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點鐘,我便下了火車,導了三次車,才回到村子。
一走進村口,就看見村里的人關門閉戶,站在屋外,大門上還掛著一個籮筐。
“兒子,班上的怎么樣??!”
還沒到家門口,我媽就走了過來,拿下了我的背包。
整日游手好閑,無所事事,憋在租房里面打游戲,若是說了出來,按照我媽那性格還不得把我罵死。
“還好,這不中秋節快到了嗎!單位提前放假了,回來與你們聚聚?!蔽抑缓谜f了一句瞎話。
“媽,院子里面的人都在大門上掛上了籮筐,可是有人遭遇了不幸么?”
我媽嘆了口氣說道:“昨天晚上你王叔喝酒喝多了在縣城出了車禍,沒有搶救過來,今天早上村長帶人去交警大隊與車主商談賠錢的事兒,剛打來電話,說是快要回來了,讓咱全村的人提前準備一下。”
至于為何要在大門上掛上籮筐,待我與大家細細講來。
其一,是對死者的尊敬。
其二,以防死者身上的晦氣以及煞氣,靈魂進入他人家中。
其三,在我們那里籮筐有著驅邪的作用。
全村唯獨王嬸家沒有掛籮筐,這又是一個說法。按照我們那里的意思來解釋是為了讓死者的靈魂認家。
“啪啪啪………”
隨著村頭鞭炮聲的炸響,一輛面包車緩緩的開了進來。
大家伙兒見王叔的遺體回來了,皆是帶著悲傷與沉重的心情圍在了面包車四周。
王叔在我們村里可是出了名的大好人,幾乎全村每家每戶都得到過他的幫助。
看著人們都跑了過去,我也跑了過去,但不是過去湊熱鬧。
一過去,村長與幾個人從車廂內走了出來。
提前請來的道士穿著道袍,手拿一桃木劍豎在身后,一臉嚴肅的看著我們說道:“凡年齡十六、二十一、三十六,四十五,屬雞,屬羊,屬馬,屬狗者暫時回避一下?!?
“屬龍,屬猴,年齡在二十八以上的來兩人,把車上的逝者抬下來?!?
“家屬用黃紙將逝者臉蓋住,不要被陽光射到?!?
看著那道士拿著桃木劍,指揮著大家,此刻我有一種羨慕的的心態,因為我從小就喜歡看道士抓鬼的電影。
“你還是回去吧,不要看,以免晚上睡不著覺。”看我走了過來,我爸湊在我耳邊小聲的說道。
22歲的人了,且還受過高等教育,我豈會怕,再說了人死如燈滅。我完全沒有在意我爸的話。
王叔穿著一身黑色的壽衣,靜靜地躺在擔架上,被抬下來的那一剎,我忽然看見一個透明且虛幻的人影從他軀體上漂浮而起。
一團黑氣朝著我飄了過來。
“啊……鬼……黑氣……”
這時我被嚇得大叫了一聲,隨即躲在了我媽身后。
“蔡勇你瞎說什么呢?難道你看見你王叔的魂魄了?!?
“你這小子大驚小怪的?!?
………
被我突然這么一叫,此刻的我霎時成為了人們注意的對象。都以為是我在開玩笑,也就沒有人在意。
我剛才確實是看見了一副靈魂體,而且那靈魂體就是從王叔軀體上飄了出來,還有那團黑色的氣。
“嗤”還不待黑氣觸碰到我時,耳邊邊傳來了一陣細微的聲音。
柳真人送我的那張黃符被我折成三角形戴在了脖子上,此刻卻強烈的抖動了幾秒。
“難道是那團黑氣被這黃符驅散了嗎?”我心中升起一抹驚愕。
軀體被抬走后,那個手拿桃木劍的道士,見我這副不自然的模樣,朝我走了過來。
“小伙子,你把你剛才喊的話,與看見的東西,與我說說吧!”道士拍著我的肩膀說道。
我根本沒有猶豫就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
道士抬起右手,掐動著手指,凝重的看著我繼續說道:“你當真看見魂魄了嗎?希望你不要說瞎話。”
我豈會說瞎話,于是點了點頭。
道士輕嘆一聲“七日內你最好不要出去,不然的話會有禍事來主動找你。”
“秧氣有沒有被你吸入喉嚨?!?
秧氣?道士口中的秧氣難道是我所看見的黑氣?
“先生,你說的秧氣是什么,方便與我講講么?”
道士長袍一揮,把手中的桃木劍遞給了我,讓我先拿著。
“秧,乃是指人死后的靈魂,做我們這一行的將你口中所說的黑氣稱為秧氣?!?
“所謂秧氣,就是人死后卡在喉嚨最后的一口氣,這口氣是逝者體內的毒氣,要從某一孔道出去,有從窗戶出去的,有從門出去的,有從門頭窗出去的,還有從煙道出去的。如殃氣出不去,則對家人不利?!?
“而你看見他的秧氣直接是從口中噴了出來,這個我倒是有些意外,但愿他不會害你?!?
“咦,不對,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辟邪之物?”
聽完道士的解釋后,我還是有些稀里糊涂,順著他最后一句問話,我把上衣掀了起來,露出了三角黃符。
當道士看見我的三角黃符時,臉色隨之一變,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你這護身符是從何而得的,或者是誰送你的,能與我說說嗎?”
見道士那驚愕的模樣,我隨口說道:“是一個叫柳真人送我的。”
聽得“柳真人”這三個字時,道士方才松開了我。
“難怪你說黑氣從死者口中一出,沒碰到你便被化解了,原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柳真人所賜?!?
“你運氣真好,竟能遇見他老人家,貧道拜訪了好幾次都被他一一拒絕?!?
看他那對我羨慕的模樣,我好奇的問道:“柳真人也是一個道士嗎?”
道士淡淡一笑“他不僅僅是道士,而且在這一行極為的有名?!?
“除了道士的身份之外,還精通風水羅盤,五行八卦。”
“不與你說了,我要去做法事了?!?
“這把桃木劍就送給你了。”
道士走后,我深深陷入了沉思之中,掏出了柳真人送我的名片,本想給他打一個電話的,卻又放下了手機,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第一眼看見我就說我體弱多病,送了我這個護身符,一口咬定我是當道士的命,難道我要去拜他為師,做道士嗎?
如若沒有這護身符,一旦秧氣被我吸入了體內,我又會怎樣。想必除開那道士,只有我一人看見了王叔的靈魂體吧!
我不敢在想下去,雖然現在是中午,我也不敢想,我一回想起剛才看見的東西,身體就會不自然的抖動,可能是因為害怕吧!
我相信我剛才絕對沒有眼花,但我又不明白了,為什么他們卻沒有看見,唯獨就我看見了?
沒有在多想,見王叔的遺體被抬回家,村民們將大門上的籮筐也就是篩子取了下來,一個個的都去了王叔家。
“鍋里還有熱飯,是你愛吃的蒸面,我先去你王叔家看看,你吃完后先睡一覺吧,晚上記得去坐夜?!?
“哦”我應了一聲,拿上鑰匙就回到了家。
我媽口中的坐夜,乃是我們這里的一個習俗。一般村子里面有人死去后,不僅僅是死者的家屬親朋好友必須到位,村里的男女老少必須都要去坐夜。
坐夜不是守靈,守靈是指親人圍坐在棺材四周,要守上一夜。
坐夜里面包括這幾點。
第一點:在死者沒有上山下葬的幾日內,每晚都會有兩個人拿著鑼鼓在棺材四周轉圈游走敲鑼打鼓為死者唱孝歌,他們后面會有一個死者的親人(子女,輩分低的人)舉著一面道士做的喪旗跟在后面轉。
第二點:在頭一夜晚上7點到9點,死者的衣物以及鞋子會被放在一處用石棉瓦搭建的屋子內,孝子會拿著鞭炮、香火、紙錢守在外面燒,還有專人會挎著鼓唱一篇叫做《開鍋路》的吊唁長文。
第三點:一般死者會在家中放上五至七天,三天也有但是很少。若是七天的話,村里面的人在前三個晚上要去死者家中坐夜,親人必須在死者沒有上山之前每晚都要守靈,守靈的時間則是一夜到天亮,唱孝歌與舉旗的人亦是如此。
我吃完飯后,便洗了一個澡,換上了一身衣服,看了一會兒電視就睡著了。
等我醒來時,已經是晚上8點鐘,關好門便去了王叔家。
“一根竹竿圓溜溜,舌主喊我開鍋路,我說我不會,你叫我將就將就………”
還未走到,大老遠的便聽見了鑼鼓聲。
去王叔家并不遠,但是要繞過一片大墳地,本來我不害怕的,一想起中午看見王叔軀體之中漂浮而出的靈魂體,此時此刻竟有些不敢往前走了。
掏出了手機,放了一首大悲咒,我將聲音放到了最大。拍了胸脯三下,終于鼓足勇氣,進入了墳地。
剛進入墳地,我下意識感覺背后刮來了一陣駭然的陰風,又覺得后面好像有人在跟著我一般。
“啊……”我嚇得大叫了一聲,立馬停住了腳步,雙手捂著胸口上的護身符。
“嗖”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我眼前一閃而過,這就讓我愈發的驚恐萬分了。
早知現在,我剛才就不應該來了,害怕與恐懼已經占據了我的每根神經。
“蔡勇,你王叔有那么好怕嗎?”忽然身后傳來了一陣熟悉的笑聲。
我挪著身子,咬著牙向后看了一眼,發現剛才那黑影與說話的主人,竟然真的是死去的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