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罵誰傻逼呢！”
高巍沒理我，發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還像個沒事人一樣，自己坐在位置上玩手機，那時候的手機只能打電話，發短信，高級一點的，能上QQ，在那個時代，算得上是個奢侈品。
邱小武和另外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把地上的人扶出了教室，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了，柳燦拉著我，很關心的問我有沒有事，我搖搖頭，除了腦袋有點疼，有點暈乎乎的感覺以外，沒什么大問題。
高巍冷不防的從他抽屜里扔過來一個棕色的小瓶子，那瓶子有一股很重的味道，像是酒精，又像是藥酒，看這瓶子的表面，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瓶蓋還纏繞著一圈已經濕透又干的棉簽，“擦擦臉，很快就好了。”
“高巍，你這算是幫我，還是幫你呢？”
高巍撇了我一眼，他給人的感覺就是這種冷冰冰的，特別是他黝黑的臉，還有粗粗的眉毛，瞪人的時候，那個瘋狂的眼神，從上到下都能看得出他不是一個安分的主兒。
“傻逼。”
“臥槽，高巍，你干嘛老罵我！”
“五百塊就這么給人家交了保護費了，要知道你小子這么解決，我給你打個折，收你兩百五，就幫你擺平。”
“這錢，我遲早要討回來的。”
“你是擔心柳燦吧？”
我抬頭，高巍還是一臉冷冰冰的看著我，“在網吧門口那天，我都看見了。”
“哪天？”
“就是你被人爆頭那天。”
想到薛大壯那一板磚，我的后腦勺還在隱隱作痛，當時那個瘦高個躺在地上，還沖著薛大壯和李老三喊了一句什么話，喊的什么話，沒聽清，一直到最后也沒認得這個瘦高個叫什么，“當時你也在場？”
“記得那個救你的高個吧？”
我點頭，“有點印象，挺高的，看起來也不像個學生。”
“那是我一兄弟，以前經常在一塊玩的。”
“叫什么名字，有時間我得謝謝他。”
“李新。”
高巍一如既往的摸著他手上的籃球，“那天你一板磚朝著那幾個社會上的人砸過去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小子膽大，也行虧沒真的下死手，要不然這一板磚，能把人砸死。”
“我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
“李新也被踹了一頓，當時我都沒敢上去幫他。”
“那還說是你兄弟。”
高巍的手，一下就停住了，“算不上很親，就是溜冰場玩過幾回，見過幾次面。”
“反正我是被拍暈了，也不知道后面發生了什么，醒來的時候在醫院，一想到這兒，腦袋都還挺疼。”
“出去抽根煙，我給你講講。”
我愣了一下，高巍推了我一把，“走，等一會方帥會來的，先躲一躲。”
“你不是不怕他。”
“怕不怕的，總不能白白吃虧，走了。”
我想叫上柳燦，高巍沒同意，抽取抽煙跟柳燦一丁點關系都沒有，我說我不會抽，高巍就給我示范，先點煙，然后往里吸，再吐出來，我猛地吸了一口，差點把我給嗆死，廁所里人也挺多，不管是上課下課，地板上到處都是煙頭，都是三五個一群，什么樣的都有。
我和高巍兩個人就站在廁所門口往里的地方，他靠著門，我踩著墻壁，廁所里人是真的多，“其實那天你倒了以后，我看到一輛車開了過來，對付你的人都停手了，從車上下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跟我差不多一個身高，白襯衫，黑西褲，皮膚挺白的，短頭發，下來以后也沒說話，過去就把你抱上車了，我以后那群對付你的人會開車追，可誰知道……。”
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應該就是百贏沒錯了，白襯衫黑衣褲也符合他的穿著打扮，“后來呢？”
“后來拍你那伙人，愣是沒人上車去追，都在原地等著，我站得挺遠，具體說了什么，也沒聽明白，過了五六分鐘的樣子，這群人突然就內訌了，那個光頭，還踹了那個那板磚拍你那家伙一腳。”
“你知不知道那個年輕人是誰？”
“不知道，他說他叫百贏。”
“我看著他，有點眼熟，好像在哪里聽到過這個名字，不過這人估計也挺有本事的，對面那么多人，愣是沒敢動。”
我丟掉煙頭，看了看還剩下大半截，這玩意是真的難抽，不過我看高巍一臉享受的樣子，我實在是體驗不到那種快感，或許是我的姿勢不對，高巍也沒多說什么，就一根煙的功夫，去尿池邊尿了個尿，然后就走了，我在后面多待了一兩分鐘的樣子，在門口，一個男生叫住了我。
“沈祎，是吧？”
“你是誰，什么事兒。”
“樓梯口有人找你，過來聊聊。”
“你讓他自己過來。”
“意思我傳達到了，你過不過去，自己看著辦吧。”
開玩笑，傻逼才會過去，我心里挺郁悶的，來這上學還不到五天，怎么事兒這么多，老子誰都沒惹，誰的媳婦也沒碰，怎么凈都是找我麻煩的。
惹不起，老子還躲不起嗎，我想都沒想，匆匆忙忙就往班里走，也不知道他說的是哪個樓梯口，一棟教學樓六層，那不是就走幾十個樓梯口，這傳話的也是有毛病，想想應該也是個傻逼，話都傳得不清不楚，我真是服了。
我的腦海里，第一時間就是往自己班級的樓層跑，結果剛剛轉了個彎，三四個人就圍上來了，方帥一個人站在后面，用嘲諷的口氣說道，“你也算是個人才，躲了那么久。”
“錢我已經給了邱小武，你們不要再讓柳燦幫你們買飯了。”
邊上的人，上來就踹了我一腳，方帥沖過來，一拳打在我的肚子上，伸手一拽我的頭發，緊接著一巴掌就扇了過來，我的肚子里翻江倒海，臉上也是火辣辣的疼，“你給小武，是你的事情，我這份你沒給，你要想在這上學，你就要交保護費，要不然你跟柳燦一起幫我買飯也行。”
“方帥，你夠了。”
“我說了，你給的，跟我沒關系，一千塊，星期天拿給我，要不然你就不用出校門了。”
我剛想起身，身后一個男的，一巴掌就揮了過來，我真的沒法擋，緊接著我就被踹倒了，方帥他們上來提著我拳打腳踢，我盡力縮成一團，可身上，腳上，肚子上也都是他們攻擊的地方，“記好了，見不到錢，老子天天打！看什么看，你個小逼崽子……”
我躺在地上，靠著墻，那一刻，真的有一種想死的沖動，我勉強的坐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手的鮮血，我也沒擦，就這么任憑它往下流，想著想著，我就笑了，周圍圍觀那么多人，就這么嘲笑的看著我，我跟前有幾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孩，捂著嘴偷笑，還說一些風涼話，我緩了好一會兒，起身，又往廁所走。
我開著水龍頭，就這么任憑冷冰冰的水澆灌著我的腦袋，不知道開了多久，我的頭發全都是水滴，出來的時候，在高一6班的后門，一只手伸了出來，遞給了我一包餐巾紙。
“你沒事吧，他們為什么下那么重的手，要不要幫你報告老師？”
“不用，我沒事。”
我抬頭，沒有伸手接那包餐巾紙，我愣了一下，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女生，一身非主流打扮，個子跟我一樣高，腦袋上扎著高高的馬尾，前面斜劉海，頭發是燙過的，她的眼睛很大，皮膚白皙，我站在她旁邊，仿佛就是一塊大黑碳，她看著我，我也看著她，場面有點尷尬。
“不用了，謝謝。”
我捂著鼻子，仰頭，開始往樓上走，剛才那么多人在現場，我就躺在角落里，被人踹，被人踢，我沒回教室，而是躲到了操場邊的一個小房間，那個小房間是存放體育器材的地方，沒上鎖，我關上門，腦海里想著剛才的一切，望著那星光滿滿的夜空，想起了以前好多的事情。
我起身，打開門，身體上的痛，永遠比不上心里面的痛，我那么好面子的人，被子被人撒尿，被人恐嚇交保護費，被人打，被人踹，甚至有點絕望。
我走到圍墻邊，想都沒想就翻了過去。
從圍墻后邊打了輛車，徑直到網吧門口，習慣性的打開游戲，看到以前很多同學的QQ還亮著，想說話，也不知道說什么，一會兒的功夫，QQ彈窗讓我有些憤怒，從游戲里退出來，發現是趙四的消息，給我彈了一個視屏框，我揉了揉紅腫的眼眶，沒有接。
大概過了兩三分鐘，趙四又給我彈了一個視屏，底下還彈出了“十萬火急”四個大字，我掛上耳機，把攝像頭轉向電腦屏幕，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四哥，好久不見，最近干嘛呢？”
趙四的攝像頭開了，他光著個腦袋，把臉貼到攝像頭跟前，鼻孔的毛，一根一根的，這些日子不見，又胖了不少，頭發也剪了，看起來倍有精神。
“沈兒，你攝像頭呢？”
“在網吧呢，壞了。”
“在哪兒呢？回家上學去了吧？”
看著視頻里的趙四，仿佛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我跟你說個事唄？”
“四哥，你說。”
“我要當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