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蕭紅研究述評(2001—2015)
- 魏麗
- 8971字
- 2021-01-05 16:25:16
第一章 2001年蕭紅研究述評
一 蕭紅作品研究
1.蕭紅小說研究
(1)《呼蘭河傳》研究
劉迎秋、唐長華《蕭紅〈呼蘭河傳〉與道家精神的契合》[1]認為,《呼蘭河傳》與我國傳統的道家精神有許多契合之處,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一是對自在本性的堅持和向往。道家常以“嬰兒”“赤子”形容人返璞歸真,回到自己本性的狀態。而蕭紅《呼蘭河傳》在對童年生活的敘述中,也有不少對兒童活力和心性的描寫和美化。二是對人性異化現象的批判。道家主張保持人的本性,對人性異化現象多有揭示和批判。受魯迅先生的影響,蕭紅對人性異化現象的揭露和批判,是建立在思想啟蒙和改造國民靈魂的文學觀基礎上的。三是對精神超越的追求。對內在精神超越的追求是道家的重要思想。在《呼蘭河傳》中,蕭紅把情境的描寫置于自己的心靈視界的觀照之下,從這種高度或視界來看人世、人生,是一種對人世的超越的詠嘆。四是視萬物為芻狗的價值觀。道家以超越的眼光反觀天地萬物,相對于道而言,人與萬物不過是一種擺設,這種觀念對于以人為中心的價值觀有一種消解作用。蕭紅作品中對“視萬物為芻狗”的觀念也有反映。文章論述蕭紅與道家思想和精神追求的契合,并不否認二者之間存在著差別。實際上,蕭紅并沒有因為人生的悲涼而走向道家,相反,其作品中始終洋溢著對生命活力、快樂、光明、愛的向往。就她自己而言,也沒有因為人生的痛苦而放棄現實的追求,而是勤奮創作,用自己的筆揭露人類的愚昧,履行著改造民族靈魂的使命。
對《呼蘭河傳》的解讀,一般都認為其延續了魯迅所開創的國民性批判的傳統,以啟蒙的視角揭示了鄉間愚昧落后的生存狀態。但王曉敏[2]認為,蕭紅在具體的創作中對啟蒙主題存在著矛盾的心理,主觀上她是想通過對麻木落后生活的展示達到國民性批判的目的,但在創作中她又沒有拘囿于種種的理論觀念,而是向生活深處挺進。這樣,在作品中也就發掘出麻木生存狀態的最根本起因,顯示了救贖的無望,無形中形成了對啟蒙主題的解構,從而使作品充滿多義性與矛盾性:一方面是啟蒙式的深切的文明救贖;另一方面是意識到歷史苦難本體后的無望,是對巨大歷史黑暗下的韌性生存的感喟。
唐長華[3]從自然萬物的生命感受和對民眾生存狀態的揭示與詠嘆兩個方面,揭示了《呼蘭河傳》對生命主題的重視和對生命價值的尋求。通過分析蕭紅作品,作者發現,蕭紅強烈的生命意識與她小時候在祖父愛護下自由的天性得以發展,對自然萬物的親近以及性情早熟有關。在對民眾生存狀態的揭示和詠嘆中,作為女性作家的蕭紅,加上她本人作為女性的種種遭遇,她對下層女性在當時社會中所受到的身心兩方面的摧殘和壓迫有較強的關注自覺。表現在其作品中,就是她始終關注女性的命運,注重揭露和批判封建思想觀念對女性身、心兩方面的奴役和摧殘。
周春英[4]比較了《生死場》與《呼蘭河傳》的時空構架,作者認為,從時間上看,首先,《生死場》的時間線索十分明確,而《呼蘭河傳》的時間概念是十分籠統的。其次,《生死場》只有一個時間,即事件實際發生的時間。而《呼蘭河傳》卻有兩個時間,一個是事件實際發生的時間,即主人公“我”在行動中的時間,另一個是成年蕭紅敘述的時間。再次,在時間的向度上,《生死場》的時間向度向著現在,而《呼蘭河傳》是向著過去的。在空間構架上,《生死場》所呈現的,是大片村莊的生死輪回,總體空間是村莊、田野及農戶室內,但《呼蘭河傳》的空間構架則以呼蘭城為主角,圍繞這座小城由外到內,形成一個扇面形結構。
此外,陳文育[5]從蕭紅的心態以及其所處的環境出發,通過悲己哀己的心理映射和恨世戀世者的靈魂顯現兩個方面分析了其代表作品《呼蘭河傳》,在此基礎上領悟到了作家的寂寞哀婉以及其所處時代的特征。
(2)《生死場》研究
金小玲《女性人文主義視域下的蕭紅——有關〈生死場〉》[6]通過審視當下《生死場》研究中的女性主義立場,認為《生死場》是女性人文主義文本而不是女性主義文本。作者強調,女性人文主義是以人文主義為核心,然后加上“女性”,從而形成的一種嶄新的人文主義。女性人文主義從人的角度去分析女性世界,它不僅以“人文理想的價值之光和無窮思愛的神性光輝朗照被壓抑被遮蔽被曲解的女人生存之真”,還應把這種價值之光和神性光輝朗照被壓抑被遮蔽被曲解的男人生存之真。作者最后以《生死場》中的人物為例做了分析:蕭紅把種種女性身體經驗的展示,作為人類艱難生存處境的一部分加以展示,借此折射了社會的貧困和悲哀、人類的愚昧和麻木、文化的滯重和迂緩。在她的筆下,處境卑微的不但是女性還有男性,他們與她們一樣,同是文化鏈上的奴隸。
張瀅《生命底蘊的探尋——試論蕭紅〈生死場〉的現代意義》[7]認為,蕭紅對生命的探尋主要包含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對生命群體的紀實性全景展示;二是對生命歷程的客觀性完整透視;三是對生命意蘊的困惑與突圍。
(3)蕭紅小說整體研究
周春英[8]從散文化結構、抒情筆致和詩情畫意、“我”——“抒情詩魂”等幾個方面論述了蕭紅抒情小說的藝術特色。首先,蕭紅的抒情小說依照抒情和表現主題的需要串起一些富有情致的小片段和各種韻味比較獨特的小場景,情感充沛,情調各異。其次,蕭紅是一位富有詩人氣質的小說家,她把濃厚的詩人氣質以及她對生命的感悟和體驗、內心的寂寞與惆悵、孤獨與憂傷、對家鄉的思念與熱愛,一并融合到作品中去,轉化為作品的情感基調和柔麗的詩魂。最后,在蕭紅的許多作品中都有一個“抒情詩魂”——自我抒情形象,第一人稱敘述首先能增加可信度。此外,因為是“我”的敘述,使人覺得是“我”的親身經歷,既增加了親切感,又拉近了敘述者和讀者之間的距離;同時第一人稱敘述又給作者較大的自由,便于靈活地抒情達意、摹物敘事。
緊接著,周春英[9]又從蕭紅越軌、新穎的小說語言和多樣的抒情風格兩個方面再次論述了蕭紅抒情小說的藝術特點。具體來說,蕭紅小說語言的越軌和新穎主要表現在:第一,語言簡潔自然、富有濃重的情感色彩和散文美感;第二,語言常常被打亂語序,或狀語提前,或語態變換,或插入一些其他成分;第三,追求修辭手法多樣化、詩意化,尤其是比喻和比擬的新奇、出人意料,是一般作家難以媲美的。就多樣的抒情風格來說,作者以1936年為界,將蕭紅的抒情風格分為前、后兩期,前期的蕭紅創作情緒是高漲的,抒情風格由柔麗、明快、細膩走向《生死場》后半部的雄渾剛健。1936年后,蕭紅的抒情風格趨向哀怨、寂寞、深沉,抒情的分量更加濃重。
蕭紅對家鄉人民,對自己的生命質量、生存環境和生存狀態十分關注,并有深刻的體悟,周春英[10]認為這一點與薩特的“人的哲學”有異曲同工之妙,因此,作者提出生命體悟,正是蕭紅小說深層哲理內蘊的體現。具體來說,蕭紅的這種生命體悟表現在以下四個方面:一是寂寞情結;二是生命感傷;三是死亡體悟;四是偶悟佛道,尋求解脫。
蕭紅作品在對北方特有的社會生活與民情風俗描繪的同時,以或沉痛,或冷峻,或反諷的筆調揭露出存在其間的司空見慣而又觸目驚心的貧困文化。馮健飛[11]認為,在蕭紅小說中,正是這種貧困文化導致了廣大農村的一幕幕人間悲劇。貧困文化體現在人們對生命的漠視與自我意識的缺乏兩個方面。蕭紅一方面譴責他們的愚昧麻木和他們受封建禮教浸染而成的錯誤的思想觀念;另一方面她也清醒地意識到對這些生活在貧困文化中的人做出簡單化的否定傾向是不應該也是不必要的。
申倩[12]從修辭特性的角度論述了蕭紅小說的語言特色。具體來說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一是“破格”與“越軌”的獨特個人化表達。蕭紅打破了文體限制、語法常規,使自己的小說呈現出與眾不同的個性特質。從文體上看,蕭紅的小說更多地體現出散文的形式特點。二是與細密的感覺相連的細密的言語排列方式。她的語言組織是細密的、清新的,但絕不瑣碎,更不“小氣”。三是辭格的精致運用。作者認為,蕭紅在運用被稱為“積極修辭”的辭格方面,并不具有很高的自覺。她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帶有強烈主觀性的辭格,如“拈連”“移就”,她用這些辭格表達她對于生活的敏銳精細的體察。四是體現在優美而感傷的“化情為景”的傳達方式上。
孫臣[13]認為,蕭紅小說是散文化的,她不太注重故事情節的完整性,但無論怎樣自由揮灑,她的表達總能在總體構思中,在小說的人物與情節背后潛隱著它的主旨與精髓,這精髓便是蕭紅的“情”和“志”,而這正是作品的“文眼”。以《生死場》為例,它打破了傳統小說注重情節連貫與完整的模式,章節的伸展也不太講究來龍去脈。不設中心人物,也不講究主次虛實,而是以意領先,采取生活場面轉換鋪寫的方法,展現了“生死場”上形形色色的生與死。
2.蕭紅散文研究
研究蕭紅,時人多側重于小說,而周春英、張文鴦[14]以為觀其抒寫真性情、真內心的散文同樣重要,于是作者選擇從情感角度來剖析蕭紅散文。從性格上來說,蕭紅既是一個任性倔強的女浪人,同時還是一個脆弱敏感的小女子。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看似矛盾的性格特點,于是在蕭紅的散文中才呈現出一種豐富的樣貌。在蕭紅這里,既有血濃于水的親情、至真至美的友情,還有苦多樂少的愛情、深沉熱烈的家國情。
陳漢云、陳燕萍[15]則認為,蕭紅散文始終忠實于自己的“個性化”而追求自由創造的特質,因而形成了她自己獨特的藝術特色。具體說來,主要包括以下四點:首先,敘述角度多用第一人稱,但這種敘述角度是多元化的,有時,話語主體處于主導地位,即敘述者等于人物的視角;有時,第一人稱“我”既是事件發生的見證者,同時也是該事件的評價者,兼有多種功能。其次,蕭紅抒發內心郁結的情緒以及心靈深處的詠嘆,多是采用間接抒情、側面渲染的方式。再次,從散文結構上說,她的散文以敘述為主,重視的是表現生活的體驗。最后,蕭紅的語言具有樸實無華、句型簡單、口語化、明麗清新的特點。
3.蕭紅作品整體研究
呂新[16]以“生命意識”為視角,主要在蕭紅作品對人本身的關注、對生命異化現象的深刻揭露和反思、對“人的精神空前失落”的揭示、對“人的精神”的深情呼喚、對人類渴望獲得頑強生命力、徹悟生命真義超越輪回的揭示,以及對“生”與“死”的哲學思考等幾個方面進行了研究。綜觀蕭紅的作品,作者發現,生命在蕭紅筆下呈現出兩種樣態,一種是經不住打擊,稍縱即逝;一種是百折不回,堅韌無比。這一方面顯示出其易逝的脆弱性,另一方面則展現出頑強的原始生命力的魄力。最后,作者指出,蕭紅作品中自然洋溢的人道主義精神和對人類生命價值、生命真義的關注形成了蕭紅作品的真正價值,而這也是蕭紅作品歷久常新、耐人尋味的真正原因。
朱錦花[17]以女性主義批評關于對女性的定義解析為理論依據,從蕭紅早期的小說與散文作品入手,認為蕭紅在成為對傳統女性生存處境之邊緣性的“叛逆”之前,曾經也是欣然接受傳統習俗、倫理規范下的女性角色:她柔順、賢惠、依附性地生存。潛意識中承認男權社會中大男子主義的合理存在,敬畏并滿足于男性力量的強有力庇護;并對愛情懷著溫柔、浪漫的憧憬和期許,沉浸在對愛情細膩、敏感、多愁的體驗中。在此基礎上,作者進一步揭示出女性的“自戀”天性是其傳統角色的促成機制。
胡蘇珍[18]認為,蕭紅是現代文學史上極富個性的一位女作家,她在創作中既流露出女性美的自然的細致、纖巧、優美、含蓄、真摯,而又自覺地向粗獷、荒誕、幽默等多種美學領域突進,以她的創作實踐改變了一般的關于女性寫作的狹隘理解,豐富了中國現代女性文學的審美品格。
毋庸置疑,蕭紅的語言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是獨具特色的,申倩[19]從現代風格學關于風味、神韻、情調、氣氛等風格要素入手,主要分三個方面對蕭紅語言進行了論述:一是整體結構渾然而感性,氣氛既宏大又精巧;二是在語言運用上,能夠不經意中透著精細,體現清新、柔婉、明快的情調與風味;三是在平淡的敘事寫景中蘊含強烈的抒情,呈現“心靈之作”含蓄、凝練、深婉的特殊神韻。
二 蕭紅思想研究
1.蕭紅與地方文化
許祖華、郭小莉《山水的靈氣陶冶出的文學才女》[20]認為,蕭紅所捕捉住的東北的文化意識既包括東北人對于自己力量的堅定信心,對于歷史、現實的責任感以及與之緊密相連的豁達的胸襟、韌性的品格,也包括由此形成的一系列價值觀念和生活習慣。在蕭紅所把握的東北的靈氣中,富有野性活力的生命意識是其中最有意味的一種。東北的文化意識還包含顯著的時代精神,蕭紅的藝術創作,就是在時代與東北文化的結合中開花、結果的。蕭紅把東北文化中一切不潔的因素,包括那逆來順受的宿命風氣,缺乏韌性的直率性格和莽漢似的脾氣,以及那恪守祖宗成法的迂腐心理,統統化為了培養自己的養料。可以說,她既把自己融入了東北文化之中,也拉開距離對東北文化進行了毫不留情的剖析與批評。
2.蕭紅的精神特質
究竟是什么使蕭紅在短暫的生命歷程中一面極力張揚女性意識,一面卻屢屢淪為男人的情婦、傭人、出氣包、抄寫工?徐曉杰《蕭紅生命意識中的父親情結與祖父情結》[21]認為,在蕭紅的意識與行為背離的原因中,除了站在時代前沿的新女性并不能夠完全擺脫歷史積淀的重負,從中“涅槃”出一個完全嶄新的自我外,更多的是源于蕭紅個體生命意識中的父親情結與祖父情結:由憎父情感、戀父傾向矛盾交織而成的父親情結,使蕭紅在向男權社會猛烈抗爭的同時,又從成年男性那里尋求父愛的補償,而祖父情結則一方面強化了她的渴望心理,另一方面又為其提供了理想之愛的標準、尺度。
三 蕭紅比較研究
1.蕭紅與魯迅
日本學者林敏潔[22]認為,蕭紅的作品跟魯迅作品之間有著密切的血緣關系,諸如大膽打破傳統規范的創新意識,對文學啟蒙使命的自覺承擔,對底層人民悲苦命運的深切關懷,特別是對民族精神痛苦的深入揭示,就是魯迅對蕭紅的潛在影響和蕭紅對魯迅自覺接受的必然結果。此外,作者還重點談到了《回憶魯迅先生》這篇散文,認為蕭紅的這篇懷人散文兼備“史”與“詩”的雙重因素,既具有散文的審美特質,又具備傳記的基本特征。另外,這篇散文的引人注目之處還在于它是通過女性作者的細心體察,敏銳捕捉到了魯迅先生許多有靈性的生活細節,表現出魯迅的個性、情趣、魅力、氣質,從細微處顯示了魯迅的偉大思想和人格。張秀琴[23]同樣也探討了蕭紅創作與魯迅創作的相似之處。作者發現,他們都具有直面現實的精神,都對國民性問題進行了有意識的持久的關注。所不同的是,蕭紅在繼承魯迅的基礎上又有所發展,她在批判國民性弱點的同時,也注意到了國民性中可貴的方面。
2.蕭紅與端木蕻良
馬云的《端木蕻良與蕭紅創作的相互影響》[24]認為,蕭紅和端木結合以后,他們的創作發生了相互的影響。總體說來,蕭紅在創作情境、情感表現、敘事的完整性和故事性以及創作的自傳性和主體意識的表現等方面,都可以看到端木的影響,并且作者認為這些影響是積極的。端木對蕭紅的影響,還表現在創作的計劃上,端木的創作是自覺圍繞家鄉創作系列小說,在端木的影響下,蕭紅也開始有目的地寫家鄉系列小說。另外,作者在文章最后還重點論述了蕭紅對端木創作的影響,認為蕭紅死后,端木創作的風格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感情細膩深切,文筆婉曲鋪張。
3.蕭紅與伍爾夫
柴平[25]從比較文學中的平行研究角度逐一梳理分析蕭紅與弗吉尼婭·伍爾夫寫作技巧方面的異同。具體來說,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一是內心獨白。蕭紅多用第一人稱的直接內心獨白,而伍爾夫常用第三人稱的間接內心獨白。二是自由聯想。蕭紅筆下的人物在過去、現在、未來的自由聯想中多有停頓,人物意識的短時閃念較多;而伍爾夫的作品充滿長篇大段的自由聯想,幾乎無停頓,人物的閃念時間較長。三是視角跳躍。蕭紅與伍爾夫都采用多視點透視這種意識流技巧來加強作品的立體感。蕭紅在各視角之間——敘述者和人物、不同人物、作者和敘述者之間有明確的界限,幾種視角轉換時,作者的說明較多;而伍爾夫不過多介入作品,使各種視角自由轉換,人物之間自成有機聯系。四是形象切割與形象變形。蕭紅與伍爾夫都采用形象切割與形象變形來塑造人物。所不同的是,蕭紅主要描寫舊中國勞動人民因階級壓迫或殖民剝削、文化重負而形成的貶抑型人格;而伍爾夫寫資本主義制度下的人因人格分裂而自我憎恨、自我折磨、個人整體瓦解、任憑內心沖突擺布,以至于心理崩潰。
4.蕭紅與遲子建
李博微[26]指出,在創作取材上,蕭紅與遲子建都傾向于描寫北國鄉民沉重但并不絕望的生存狀態,呈現出濃郁的悲劇色彩,并且由于作家本體氣質的接近,在文體上共同表現出清順明朗的美學風格,且與小說內容的沉郁悲壯達到了和諧統一。另外,作者也注意到,在蕭紅和遲子建的小說中,往往少不了一個寂寞而獨具靈根慧眼的小女孩,而童年視角的介入,使她們的文本也呈現出三個方面的特點:一是選材上的平淡與瑣屑;二是結構上的散文化和詩化傾向;三是語言的明白曉暢,質樸雅致。
5.蕭紅與廬隱
同為中國現代文壇極富特色而又早殞的女作家,蕭紅和廬隱的散文都具有濃郁的自敘寫實性質,都體現著“親感至誠”的散文創作原則。說到不同,在雷衛軍[27]看來,在創作方式上,廬隱更大程度上沿襲了傳統散文的創作模式,即敘事言理或述情言志。而蕭紅卻往往把情感深藏于作品的記敘之中。在關注婦女命運的切入點方面,總的來說,廬隱是以一個孤獨的、富有自省意識的女性知識分子的眼光來審視自我和評判社會的;而蕭紅則以一個飽經人世滄桑的平民身份來觀照客觀世界,因此蕭紅常常以平等的眼光切入最能體現問題本質或最能傳達自我情感的現象。在女性形象上,廬隱較多選擇知識分子女性,而蕭紅尤其注重描寫受壓迫而且不覺悟的女性。在語言風格方面,廬隱的語言具有濃郁的抒情性,而蕭紅則是一種有節制的,甚至是故意淡化的、一種隱于客觀事物背后的抒情。
6.蕭紅與沈從文
孫麗玲[28]認為,蕭紅、沈從文在文化視覺、藝術構建、審美追求等方面都有不同的意趣。就文化視覺層面來說,濃厚的地域色彩是他們鄉土小說的共同特征,所不同的是,沈從文構筑出了一個既純凈又完美,飄蕩著田園牧歌的藝術世界,而蕭紅的藝術世界呈現的是嚴酷的人生圖景。在藝術形式方面,沈從文較注重小說自身美學規范的建構,他的小說往往于松散的情節結構中顯出技巧的精工和新巧。與沈從文相比,蕭紅的創作表現出特殊的女性氣質:散漫、跳躍、零亂。在語言上,沈、蕭二位作家的鄉土小說都具有濃郁的抒情色彩,清新、自然、流暢是他們的共同特點,所不同的是,沈從文的表達句短韻長,古樸圓潤,明慧清澈,洋溢著東方音樂雅致憂郁的韻味。而蕭紅的語言具有一種女性的特質:直觀、通感。最后,作者認為,沈、蕭二位作家不同的地域文化熏染,不同的人生體驗和藝術感覺,使其創作形成了獨有的藝術風格:沈從文的小說,含蓄、純凈、柔美而纖細,表現出一種陰柔之美;蕭紅的小說,坦率、激烈、孤寂而哀傷,在悲憫中透露出一種沉郁之美。
7.蕭紅與田沁鑫
《生死場》從小說到話劇,是蕭紅與田沁鑫這兩個不同時代的思索者之間的精神傳遞,是兩個天才女性激情碰撞的心靈對話,單元[29]從《生死場》這一文本切入,細致分析了蕭紅與田沁鑫對生與死、男人與女人等人生基本命題的思考與探尋。蕭紅的小說《生死場》思考的中心是人類最基本最重要的生與死的命題,田沁鑫的話劇《生死場》,其統領全劇的核心仍然是對于生與死的敏感與思考,但她在劇中,更多地表現了當代人的焦慮與憂思。蕭紅對于生與死的展示與思考,主要是以女性視角、女性經驗為基礎的,她試圖從女性最直接的身體體驗和心理感受去重新審視生與死的意義與價值,并借助女性的體驗與敘述,對男權中心社會和男性權威進行大膽的質疑與尖銳的批判。身為女性,田沁鑫與蕭紅有一種心有靈犀的相通與契合,她在傳遞著蕭紅精神的同時,又注入了20世紀末中國女性的焦灼、沉重與憤激的情感。
[1] 劉迎秋、唐長華:《蕭紅〈呼蘭河傳〉與道家精神的契合》,《濟南大學學報》2001年第6期。
[2] 王曉敏:《無望的救贖——〈呼蘭河傳〉的深層意蘊》,《浙江師大學報》2001年第6期。
[3] 唐長華:《從〈呼蘭河傳〉看蕭紅的生命意識》,《淄博學院學報》2001年第4期。
[4] 周春英:《〈生死場〉與〈呼蘭河傳〉的時空構架比較》,《紹興文理學院學報》2001年第1期。
[5] 陳文育:《我讀〈呼蘭河傳〉》,《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學報》2001年第1期。
[6] 金小玲:《女性人文主義視域下的蕭紅——有關〈生死場〉》,《浙江師大學報》2001年第3期。
[7] 張瀅:《生命底蘊的探尋——試論蕭紅〈生死場〉的現代意義》,《遼寧師范大學學報》2001年第2期。
[8] 周春英:《蕭紅抒情小說論》,《浙江師大學報》2001年第1期。
[9] 周春英:《蕭紅抒情小說再論》,《寧波大學學報》2001年第2期。
[10] 周春英:《生命體悟:蕭紅小說的深層哲學意蘊》,《湖州師范學院學報》2001年第1期。
[11] 馮健飛:《蕭紅筆下的貧困文化》,《海南師范學院學報》2001年第4期。
[12] 申倩:《論蕭紅小說的修辭特性》,《思想戰線》2001年第4期。
[13] 孫臣:《巧設“文眼”,文情并茂——也談蕭紅小說的散文化審美傾向》,《松遼學刊》2001年第3期。
[14] 周春英、張文鴦:《真情演繹人生——蕭紅散文品格初論》,《渭南師范學院學報》2001年第5期。
[15] 陳漢云、陳燕萍:《心靈與情感狀態的自由抒寫——論蕭紅的散文創作》,《玉林師范學院學報》2001年第4期。
[16] 呂新:《追尋生命的真義——論蕭紅作品的生命意識》,《浙江學刊》2001年第5期。
[17] 朱錦花:《女性低空下的吟唱——蕭紅前期作品女性特征探微》,《上海師范大學學報》2001年第6期。
[18] 胡蘇珍:《自然地流露 自覺地僭越——論蕭紅的創作風格》,《井岡山師范學院學報》2001年第2期。
[19] 申倩:《蕭紅語言風格論析》,《學術探索》2001年第5期。
[20] 許祖華、郭小莉:《山水的靈氣陶冶出的文學才女》,《高等函授學報》2001年第2期。
[21] 徐曉杰:《蕭紅生命意識中的父親情結與祖父情結》,《佳木斯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1年第5期。
[22] [日]林敏潔:《魯迅與蕭紅交往考察——兼論〈回憶魯迅先生〉〈民族魂魯迅〉》,《新文學史料》2001年第3期。
[23] 張秀琴:《論蕭紅對魯迅傳統的繼承》,《石家莊經濟學院學報》2001年第6期。
[24] 馬云:《端木蕻良與蕭紅創作的相互影響》,《河北學刊》2001年第1期。
[25] 柴平:《心理小說的實驗家:蕭紅與伍爾夫》,《伊犁師范學院學報》2001年第1期。
[26] 李博微:《明麗的憂傷——淺論蕭紅、遲子建小說的美學風格》,《開封大學學報》2001年第3期。
[27] 雷衛軍:《血脈相通的個性世界——廬隱與蕭紅的散文比較》,《浙江廣播電視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1年第3期。
[28] 孫麗玲:《中國現代“鄉土抒情小說”的兩種個性化建構——沈從文、蕭紅“鄉土抒情小說”比較》,《延邊大學學報》2001年第3期。
[29] 單元:《跨越時空的精神傳遞——蕭紅、田沁鑫比較論》,《喀什師范學院學報》2001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