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瞧瞧逃離了蘇府,于蘇志遠而言,她不過是府里可有可無的粗使丫鬟,根本無關緊要。藍月心想:最窮不過討飯,自己什么苦沒吃過,哪怕是再做最低賤的粗使丫鬟,總會有活下去的希望。選秀日子越來越近,藍月棲居在城邊的破廟,心急如焚。
破廟外一口深深的古井,想來是年深日久,井邊已經長滿了暗綠的青苔。井水很旺,快溢到了井邊,藍月站在井邊,盯著自己如花般的面龐,正是未到二八的如花嬌齡,井水里的藍月眉清目秀,明亮的眼眸留波光轉,雖是粗布舊衣,卻也掩飾不住那顛倒眾生之貌。藍月眉頭一簇,想起如何進宮的事便揪心不已。
“藍月,我可算找到你了。”藍月轉頭,是一臉驚喜的江方卓。
“你怎么來了?你找我做什么?”藍月驚道。
“我聽說你從蘇府逃跑了,便馬不停蹄的追來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他還是一貫的大哥哥護小妹妹的姿態。
“你在蘇府做的好好的,來找我做什么?”藍月一臉淡然,似乎事不關己。她深知,縱使青梅情深,竹馬意重,卻比不上姐姐慘死的血海深仇。
“你一個小姑娘,一人獨自無依無靠,很危險,我能放心么?”他焦急的臉上有些微微生氣的表情。
“我跟你什么關系?我的事不用你管。”蘇月美麗的面龐淡然的轉向一邊。
江方卓和藍月從小一起長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馬,江方舟是孤兒,很小的時候便被賣到蘇府,他有一手做木雕的絕活,蘇老爺視錢如命,要求他沒日沒夜的雕刻,長安城中蘇府的木雕一座抵千金,那蘇玲也芳心暗許,他若是點點頭,便是一生榮華,一世錦繡。
可他偏生是個倔脾氣,他從小喜歡藍月,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總是第一個想到她。藍月欲拒還迎,一邊是青梅竹馬的哥哥,也說不上是不是有淡淡的喜歡,一邊是最親最近的姐姐,如若進宮,便天人兩隔,藍月一直很猶豫。
“長安城是魚龍混雜之地,你一個女孩怎么受得了。我要在你身邊幫助你,照顧你,直到你的生活安定下來為止”江方卓不愿離開。
“你怎么不聽勸告呢,我現在不需要你,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你也該有你的生活,咱們不要互相影響了好不好!”藍月葉有些激動。
“不管怎么說,你叫了我那么多年的哥,你是我妹妹,我要保護你,直到你安定下來為止,你什么都不必說,我是不會走的”江方卓也是倔脾氣。
“你------”藍月氣的說不出話來。
一輪紅日似乎舍不得人間美好,不肯離去,卻終究緩緩下沉,夕陽余輝,好似不勝酒力的少女卻多喝了點點女兒紅,片片紅霞鑲著金邊,斜斜照著廟邊的微動的弱柳,美得讓人心醉。
天色漸暗,晚冬的夜晚仍是有些微寒,藍月裹了裹身上單薄的衣服,一個人自顧坐到了墻腳。
江方卓細心的在破廟的地上鋪好茅草,解開身上的包袱,拿出兩條薄被,一條鋪地上,另一條他示意藍月蓋上,藍月也不理他,他將被子放下,便自顧睡到墻角的草堆上去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如此中意這個女孩,她外冷內熱,善良而又倔犟。他時常想起小時候一起玩耍的桃花林,春風吹起漫天的桃花花瓣,年幼的她穿著鵝黃色百褶裙在花中對他歡笑招手,脆生生的童音方卓哥方卓哥叫得親切,想起來,江方卓忍不住偷偷笑了。
彼日,長安城外的朱雀大街人山人海,巍峨的宮墻上到處貼著朝廷張榜選妃事宜的皇榜。藍月在榜前望了又望,怎么辦呢?怎樣才能進宮?我必須要進宮!選妃的日子定在這個月月底。藍月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錯過了這次機會,就得等三年以后。
連續三日,藍月郁郁寡歡。
“你為何非要入宮,深宮寂寞且甚是險惡,你難道不明白么”。江方卓痛苦的問。
“我進宮自是為了榮華富貴,錦衣玉食,我不要再受盡苦楚,受人凌辱”。藍月面無表情的答道。
第四日,她再也忍不住了。她要到宮中去,去做宮女,只要進了宮總會有機會,不賭一把也許以后都不會再有機會!想到這里,她奔向衙門,就在她在沖進衙門之際,江方卓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攔住了她:“宮中險惡,我自是不會再勸你。像你這樣家底薄弱無權無勢的,到了宮中只能從最底層的粗使丫頭做起,我是斷斷不愿意你受那般苦楚”
“你若是不讓我進宮,不讓我去實現自己的夢想,一生碌碌,浪跡于鄉野之間,我寧愿轟轟烈烈,寧死不休。”她還是那般倔強。
“你當真寧死也要入宮?”江方卓哀傷的問道
“是,你若是真為我好就不必攔我”藍月斬釘截鐵。
“如此這般,你隨我來,我有辦法讓你入宮選妃”。江方卓帶她來到了京城最大的戲樓—臨風樓,他有目的的直奔二樓雅間,進了雅間,是一個衣著華貴的小太監,身著紅色高位太監服。見了藍月,他眼睛直勾勾上下打量。“模樣是長得不錯,會跳舞么”他手拿茶杯抬著頭問。
“會,自小學得一些”藍月如是回答。
“琴棋書畫可懂一二”那太監又問
“會,之前一直在蘇府服侍蘇小姐,為她伴讀,也學得一些”藍月直答。
“氣質不錯,雖是小門小戶出身,卻也落落大方。本公公給你這個參選機會,只是到了參選之日能否中選,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多謝公公,多謝公公”藍月激動的難以自已。
“這幾日你做好準備,三日之后申時,還是此地,自會有人來接你”。那太監道。
“是!公公,我一定會準備好的!”
“姑娘,這小子對你可是真心,為了你達成所愿可是花了大價錢的”公公臨走前補上了一句。
“方卓哥,這是怎么回事?”太監一走,藍月便問江方卓。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現在不是達償所愿了么?這便最好了,你若開心,我便知足。”江方卓還是從前那般,什么事都為她考慮。
藍月不語,她心里何嘗不知道江方卓對她濃濃的愛慕,又怎會不知他的情真意切。她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選妃的名額絕非那么輕易就可以得到,剛才那位公公說的大價錢又怎會僅僅指錢?但是她沒有辦法,仇恨火一般的煎烤著她,若不是不能復仇,她此生一定不得安寧。
接下來的三日,她默默陪著江方卓,他們手牽手一起穿遍繁華的京城,傍晚,他們一起在城郊,江方卓打來野雞兔子,烤得極香喂給她吃,仿佛別離遙遙無期,她還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妹妹。
“藍月,明日你便要走了,宮中險惡,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多加小心。方卓哥誓不會再娶,直到你回頭的一天。”江方卓心酸的說道
“方卓哥,我不想再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已經說得夠多了,這次進宮不管生死,我絕不會再出來,你在宮外好好給我找一個嫂子,過幸福的日子,這樣我在宮里也會安心一些。”藍月悠悠道。
“不要說了!他溫暖的手指貼在她唇上。“靠在我懷里,讓我享受這片刻擁有你的幸福時光”
藍月順從的把頭靠了上去,他寬厚的肩膀讓她安全感滿滿,一瞬間她有觸到幸福的錯覺,恍如夢景。
“藍月,你看天上的星星多美,它一定會將我的思念帶給你,冰冷的宮墻之中,你一定不會寂寞。”
藍月的心一下子柔軟起來,她雙手抱緊了他,眼淚落下。
她依然不知,她的選妃的資格,是江方卓用怎樣的代價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