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交通的發展與水陸交通路線
渤海建國后,以上京龍泉府(今黑龍江省寧安市渤海鎮)為中心,開辟了六條主要的交通線,即“龍原東南瀕海,日本道也。南海,新羅道也。鴨淥,朝貢道也。長嶺,營州道也。扶余,契丹道也”[26],以及“其北經德里鎮,至南黑水靺鞨千里”[27]。
龍原—日本道 是渤海國與日本之間往來的重要交通線。該交通線由陸路和海路兩部分組成。陸路的東京龍原府(今琿春市八連城)以下一段是由東京龍原府出發,向東南穿越長嶺子山口后,直達鹽州(即波謝特灣的毛口崴,今俄羅斯的克拉斯基諾);東京龍原府以上一段則是不同時期有所變化,755年以前是自舊國出發,向東經中京顯德府、今延吉市抵達東京龍原府;755年以后則由上京龍泉府出發,沿今上馬河南下,翻越哈爾巴嶺,經今汪清縣、圖們市到達東京龍原府。龍原—日本道的陸路自上京龍泉府至鹽州全長約230千米。海路有兩條路線:一是由鹽州出發,向東南橫渡日本海,到達日本本州的越前、加賀、能登(即今日本的福井、石川)一帶海岸,人們稱其為“北線”,全長約900千米。[28]二是由鹽州出發,沿今朝鮮半島東海岸南下,最終到達日本的筑紫(即今日本的北九州),人們稱其為“筑紫線”。這兩條路線中,“北線”因距離最短而成為雙方使者經常使用的路線。
南海—新羅道 是渤海國與新羅之間往來的必經之路。該交通線自東京龍原府以上部分與龍原—日本道重合;自東京龍原府以下則是沿著今朝鮮半島東海岸南下至新羅的泉井郡(今朝鮮德源),其間共經過三十九驛,全程為585千米。[29]南海—新羅道沿途群山起伏,關隘重重,崎嶇難行,十分艱險。此外,有時候渤海人還自南京南海府的吐號浦出發,沿今朝鮮半島東海岸南下,橫渡對馬海峽,最終到達日本的筑紫,該交通線也被稱為“南海府線”。
鴨淥—朝貢道 是渤海國與唐朝之間往來的最重要交通線之一,也是唐代邊疆地區和國外通往唐都長安的七條交通要道之一。該交通線在渤海國境內亦由陸路和海路組成。陸路自上京龍泉府南下翻越哈爾巴嶺,經今汪清縣到延吉市后,沿海蘭江西行到中京顯德府,然后繼續西行南下至興州(今安圖縣寶馬城),再向西南經豐州(今撫松縣新安古城)直抵西京鴨淥府神州。水路自神州沿今鴨綠江南下,經今集安市到泊汋口(今遼寧省丹東市蒲石河口),遂達渤海國邊境;自泊汋口乘小船西南行30里,再換乘大船順流而下百余里到鴨綠江入海口;入黃海后,陸續經過石人汪(今石城島)、桃花浦、青泥浦(今遼寧省大連市)到都里鎮(今旅順);自都里鎮橫渡烏湖海(今渤海海峽),又陸續經過廟島群島中的烏湖(即今城隍島)、末島、龜歆(即今砣磯島)、大謝(即今長山島)等島嶼后抵達登州(今山東省蓬萊);登岸后一路西行,經青州(今山東省益都縣)、齊州(今山東省濟南市)、洛陽,最終到達長安。
長嶺—營州道 是渤海國與唐朝之間往來的另一條重要交通線,也是唐代邊疆地區和國外通往唐都長安的七條交通要道之一。該交通線全部為陸路,最初是由舊國西行,經長嶺府到達渤海國西境;出渤海國后,沿輝發河、渾河河谷西南行,經新城(今遼寧省撫順市北高爾山山城)、蓋牟(今遼寧省沈陽市陳相屯塔山山城)至安東都護府(今遼陽市),然后西渡遼河,繼續西行至營州;自營州再經幽州(今北京市)、洛陽最終抵達長安。渤海國遷都上京龍泉府后,該交通線又沿牡丹江河谷延伸至上京龍泉府。
扶余—契丹道 是渤海國與契丹等少數民族之間往來的重要通道。該交通線亦全部為陸路,自上京龍泉府向西翻越今張廣才嶺,經涑州(今吉林市附近)、扶余府到達渤海國邊境;出渤海國后,繼續西南行,經今長嶺縣、內蒙古通遼市、開魯、阿魯科爾沁旗等地,最終抵達契丹都城臨潢(今內蒙古巴林左旗林東鎮南古城)。
黑水靺鞨道 是渤海國與黑水靺鞨之間往來的唯一通道。該交通線有水、陸兩路,水路自上京龍泉府向北,沿忽汗河順流而下,經德里鎮(即定理府,今黑龍江省依蘭)再沿那河(今松花江)、黑水(今黑龍江)順流而下,最終到達黑水靺鞨腹地的勃利州(即伯力,今俄羅斯哈巴羅夫斯克);陸路則由上京龍泉府出發后,沿牡丹江河谷北行,經今黑龍江省牡丹江市、海林市、林口縣、勃利縣到達德里鎮,以下路段與水路重合。
渤海國的六條交通線中,除了黑水靺鞨道和南海—新羅道之外,其余五條的大部分路線都經過今吉林省境內,渤海國的重要城鎮也大都位于這些交通線上,這說明,雖然渤海國的交通是以上京龍泉府為中心向外輻射的,但相對于渤海國的其他地區而言,今吉林省境內卻是當時交通最發達的。
綜觀渤海國交通的發展情況可以看出,上述六條交通線的形成,主要是為了適應其對外交往以及境內各城鎮之間聯系的需要而開辟的,這些交通線的形成和發展,對渤海國經濟文化全面發展和社會進步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在上述交通線路中,有兩條是渤海國與唐朝往來的重要通道,即長嶺—營州道和鴨淥—朝貢道。
長嶺—營州道在渤海建國及其初期曾發揮過重要作用。例如,武則天圣歷元年(698),粟末靺鞨首領乞乞仲象和乞四比羽率其部眾就是沿著該交通線東奔靺鞨故地,并由乞乞仲象之子大祚榮在東牟山筑城而居,建立渤海國的。渤海人還利用該交通線與唐朝及其地方機構——幽州都督府保持著政治、經濟和文化等各方面的密切往來。但是,由于經常受到契丹、突厥等少數民族的攪擾,尤其是唐玄宗天寶十四年(755)以后,受“安史之亂”的影響,該交通線多次遭阻斷,往來使臣被迫轉走鴨淥—朝貢道,遂使其處于行人稀少,蕭條冷清的狀態。
在渤海建國后的大部分時間,渤海朝貢使臣都頻繁地來往于鴨淥—朝貢道上。不僅如此,就連唐朝官員出使渤海國時也大多選擇這條交通線。如開元元年(713)唐鴻臚卿崔忻冊封大祚榮時走的就是這條道路,他在返回唐朝的途中,于今旅順留下了著名的《鴻臚井題記刻石》。渤海國與唐朝之間通過該交通線始終保持著密切的聯系,形成了一條割不斷的“紐帶”,把祖國內地和東北邊疆緊密地聯系起來。唐朝先進的政治制度、生產技術和燦爛文化等不斷地經由這條交通線傳入渤海國,從而促進了那里政治、經濟及文化等諸方面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
龍原—日本道是聯系渤海和日本的重要紐帶。渤海國時期,渤海人利用這條交通線始終與日本方面保持著密切往來,在學習和引進日本物質文明、開展文化交流的同時,也在中日兩國人民之間架起了一座友誼的“橋梁”,在中日交往史上寫下了輝煌的篇章。
南海—新羅道是渤海國與新羅之間往來的唯一通道。由于渤海國與新羅積怨甚深,雙方往來很少,所以這條交通線對渤海國社會經濟文化發展的作用有限。
扶余—契丹道維系著渤海國與其西部各少數民族尤其是契丹人的聯系。盡管渤海人與契丹人有一定的經濟往來,但由于雙方是“世仇”,總處于對峙局面,渤海國在該交通線上的重鎮——扶余府駐有重兵,并通過該交通線調動、布防軍事力量,所以該交通線開辟后的軍事意義要遠遠大于經濟、文化交流的意義。
渤海國初期,黑水靺鞨尚獨立存在并單獨入唐朝貢,因此,黑水靺鞨道也成為黑水靺鞨與唐朝之間聯系的必經之路。而渤海國也是通過這一交通要道扼制黑水靺鞨并逐步向其腹地擴張,最后終于征服了黑水靺鞨。此后,該交通線便成為渤海國北部各城鎮之間往來的通道了。
從各條交通線路線的選擇來看,除了南海—新羅道較為崎嶇難行外,渤海國其余的交通線大都是沿著河流、山谷或山間盆地等地勢比較平坦之處延伸,從而巧妙地避開了崇山峻嶺的阻隔。這說明,勤勞智慧的渤海人非常善于利用自然環境,在當時生產力水平相對較低的情況下,渤海人征服自然的勇氣和能力尤為難能可貴。
唐代渤海人在祖國東北邊疆的“荒遠”之地開辟出四通八達的交通線,既促進了當時交通的發展,也為以后遼金時代東北邊疆交通的進一步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1] 渤海國第一次遷都是從舊國遷至中京顯德府的。
[2] 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和龍縣文物志》,1984年內部出版,第48—49頁,其中面積和內城周長是筆者根據該書提供的數據計算出來的。
[3] 魏存成:《關于渤海都城的幾個問題》,《史學集刊》1983年第3期。
[4] (宋)歐陽修等撰:《新唐書》卷219《北狄·渤海傳》,中華書局1975年標點本,第6182頁。
[5] 李健才、陳相偉:《渤海的中京和朝貢道》,《北方論叢》1982年第1期。
[6] 朱國忱、金太順、李硯鐵:《渤海故都》,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43頁。
[7] 由于渤海國從中京顯德府遷都上京龍泉府是在天寶十四年(755),早于東京龍原府,所以上京龍泉府應是渤海國第三座都城。
[8] 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琿春縣文物志》,1987年內部出版,第37頁,其中外城的面積是根據該書提供的數據估算出來的。
[9] 見[朝]丁若鏞《大韓疆域考》卷2《沃沮考》;[日]和田清《渤海國地理考》,李東源譯,《渤海史譯文集》,黑龍江省社會科學院歷史所1986年內部出版,第292頁,譯自《東洋學報》第36卷第4號,1954年。
[10] [日]松井等:《渤海之疆域》,《滿洲歷史地理》第1卷。譚其驤主編《中國歷史地圖集釋文匯編·東北卷》亦持此觀點,見該書第103頁,中央民族學院出版社1988年版。
[11] 金毓黻:《渤海國志長編》卷14《地理考》,社會科學戰線雜志社1982年翻印本,第294頁。
[12] [朝]韓鎮書:《海東繹史》(續)卷9《地理考》。
[13] [朝]全宗赫:《青海土城及其周邊的渤海遺跡》,文一介譯,《歷史與考古信息·東北亞》,1991年第1期,第89頁,譯自《朝鮮考古學研究》1990年第4期;[韓]蔡太亨:《關于渤海南京南海府的位置》,顧銘學、李運鐸譯,《博物館研究》,1992年第4期,譯自朝鮮《歷史科學》1991年第3期;[朝]柳炳興:《關于在東海岸一帶渤海遺跡發掘中取得的成果》,李云鐸譯,《歷史與考古信息·東北亞》2000年第1期,譯自《古代文化》第50卷第4期,1998年;等等。
[14] 孫進己、馮永謙主編:《東北歷史地理》第2卷,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382頁。
[15] (元)脫脫等撰:《遼史》卷38《地理志二》,中華書局1974年標點本,第461頁。
[16] [朝]全宗赫:《青海土城及其周邊的渤海遺跡》,文一介譯,《歷史與考古信息·東北亞》1991年第1期,譯自《朝鮮考古學研究》1990年第4期;《關于渤海南京南海府的遺址和遺物》,李云鐸、顧銘學譯,《歷史與考古信息·東北亞》1990年第1期。
[17] [朝]全宗赫:《青海土城及其周邊的渤海遺跡》,文一介譯,《歷史與考古信息·東北亞》1991年第1期,譯自《朝鮮考古學研究》1990年第4期。
[18] [朝]柳炳興:《關于在東海岸一帶渤海遺跡發掘中取得的成果》,李云鐸譯,《歷史與考古信息·東北亞》2000年第1期,譯自《朝鮮考古學研究》1997年第1號。
[19] [朝]全宗赫:《青海土城及其周邊的渤海遺跡》,文一介譯,《歷史與考古信息·東北亞》1991年第1期,譯自《朝鮮考古學研究》1990年第4期。
[20] 吉林省文物志編修委員會主編:《渾江市文物志》,1987年內部出版,第24頁。
[21] (元)脫脫等撰:《遼史》卷38《地理志二》,中華書局1974年標點本,第462頁。
[22] 吉林省文物志編修委員會主編:《渾江市文物志》,1987年內部出版,第24—27頁。
[23] (宋)歐陽修等撰:《新唐書》卷219《北狄·渤海傳》,中華書局1975年標點本,第6182頁。
[24] (元)脫脫等撰:《遼史》卷38《地理志二》,中華書局1974年標點本,第457—458頁。
[25] (宋)歐陽修等撰:《新唐書》卷219《北狄·渤海傳》,中華書局1975年標點本,第6182頁。
[26] (宋)歐陽修等撰:《新唐書》卷219《北狄·渤海傳》,中華書局1975年標點本,第6182頁。
[27] (宋)歐陽修等撰:《新唐書》卷43下《地理志七下》,中華書局1975年標點本,第1147頁。
[28] 吉林省文物志編委會主編:《琿春縣文物志》,1987年內部出版,第77—78頁。
[29] 按照唐制,一驛等于30里,即15千米,所以自東京龍原府至新羅的泉井郡,全程應為1170里即585千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