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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走近魯迅
  • 蕭振鳴
  • 4408字
  • 2020-11-23 18:13:40

2.私塾

家塾

魯迅出生在書香門第,他在到三味書屋讀書之前,教魯迅讀書的塾師有三位。1887年,魯迅七歲,父親周伯宜把他送進遠房祖周玉田門下讀書,這是魯迅的第一個塾師。魯迅說他長得胖胖的,人很和藹,是個寂寞者,但他很愛和孩子們往來,稱魯迅和小朋友們為“小友”。他有很多書,魯迅最愛讀的是那本《花鏡》。他的知識很淵博,喜歡作詩詞,有很多著作,但都沒有保存下來。他著有一本《鑒湖竹枝詞》,共收詞一百首,魯迅就把他的手稿借來抄錄了一部,現在還保存在魯迅博物館,卷末寫有“侄孫樟壽謹錄”。魯迅離開周玉田后,又隨他的哥哥周花塍讀了三個月書。那時的教學,對課是個基本功,老師常出一些課題讓學生對。周花塍曾給魯迅出過一個課題為“湯婆子”,魯迅敏捷地答“竹夫人”。魯迅的第三個塾師是遠房的叔祖周子京。他住宅的兩扇門是藍色的,所以稱為“藍門”。藍門朝西的窗外種著一株橘子樹,魯迅的書桌就面對橘子樹放在窗下,魯迅把這讀書的地方稱作“橘子屋”。周子京的學識較淺薄,教魯迅時經常鬧笑話。有一次,他把荔枝的“荔”寫成了草頭下面三個刀字,看看不像,又寫成木旁三個力字。又一次,他給魯迅出了一個課題“父攘羊”(即父偷羊),大約魯迅對得不合適,他就自己對了一個“叔偷桃”(應為“朔偷桃”,傳說東方朔曾三次偷西王母種的仙桃),平仄已經不合適,何況他又把“朔”讀成了“叔”。還有一次,他教魯迅讀《孟子》中引用的《詩·大雅·公劉》中的詩句:“乃裹糇糧,于橐于囊。”把“裹”念成“咕”,“糇”念成“猴”,并解釋:“公劉非常窮困,他連猢猻袋里的糧食也‘咕’的一下擠了出來,裝到自己的囊橐里了。”魯迅把這些都告訴了父親,周伯宜哭笑不得,感到周子京實在會誤人子弟,就再也不讓魯迅到藍門讀書了。盡管如此,魯迅還是打下了很好的讀書基礎。魯迅十一歲時,開始到三味書屋讀書。

嚴父

魯迅的父親周鳳儀,字伯宜,生于清咸豐十年(1860),考上會稽縣秀才,周福清對兒子周伯宜的科舉前途曾抱有很大希望,后來卻屢次鄉試不中。又因周福清案家境敗落,因此其性格變得喜怒無常、酗酒、吸鴉片,三十五歲便因病身亡。周伯宜教子也是很嚴的,魯迅在回憶散文《五猖會》中講述了童年時背書的故事:

“因為東關離城遠,大清早大家就起來。昨夜預定好的三道明瓦窗的大船,已經泊在河埠頭,船椅,飯菜,茶炊,點心盒子,都在陸續搬下去了。我笑著跳著,催他們要搬得快。忽然,工人的臉色很謹肅了,我知道有些蹊蹺,四面一看,父親就站在我背后。

‘去拿你的書來。’他慢慢地說。

這所謂‘書’,是指我開蒙時候所讀的《鑒略》,因為我再沒有第二本了。我們那里上學的歲數是多揀單數的,所以這使我記住我其時是七歲。

我忐忑著,拿了書來了。他使我同坐在堂中央的桌子前,教我一句一句地讀下去。我擔著心,一句一句地讀下去。

兩句一行,大約讀了二三十行罷,他說:

‘給我讀熟。背不出,就不準去看會。’

他說完,便站起來,走進房里去了。

我似乎從頭上澆了一盆冷水。但是,有什么法子呢?自然是讀著,讀著,強記著,——而且要背出來。

粵有盤古,生于太荒,

首出御世,肇開混茫。

就是這樣的書,我現在只記得前四句,別的都忘卻了;那時所強記的二三十行,自然也一齊忘卻在里面了。記得那時聽人說,讀《鑒略》比讀《千字文》,《百家姓》有用得多,因為可以知道從古到今的大概。知道從古到今的大概,那當然是很好的,然而我一字也不懂。‘粵自盤古’就是‘粵自盤古’,讀下去,記住它,‘粵自盤古’呵!‘生于太荒’呵!……

應用的物件已經搬完,家中由忙亂轉成靜肅了。朝陽照著西墻,天氣很清朗。母親,工人,長媽媽即阿長,都無法營救,只默默地靜候著我讀熟,而且背出來。在百靜中,我似乎頭里要伸出許多鐵鉗,將什么‘生于太荒’之流夾住;也聽到自己急急誦讀的聲音發著抖,仿佛深秋的蟋蟀,在夜中鳴叫似的。

他們都等候著;太陽也升得更高了。

我忽然似乎已經很有把握,便即站了起來,拿書走進父親的書房,一氣背將下去,夢似的就背完了。

‘不錯。去罷。’父親點著頭,說。”

背書

在三味書屋,魯迅先后讀完了“四書”“五經”,后又讀了《爾雅》《周禮》《儀禮》等。魯迅曾說:“我幾乎讀過十三經。”雖是私塾,但卻能打下堅實的舊學功底。魯迅雖然在文章中勸導青年少讀中國書,多讀外國書,然而他自己的舊學功力非常深厚。在他的雜文中,常常引用諸子百家的經典,但他并不是讀死書,而是汲取古書精華,棄其糟粕。在私塾讀書時,老師教書的主要方法是讓學生背書。先生給魯迅限定功課,并且要求嚴格,讓他一天背四行書,魯迅很快背完了就去玩。先生一看不對,就再給他加四行、十六行、三十二行,直到半本書、一本書,魯迅還是很快背完了就去玩。據魯迅自己說,他看書一兩遍后就能背得一字不差,從未挨過板子,弄得老師沒辦法。可見魯迅從小就天資過人。背書,應該是一種絕好的學習方法,尤其是青少年時期,背過的東西往往不忘,還可以訓練記憶能力。

三味書屋

魯迅十一歲時(1892)到紹興城里著名的私塾三味書屋讀書,塾師是壽鏡吾,魯迅稱他為紹興城內“極方正,質樸,博學的人”。三味書屋與魯迅住的地方不遠,當時是一河之隔。三味書屋牌匾上的四個字,為清代杭州書法家梁同書書寫,原為“三余書屋”,取《三國志》裴松之注,引董遇言:“為學當以之余,冬者歲之余,夜者日之余,陰雨者晴之余。”意即讓人充分利用時間學習。后來壽鏡吾的祖父改“三余”為“三味”,通常的解釋為“讀經味如稻粱,讀史味如肴饌,讀諸子百家味如醯醢”。即把讀經、讀史、讀諸子百家的書籍比作人所必需的糧食和美味佳肴。魯迅從十一歲到十七歲在三味書屋讀書,受到了很好的幼學啟蒙。關于三味書屋與壽鏡吾,魯迅在回憶散文《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中有生動詳細的描述。這篇文章幸好還在中學一年級的課本中未被刪除,接受過中學教育的人們都是讀過的吧。

打抱不平

三味書屋對學生的學習要求很嚴格,也有體罰的規則,備有打手板用的戒尺,但只限于警示,并不打痛。而別的私塾打手板時要把手背頂在桌角痛打;還有的用竹枝打脊背的,然后還要撒上鹽;甚至還有的把學生的耳朵放在門縫里像軋核桃一樣地夾。百草園往東有個名叫廣思堂的私塾,規矩很多。先生姓王,綽號叫“矮癩胡”,學生上廁所也要領“撒尿簽”,否則便有處罰。三味書屋的學生們聽說后很憤慨,因為在三味書屋要想大小便完全可以自由出入。有一天中午放學后,魯迅和章翔耀等幾個同學約好,到廣思堂去打抱不平,沖進“矮癩胡”的書房,折斷筆筒中的“撒尿簽”,并把筆墨等灑了一地,大鬧了一番。還有一次,有個三味書屋的學生走過賀家門口,被賀家的武秀才侮辱謾罵。魯迅和他的同學對這武秀才都很討厭,聽到這消息后很氣憤,決定痛打他一頓。于是幾個同學分幾批在武秀才住的綢緞弄集合,魯迅還特地從家中把祖父做知縣時用過的腰刀取了出來,藏在大褂里面,來到賀家門口。這腰刀本來是沒有開過刃的,如果打起架來砍在頭上也會鑿出個窟窿。幾個人像梁山好漢似的在武秀才門前等了多時,也不見他出來,可能是武秀才聽到消息躲了起來。學生們認為他一定是屈服了,于是解散回家。這一架沒打成,若是打起來,肯定會使壽鏡吾老先生教書的聲譽大受損害。魯迅年輕時真是有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豪俠之氣。

“早”

魯迅那時的學制與今天不同。現在是六歲上小學,十八歲高中就畢業了。魯迅到三味書屋去讀書是在1893年,這時魯迅已經快十二歲了。1898年魯迅離家去南京讀書時已經十八歲了,相當于現在開始讀大學的年齡。十二歲的魯迅已經很懂事了,在三味書屋讀書也非常用功。有一天他上課遲到了,他就在課桌上用小刀刻下了一個“早”字,提醒自己以后要早上學,不能遲到。這個故事許多中學老師都給學生們講,但并不知道故事的來源。實際上,這故事是魯迅講給許廣平的。大約是1956年,許廣平帶著兒子海嬰與魯迅的學生許欽文到紹興去探訪魯迅讀書的地方。魯迅讀過書的桌子,在三味書屋東南面的角落里,由于光線很暗,許廣平帶海嬰用手電筒照著找了過去,終于發現那課桌上方方正正刻著的“早”字。許廣平講道,魯迅曾對她講過,他有一天遲到了,決意以后要早上學,就在桌子上刻了個“早”字。找到這個字,也證實了魯迅曾經說過的故事。

這張課桌現在還陳列在三味書屋內,那“早”字用的是小篆體,也說明魯迅幼學時就已對古文字感興趣。抄書,亦是私塾中的基本訓練之一。他的業師壽鏡吾先生就常常手抄漢魏六朝古文,魯迅在這期間曾抄寫過《康熙字典》中的古文奇字。他一生勤奮,現存的魯迅抄寫的古籍、石刻文字手稿還有數百萬字。“早”字的故事,一直是很勵志的,魯迅一生的成就,應該都與這個“早”字有關。

“怪哉”

魯迅自幼好讀書,還經常向壽鏡吾先生請教一些課外的問題。有一次他聽到一個東方朔的故事,說東方朔認識一種蟲,名字叫“怪哉”,是憂愁的化身,用酒一澆就融化了。魯迅想詳細地了解這個故事,曾問過他的保姆阿長,當然,阿長畢竟知識不淵博,于是他就請教壽老先生,但得到的回答是“不知道”,而且臉上還有了怒色。因為老師認為,學生只要讀書,別的事情是不應該問的。

“怪哉”是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一種昆蟲的名字,故事出自《殷蕓小說》卷二。原文是這樣的:“漢武帝幸甘泉宮,馳道中有蟲,赤色,頭目牙齒耳鼻盡具,觀者莫識。帝乃使東方朔視之。還對曰:‘此蟲名怪哉。昔時拘系無辜,眾庶愁怨,咸仰首嘆曰:‘怪哉!怪哉!’蓋感動上天,憤所生也,故名怪哉。此地必秦之獄處。’即按地圖,信如其言。上又曰:‘何以去蟲?’朔曰:‘凡憂者,得酒而解,以酒灌之當消。’于是使人取蟲置酒下,須臾糜散。”

魯迅于是就只讀書,正午習字,晚上對課。這事情之后,壽老師就對開始魯迅嚴厲起來,但后來看到魯迅的愛讀書,對他又好起來,給他讀的書逐漸增加,對課也從三言五言增加到七言。所以魯迅的舊詩是有堅實的功底的。

“對課”

舊時私塾中“對課”是一種學習的基本訓練,也就是對對子。一般由易到難,由塾師出題,出對一字、二字至五字、七字不等。三味書屋就有這樣的塾規,每天晚上“對課”完畢后才能放學。魯迅因為好讀書,對這種訓練得心應手。魯迅有一個姓高的同學,又笨又懶,還經常偷看壽先生的課題,告訴魯迅要為他代筆。有一次,他偷看的課題是“獨角獸”,魯迅告訴他要對“四眼狗”。對課時,壽先生果然出了這個題,同學們有的對“兩頭蛇”,有的對“九頭鳥”,魯迅對的是“比目魚”。壽先生說:“‘獨’不是數字,且有‘單’的意思,‘比’也不是數字,且有‘雙’的意思,可見用心之苦。”對魯迅大加贊賞。那姓高的同學果然回答“四眼狗”,壽先生很生氣,因為他正戴著一副老花眼鏡,便怒沖沖地責問道:“‘獨角獸’是麒麟,‘比目魚’是箬鰈,都是實在的物體,‘四眼狗’是什么東西?這是刻薄地罵戴眼鏡的人,真是不長進!”同學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還有一次對課,先生出題“陷獸入井中”,魯迅對“放牛歸林下”,此語出自《尚書》:“歸馬于華山之陽,放牛于桃林之野”,對仗工整,還有典故可據,可見少年魯迅讀書廣泛,學識淵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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