哼，你有什么好，長得不如我，打也打不過我，不過是空有一紙婚約而已，呵呵。”

花驚羽和程小攀雙雙搶在宋山玉身邊，把他扶了起來，小心的送往鋪子，鳳山緩緩走到石階附近，瞇著眼看向一襲藍裙的少女。

瓜子臉，秀娥眉，雙眸流動之間，帶著一股靈動的神氣，襯著雪白柔美的肌膚，說不出的細膩舒雅。

身上罩了件天藍色的如意云紋繡紗裙，胸前白花花的一片，似藏似露，飽滿的曲線恰好被紗裙勾勒的愈顯動人。

修長的粉頸掛著一串瑰麗的珠子，稍稍一動，五彩斑斕，腰間系一條十二菱的青色儲物腰帶，一串美玉懸在腰帶上，閃著晶瑩的光澤。

“丁淼，果然是你。”風霆玉眉心一蹙，怒道：“這里是我大衛鳳梧城，不是你的西京，隨意出手傷人，你太放肆了。”

“切，我可沒有隨意傷人。”丁淼冷笑一聲，抓著長鞭隨手一振，卷起地上的衣甲拋在風霆玉`腳下：“做出這樣的貨色，也配擺出來賣，幸好這里是鳳梧城，若是在西京，哼。”

“之前總聽人說越國盛產蠢貨，今天親眼見到了，果然如此。”鳳山斜著眼看向丁淼身后隱隱圍上來的武士，冷哼一聲：“不僅蠢，而且還傻的要命。”

“你說什么！”丁淼大怒，飄身跳上石階，居高臨下的瞪著鳳山，不屑的說道：“呵呵，我道是誰？原來你就是鳳山，一個廢人而已，還想學人家出頭，有種你也打我啊。”

丁淼說著向前跨出半步，緊緊的貼著鳳山站定，雙手叉腰，輕蔑的看向鳳山，得意洋洋的白了風霆玉一眼。

風霆玉一急，正要開口，猛然見到鳳山一頭撞在丁淼的胸口上，丁淼哎呦一聲，踉蹌著落下石階，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丁淼又羞又怒，根本沒想到鳳山會突然一頭撞過來，而且還撞在自己的胸口上，等自己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撞了出去，偏偏一只腳還不小心踩空。

現在屁股也疼，胸口也疼，可大庭廣眾之下又不愿去揉，身上的繡紗裙更是沾了不少泥漿，濕漉漉的粘在屁股上，狼狽之極。

丁淼身后的武士全都傻了，從來沒見過有誰敢欺負自家的小姐，而且還是用這種非常規的方式。

等到眾人回過神來，風霆玉已經把鳳山護在了身后，花驚羽也拎著一條鐵棍走了出來堵在一旁，兩個武士慌忙上前想要把丁淼扶起來，卻被一鞭子打翻在地上。

丁淼眼睛微紅，死死的盯著鳳山，胸前疼得厲害，又帶著一股說不上來的異樣，指著鳳山，眼里全是恨意：“你……你……你無恥！”

“你不止蠢，還傻。”鳳山伸手揉了揉腦門，面無表情的看著丁淼，淡淡的說道：“胸大無腦。”

“你說什么，誰胸……”丁淼下意識的低下頭去，胸前又是一陣酸疼，心頭的怒火再也憋不住，攥著長鞭，大喊道：“給我殺了他。”

“小姐……”

一旁的武士紛紛露出幾分難色，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找個借口把人打個半死倒是沒問題，可當街殺人，終究風險太大，萬一會盟變成會戰，就算是有多少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廢物，一群廢物。”丁淼紅著眼，長鞭如蛇一般，閃電之間輪番掃過身旁的武士，瞬間在每個人臉上各咬出一道血痕。

所有的武士默默承受著臉上的火辣，神色陰霾的盯著鳳山，在心里暗暗刻下了他的樣貌。

“鳳山，你給我聽著。”丁淼抓著鞭子看向鳳山，稍一對視，胸口那種異樣的感覺又涌了上來，慌忙把臉轉了過去，指著地上的衣甲說道：“你的帳稍后再算，這件衣甲怎么解釋，十六集就拿這種垃圾來糊弄顧客嗎？”

“賠錢！”

馬大元爆喝一聲，嚇得丁淼一愣，馬大元慌忙咧著大嘴笑了起來：“賠……賠錢嗎？還是賠人？”

丁淼面上一紅，寒著臉看向鳳山，雙手悄悄環在胸前，偷偷一碰，就感覺疼的厲害，不由怒道：“賠錢，這樣的護甲穿在身上，性命堪憂，不過本姑娘的命就算賣了你家的店也賠不起。我向來寬容，一百萬兩銀子，否則新賬舊仇一起算。”

“呵呵，丁淼，你真的是又蠢又傻。”鳳山冷笑一聲，看著怒氣滔天的武士，大聲喊道：“馬師傅，手上的長槍是新得的寶貝吧？”

“嗯。”

冷不防被人問起，馬大元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隨即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別胡說，這是我耗費了三年……啊，五年才鑄成的長槍，豈是你們這些垃圾貨色能夠抵御的。”

“馬師傅，你可想好了。”鳳山說著，給花驚羽使了個眼色，花驚羽突然暴起，一把奪過馬大元手里的長槍，看了看，掂量一下，眉頭一挑，隨手拋向鳳山。

鳳山抓著長槍揮舞幾下，大聲說道：“槍頭如筆，輕盈銳利，槍纓是精制的犀牛尾，槍身直而不曲，細而不軟，一切都很完美。

可是馬師傅，我大衛長槍大多使用稠木，你耗費三年還是五年鑄成的長槍，用的卻是積木。

據我所知，積木，只有越國西南才有，再者，也只有越國槍身，是以猄膠為芯，積木為骨。

雖然表層換了棕絲纏繞，卻還殘留著淡淡的鯨須碎屑，鯨須可是海域特產，衛國靠海嗎？

積木、鯨須早就被列為禁運品，早就聽聞您三叔常年在兩國邊境跑商，莫非你馬家另有門路？”

馬大元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連聲呼喊：“哎喲，這……這，我哪敢呢？鳳山，小山，你千萬不能亂扣帽子啊，我三叔馬驍在邊境跑商不假，可我哪有什么門路，這長槍，長槍……我……。”

“呵呵，我開玩笑的。”看著面如土色的馬大元，鳳山笑了笑，把長槍拋了回去：“涂山四十二州就有積木，只不過運到鳳梧城，恐怕已是天價了，鯨須更是離譜，馬師傅為人實在，恐怕不會做這樣的虧本買賣。

丁小姐，馬師傅性格弱了一些，可是馬家兵器店的武器卻是讓人極為稱贊的，可惜，你偏偏舍而不用，自以為越國武器高人一等，所以我才說你不只是蠢，而且還傻。”

看著時刻徘徊在暴怒邊緣的丁淼，鳳山無奈的搖了搖頭，掃了一眼匆匆趕來的城守軍，說道：“別忘了，你們越人來鳳梧城的目的，賠錢吧，我們倒不介意鬧到城主大人面前，對了，還有姓林的。”

“你……”丁淼死死的咬著嘴唇，恨不得一鞭子抽死眼前這個混蛋，猶豫了一陣，眼中閃過一絲冷笑，指尖一晃，抓著一錠銀子砸向鳳山：“賠你，賠你買棺材去。”

鳳山慌忙閃開，花驚羽掄起鐵棍擋在前面，銀子“砰”的一聲撞在鐵棍上彈了出去，咔嚓一下砸裂一塊石頭，陷進去大半。

鳳山撇著嘴看著已經變形的銀子，搖了搖頭，輕笑一聲：“多謝丁小姐的銀子，陪我買棺材就不必了，我可不會跟你在一起一輩子。”

丁淼猛然回身，發覺自己的話里帶著歧義，狠狠的瞪了鳳山一眼，飛身上馬，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頓時皮開肉綻，座下駿馬吃痛，唏律律慘叫一聲，甩開四蹄轉眼間沖出人群。

看到丁淼縱馬離開，一旁的武士也匆匆離去，馬大元一下子急了，連忙大喊起來：“小小姐……哎，小小姐，我的丁丁怎么辦，我的丁丁，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