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大,心眼倒不小。”
“薛大壯是我砸的,昨天晚上喝了酒,我們在路上正好遇見了,他私底下扣了我五百塊錢,后來我們就吵起來了。”
“不是,薛大壯是我砸的……”
“是我,是我!”
趙四和胡大海還有張二牛也都站了起來,每個人都開始往自己的身上攬,我當(dāng)時挺郁悶的,這都什么時候了,這種事情居然還要人搶著承認(rèn)。
“講義氣,你們哥幾個真不錯。”
趙四急眼了,兩步就沖到鐘警官的面前,“警察叔叔,人真的是我拍的!我當(dāng)時喝多了,我們就打起來的,這事情跟他們沒有關(guān)系!”
“故意殺人,是要坐牢的!是要償命的!是不是你拍的,你老實告訴我,還有你,還有你們倆,知不知道殺人是要坐牢的!”
“薛大壯……死……了?”
張二牛一緊張就結(jié)巴,“不……可能……”
“搶啊!怎么不搶著承認(rèn)了?你們知不知道殺了人,最少也要坐個十年八年的,往嚴(yán)重點說,拉你們?nèi)コ詷屪樱彩怯锌赡艿模 ?
鐘警官一巴掌,仿佛就是一道天雷,啪的就閃到我們腦袋上了,“說實話,誰做的,站出來。”
我猶豫了一下,站出去的同時,趙四也站了出來。
“我們倆同時動手,第一下的時候他沒倒,還朝著我們沖了過來,我慌亂之中,又拿起秤砣,照著他后腦勺又來了一下,接著他就倒了,緊跟著我們幾個人就開始跑,然后就跑散了。”
“然后你就跑到了江邊,還慫恿程家的大小姐跳河?”
“是她自己跳的,我沒有慫恿她。”
“那你為什么要下河救她,他們程家那么多人,偏偏是你下的河。”
“那意思是我下河救人,還就錯了不成?”
“你沒錯,錯的是這個社會。”
鐘警官突然間就笑了,他這一笑,笑得我心里發(fā)毛,“通知你們家長來領(lǐng)人,回去以后該上學(xué)的上學(xué),該學(xué)做生意的做生意,隨便嚇嚇你們,你看看你們這點人,有誰禁得住我這么嚇?”
“啊?那我們……”
“不用坐牢了?”
“坐什么牢,你們想坐也行。”
小黑屋大門一開,張二牛和胡大海就出去了,出去的時候,還看了我和趙四一眼,趙四咬著嘴唇,我看著他想說話,可是卻沒對我說。
很快的,我們就被分開了,我還是待在那個房間,等所有人都出去以后,鐘警官把我叫了過去,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低著頭過去了,過去了以后,他指了指凳子,“坐下,我問你點事兒。”
“讓你坐,你就坐。”
我慢慢的坐在凳子上,動也不敢動。
“你叫沈偉?”
“沈祎,1234567的1”
“這個字,不是偉嗎?”
“警察叔叔,你到底想問什么,直說吧,你就別繞彎了。”
“那好,我就說了。”
鐘警官從桌子上跳了下來,雙手撐著桌面,他看起來三十來歲的年紀(jì),額頭上的皺紋一道一道的,看起來煩心事是真不少,年年輕輕的,皺紋比我隔壁家奶奶皺紋還多,不僅如此,他嚴(yán)肅而且認(rèn)真起來的時候,眉毛都快擰成了一股繩,我看著他臉色漸漸的陰沉,心里總有一絲絲不詳?shù)念A(yù)感。
“你知不知道你救的人是誰?”
“程家大小姐。”
“你救了你的下半輩子。”
這鐘警官說話就是不能直接說,我知道他一直在兜圈子,不停的下套讓我往鉆,但是我又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這程家大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你們那么關(guān)心,我就是路過,我救她是被逼無奈,當(dāng)時就我一個人在場,我就當(dāng)是積德行善了,你們總追著我問,這有什么好問的,我的警察叔叔,我真的,真的真的不認(rèn)識她!”
我故意“真的真的”加重了語調(diào),以此來表明我的立場,這些人讓我感覺,我救了一個我不該救的人。
“劉天海這么著急的想要拉著你走,你能不能告訴我是為什么?”
“我不知道啊?這種事情你不應(yīng)該去問劉天海嗎?最開始是他讓我下去救人,我要是救不活,就把我扔河里喂魚,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我!”
“行了,我不問了,打電話讓你家人來保釋,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我站了起來,沒動,但是內(nèi)心早已經(jīng)天翻地覆。
“我就發(fā)現(xiàn)你這孩子挺有意思的。”
“我不想打。”
“不打你就繼續(xù)在這待著。”
“待多久?”
“10天。”
“能不能少點,或者有沒有其他讓我離開的辦法。”
“法就是法,沒有商量的余地。”
“手機(jī)借我,我打,我可不想在這待10天,你們應(yīng)該給我發(fā)個獎狀,要么給我發(fā)面錦旗也行。”
“寫什么。”
“見義勇為。”
“你找劉天海要去,或者找程家要。”
我白了他一眼,這時候讓我找劉天海要錦旗,那不是自投羅網(wǎng),不過也說不準(zhǔn)劉天海會不會胖他們家大小姐以身相許,畢竟人工呼吸是我做的,他大小姐的一世英名總不能毀在我手上。
我撥通了老爺子的電話,我知道他會罵我,而且是罵的狗血淋頭的那種。
“自己親兒子的電話都不接,你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
“警察叔叔,我發(fā)現(xiàn)你嘴怎么那么損呢,你小心我告你。”
鐘警官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告吧,大不了我跟你一起關(guān)十天。”
我沒再理他,這一回電話通了,不過電話那一頭的聲音,平靜的出乎我意料。
“怎么著,你個小兔崽子,舍得給你老子我打電話了。”
“爸,我闖禍了。”
“你哪天不闖禍,還有你是不是偷了我的玉佩,你小子給我好好保存,你別告訴我你拿去當(dāng)了,你個臭小子,一天到晚就給我惹事。”
“我在派出所,我把人家腦袋砸了,現(xiàn)在讓家長來保釋呢?”
“我保個屁,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dān),實在不行讓他們關(guān)你十天半個月的就出來了。”
手機(jī)的免提是開著的,鐘警官在邊上聽得一清二楚,看著他笑的樣子,我挺郁悶的,“爸,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不是,是你媽親生的,不是我。”
鐘警官在一旁就樂了,還笑出了豬叫聲,我白了他一眼,真想過去揍他,“我媽呢?我媽去哪兒了。”
“不知道,你就讓他們關(guān)你十天半月的就出來了,時間點也剛好合適,出來以后你就留在g市上學(xué)吧,也別回來了,我和你媽搬家了。”
“啊????”
“你啊什么啊!你小子還混不混了!”
“不混了,我想回去上學(xué),回老家。”
”回老家上個屁,就廠里那幾個小逼崽子,準(zhǔn)給你帶壞。”
“我繼承了你的優(yōu)良傳統(tǒng),爺爺說你小時候也這個樣。”
“你說啥呢,你個小兔崽子,我跟你說啊,出來以后給老子去上學(xué),別成天東混西混的,混什么艸蛋的社會,一天到晚不學(xué)好,我給你個號碼,到時候去了找他,你辦張銀行卡,到時候按月給你打錢。”
“打錢是重點嗎,我想出去。”
“出去個屁!你小子懂錯了沒?還離家出走,我跟你媽打賭,不出一個月,你小子就得給我打電話。你媽還不信,這下子讓我說對了吧,你記好了,好好保管老子的玉佩,那是祖?zhèn)鞯模∧銈€敗家子,老子要掛電話了!”
“傳家寶?不是,我怎么從沒聽爺爺提起過……”
電話啪的一聲就掛掉了,聽得我一頭霧水,不過最要緊的事,他居然不來保釋他的親生兒子,選擇讓我自生自滅?
“行了,你就在這待著吧,我是聽出來了,或許你真不是親生的。”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有,你也讓人家拿秤砣砸你腦袋,這樣就算扯平了。”
“那我不得被他砸死?”
“那誰知道呢?你砸人家的時候,怎么沒考慮過會把人家砸死,你考慮過嗎?”
我站在原地,一愣一愣的目送著鐘警官的離開,后來他告訴我,當(dāng)天下午,趙四和胡大海他們的家長都來了,趙四的老爹還在派出所上演了“全武行”和“混合雙打”,當(dāng)時我在小黑屋里面,也聽到了噼里啪啦的聲音,鐘警官說要不是他們派出所的人攔著,估計趙四也要被他老爺子拿秤砣砸腦袋了。
鐘警官告訴我這些的時候,已經(jīng)是我在看守所的第三天了,趙四的老爹賠了薛大壯不少錢,聽說趙四在離開的時候,還嚷嚷著要來救我,后來又被他爹一頓猛揍,這才老老實實的離開。
趙四還是挺講義氣,胡大海和張二牛離開以后,再也沒有了消息,我跟他們?nèi)齻€人算不上是好哥們,鐘警官也沒有告訴我他們的具體情況,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要在看守所待十天,我真的感覺我自己就是在做夢,做一場無休止的噩夢。
第三天下午,門開了,我抬頭,鐘警官把文件袋往桌子上一扔,“簽字,按手印。”
“臥槽,該不會要槍斃我吧?”
“走不走?不走我就繼續(xù)關(guān)你個十天半月的。”
“啊……這就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