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無眷將凌霜劍往腰間一纏,旋身而起聚氣抬掌打向欲偷襲自己空門的兩名武者,那一掌他用了全力,使出無極萬相功第六重,兩名武者避閃不及眨眼間就被磅礴的內勁擊成飛灰一般,四分五裂散去。
院中眾人只覺眼前血肉橫飛,紛紛在心底泛起毛骨悚然的寒意,對眼前如斯可怖的功力,他們從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不知為何就心生退意再不敢上前,生怕下一個死無全尸的就是自己。
袁無眷站在那里,猶如一株挺拔堅韌的蒼松,眾人畏懼于他滿身的氣勢。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體內的毒已侵入肺腑,他妄動真氣無疑于加速自己的死亡,之所以強撐著沒有倒下去,是不愿死在小人手中。
大限將至,三十幾載光陰在他腦中攸忽而過。
“念舒,我還未見你最后一面。微雪,我兒,爹可能無法回去見你了。”
“想是無極宮內岀了叛徒。但爹相信你的能力,你會保護你自己。”
“爹跟娘會在天上看著你,守護著你,我兒微雪定會逢兇化吉。”
“爹先去找你娘了。爹實在是不放心讓她一個人走。”
袁無眷飛身掠起朝一臉驚愕的陳天英攻去,以手作劍直直刺入陳天英的心窩。
陳天英大睜著眼低下頭去看著自己冒著鮮血的胸口,不可置信地緩緩倒在地上。
袁無眷抽出手,看也不看死不瞑目的人,隨著撲射而來的滿天箭雨,袁無眷只豪邁地大笑一聲。
“這世上無人能殺我袁無眷。”
袁無眷吞下口中翻涌而上的血腥之氣,雙掌齊出,一股浩大的內力瞬間迸發開來,帶著毀天滅地之勢席卷了四周的一切。一時間狂風大作,似命運不屈的嘶吼,袁無眷只身掠進鳳念舒的臥室離人居內,最后的一刻他腦中閃現的都是鳳念舒或微笑或含淚的面容。
“念舒,我們來生再見,下一世我一定會早點找到你。”
只聽砰地一聲,隨著一股巨大的氣流炸裂離人居也轟然傾塌,一代武林至尊無極宮宮主就此隕落。
他走得轟轟烈烈,令人嘆服,是的,就如他所說的這世間無人可以殺他,除非他自己情愿赴死。
心愛之人已經離去,哀莫大于心死,既生無眷念又何謂死。人間真情可歌可泣。
倒在地上將一切看在眼中的幻姬沒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心中只覺十分愴然,或許她真的害了一個絕世癡情的男子。
……
是夜,袁微雪自夢中驚醒過來,回憶著夢中殘存的畫面,下意識地搖搖頭壓下心中浮起的一絲不安。他方才做的那個夢昭示的寓意太過不吉了。
“爹武功那般高絕不會有事,夢都是反的。”他笑自己多心,想到袁無眷才離開三日,竟胡思亂想起來,看來他還是太清閑了。
翌日一早,袁微雪練完功便走出自己的迎雪樓,看了眼有些陰沉的天,隨即低下頭徑直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這個時間若溟都會在后山練功,遠遠地他就看見一道正與暗影過招的高大男子身影。
袁微雪并沒有立刻上前去打擾,只沉默地站在不遠處觀望,待一刻鐘后過招的兩人停手,他才舉步走上前去。
“溟叔。”
若溟看到來人是他,眼中訝異一閃而逝,而后恭敬地行了一禮。
“少主。”
原本與若溟過招的暗影見此也向袁微雪行了一禮,便閃身消失了。
直到只剩下他二人,短暫的靜默之后,袁微雪才道:“溟叔的修為似乎更加精進了。”
“少主過譽。”若溟表情淡淡,一如既往的謙卑,似乎這世間沒有什么能攪動他的情緒一般。
“溟叔,爹出門已有四日,可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回。你可曾派了剎影跟在他身后以護萬全。”
若溟遲疑片刻看了袁微雪一眼。
“屬下在宮主離宮時便安排了影子在暗處保護宮主,少主亦可放心。”
袁微雪這才面色稍緩,點了點頭。
“溟叔既已早就有所安排,我自是放心的。”
“可能是昨夜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罷了,不說這些。”
見袁微雪不愿多談,若溟也不在意,只恭敬道:“少主可還有其它事情,若無事,屬下便先告辭了。”
袁微雪笑了下,看著對方。
“不耽誤溟叔,如果有事就去辦,倒不必管我的。”
若溟看著面前少年明亮信任的笑容,突然就有些無所適從,他再不想多待在此地,于是垂下眼轉過身去。
袁微雪側頭望了會兒若溟的背影,輕搖了下頭旋即也離開了。
三思殿,整潔雅致的暖閣內,秦無悔正在獨自品茗,在他下首是一位穿著桃粉色對襟長裙的美人低眸撫琴,奏的乃是琴仙樊如真的傳世名曲《思斜陽》。
那清越的琴音恍如遠山深處流淌著的潺潺溪流,而溪流之上薄霧蒙蒙。琴音忽轉間一時又如那朝陽初升,仿佛溪中魚兒躍出水面,活波靈動。
秦無悔聽到動情處不禁以指間在桌案之上輕點著。
正當他沉浸于美妙的樂曲中時,突如其來的聲音便打斷了他手下的節奏。
“無悔叔,原來您還有這般的閑情雅趣。”袁微雪似才發現了一件新奇的事,含笑著向他走近。
他自是沒有忽略秦無悔一臉被打擾之后,極度不爽發黑的面色。有些抱歉道:“無悔叔先別惱侄兒。”
“我來是有正事要同您說。”
秦無悔見他難得鄭重,便向底下奏琴的女子掃去一眼,那女子會意隨即一言不發抱了琴施施然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袁微雪跪坐在軟席之上,與秦無悔面對著,而后端起桌上冒著一點熱氣的清茶綴飲了一口。
“好茶,是我最愛的雨前春月。”
秦無悔望著他笑了笑。
“果然識貨。”
“你來尋我倒底有何事。”
袁微雪眸子一暗。
“無悔叔,實不相瞞,自昨夜夢到爹娘之后,我便一直心神不安,雖然知道夢中之事當不得真,可……”
“爹當日走得急,似乎有心不愿告知我他的去向。雖然溟叔對我說已安排了影子在暗中跟著爹,爹本身實力也不容小覷。可我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我準備出宮一趟,一是找到爹確定他的安危,二是我之前已和朋友有約,必須前去赴約。”
“只是我不在,無極宮大小事務就要有賴您跟秦二叔了。”
“此次我會秘密出宮,我離宮之后,這宮內一些有心之人怕是不太安分。但有您和二叔在我倒不擔心的。”
“只是要勞你們二位傷神費心了。”
“這無極宮中,除了我爹,你們就是我最信任的人,若我和爹都不在,我最放心交托一切的也只有你們兩位叔叔了。”
秦無悔聽到對方將自己視作十分信任之人心下觸動,眼底帶著欣慰的笑意責怪道:“你這小子,在說什么話。”
“既然將叔叔同你老爹等同,那就不該如此見外。”
“既然你已有了決定,我亦不會阻止,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無極宮中有你兩位叔叔在,你大可安心。”
“你爹他福大命大,你也不必擔憂他。”
“在外注意安全,這回出門別太流連不舍,同你爹早些回宮來。你無悔叔習慣散漫自在了,你們兩父子可不能只顧自己在外逍遙,遲遲不歸啊。”
“對了,你此次出門順道給我帶兩壇瑤州的好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