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念無奈道：“這是國人普遍的觀點，就算是西洋人士，思想開放許多，提及離婚，好像也很難繞得出去，總覺得像是一個人的污點。”

蘇靈韻白她一眼：“說得這么難聽。”

舒念又道：“即便不是污點這么嚴重，但總歸說明這個人婚姻有過失敗，顯得也她不那么值得信任似的，離過婚的人從眼前走過，路人總是忍不住多看兩眼，指指點點也是少不了的，我早就想到過，所以現在也不是不能接受。”

蘇靈韻才不認同她的話：“那照你的話說，錢家義這樣欺辱你，你就應該忍著，堅決不離婚，死守著他到老？”

舒念搖頭：“他也沒有如何欺辱我，就是心思不在我身上而已。”

蘇靈韻語氣激動：“我聽你的意思，怎么著，你還替他說好話？你老實講，是不是對他余情未了！”

舒念被她激動的模樣逗笑了：“我沒有啊！”

“那你還為他說好話！照你的話往下順，還想跟他舊情復燃？你有點志氣好不啦？寧許巧和他當你是傻子，還怎么不長記性呢？”蘇靈韻一派怒其不爭。

舒念故意逗她：“即便我想，錢家義也不肯啊，他是打定主意要跟寧許巧雙宿雙飛，根本沒打算同我長久。”

蘇靈韻一瞥嘴：“那你也得看看錢家義有沒有那個本事，能收得了寧許巧吧，我看夠嗆，到時候他竹籃打水一場空，沒了老婆，房子也賠了，最后落個兩手空空，你呢，左擁右摟，好不快活，這樣才解氣。”

舒念要笑出來了：“我可沒那么大艷福。”

蘇靈韻點她：“江潮生不算嗎？”

舒念點點頭，提起他心里甜絲絲的，但因著他的身份舒念總是下意識不愿多談關于他的事，于是打了個哈哈：“你正經點，不要拿我打趣。”

“我可是正經到不能再正經，江潮生和小唐我看都挺好啊，除了長得不如錢家義標致好看，哪哪也比他強啊，再說，男人要那么好看做什么？你瞧周靈均，長得比我還秀氣，就是個花架子，丁點用不頂。”

舒念拆穿她：“你若不在乎長相，怎么沙海的樣貌，也那么拿得出手呢？”

蘇靈韻一臉理直氣壯：“男人相貌不能排第一，但排第二總是行的，我又不傻，難不成讓我喜歡丑八怪？”

舒念贊同道：“對，關鍵丑八怪也不一定靠得住，到時候還落個兩頭空，不如找個好看的，起碼看著順眼，真要是吵架生氣了，光看著那張好看的臉，說不定就不氣了，可要是難看得要命，越看越生氣，覺得自己真是腦袋壞掉了，找這么個不靠譜的家伙！”

蘇靈韻哈哈笑，滿意道：“要不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嗎？跟你說話就是暢快！我再提醒你一下，即便你對我們社的小唐沒心思，但是不妨打開眼界，可以找個不眉清目秀的小年輕，談戀愛啊逛逛街啊，也調劑一下你的興致。”

舒念真是佩服蘇靈韻，就是專業，無論話題拐到多遠，十萬八千里，她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給你扯回來。

舒念擺擺手：“承蒙看得起，享受不來。”

蘇靈韻不解氣道：“都是錢家義害得你，明明離婚是兩個人的事，卻讓女人單單背這個黑鍋，還被人指指點點不守婦道，男人就什么錯都沒有，這個社會就是對男人這么寬容！”

舒念見她又氣起來，便安慰道：“女人不賺錢也沒事，男人若是賺不到錢也會被罵沒本事的，所以，男女各擔各自的重擔吧，沒有誰能徹底置身事外。”

還想繼續說下去，猛地一抬頭，瞧見唐立群已經走到近前，舒念立馬住了聲，改口道：“好了好了，我都不當回事，你就別氣了，這么沉不住氣，讓你的后輩怎么看你？對不對，小唐？”

唐立群正左右為難，不知道繼續往前走，還是退回去，聽她這么一問，先是愣了一下，隨后站定，心一橫。

蘇靈韻一聽唐立群過來了，立馬回頭兇巴巴質問道：“你過來做什么？長輩們在說話，不知道不能隨便聽墻角的嗎？”

唐立群一臉無奈道：“蘇姐，周哥打發我過來叫你，說報社派人叫咱們回去，有個很重要的新聞，必須立刻走，我才過來的，不然……”

話還沒說全乎，蘇靈韻已經跳了起來，一邊斂吧自己隨身帶的東西，一把塞進背包里，一邊不忘數落人：“周靈均一上午跟蚊子似的轉來轉去，這個節骨眼上了他自己怎么不過來說，還要轉二道手？”

說著又將相機掛在脖子上，火急火燎催促：“有新聞不能耽擱，快快，咱們出發。”

見他不動，蘇靈韻急了，還要再說，唐立群露出為難的笑意：“您剛才不是說了嗎？要是周哥再在您眼前晃悠，就揍他，所以讓我過來通知一聲。不過我就不去了，周哥說了，這次只能去兩人，我太年輕，沒經驗，去了怕怯場，也怕有事的時候幫不上忙，他跟您搭檔有年頭了，又是老記者，他去最合適，讓我留下，把今天的慈善采訪收尾。”

蘇靈韻皺眉：“周靈均這個……唔”

舒念當然知道周靈均的那點小心思，想單獨跟蘇靈韻相處而已，最近蘇靈韻走到哪都帶著唐立群，他心里早就不是滋味了。

見蘇靈韻一提周靈均就嘴欠，說的話格外重，舒念怕她在唐立群面前讓周靈均下不來臺，當即沖上一步，抬手捂住她的嘴巴，督促道：“趕緊走吧，周靈均不是小孩子了，這幾年在報社也不是白待的，你收斂下你的脾氣，別再說了，這么口無遮攔！抓緊時間去，不是最近整天嚷嚷天下太平讓你沒有激情嗎？眼下江湖需要你蘇大記者匡扶正義。”

推了蘇靈韻一把，直接將她推出了棚子外，又快速揮了揮手，讓她快走，蘇靈韻這才收住話頭，飛快去跟周靈均匯合。

蘇靈韻這么一走，舒念回過頭來，有些尷尬地笑：“剛才我們倆閑聊，你有聽到什么嗎？”

唐立群眨眨眼，笑得有點狡黠：“聽到蘇姐建議你把我收了。”

舒念微張開嘴，頗為局促問道：“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說沒聽到什么嗎？”

唐立群彎起眼睛：“可我確實聽到了。”

“其實你可以當做沒聽到的。”舒念再無語道。

唐立群哈哈笑出聲：“舒老師，你真幽默。”

舒念聽出他稱呼蘇靈韻時都是比較恭敬的‘您’，到自己這里，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的‘你’，不過，他雖然叫蘇靈韻蘇姐，實際上等同于他在新聞行業的入門師父，尊重一些也是理所應當，她又沒做什么，憑什么要求人家對她恭恭敬敬？

扯扯嘴角，不在意道：“我跟靈韻鎮日里渾說慣了，你莫要當真，雖然提及到你，也絕沒有輕薄調笑的意思，還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唐立群抿抿嘴，點了下頭，從神色上看不出有沒有聽進去，舒念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回找補：“其實你蘇姐也是覺得你很不錯，值得托付，雖然年紀輕，但在心里相當認可你，才這樣說的，你想啊，我們倆是最好的朋友了，她要是覺得你不好，能把你往我這推薦嗎？對不對？”

唐立群抬起頭望過來，眼里聚著明顯的笑意，但嘴角卻一直繃著，像是在控制自己不要笑出來，舒念打量著他古怪的神色，琢磨著又加了兩句：“你蘇姐這人雖然有時候說話快，但人還是很厚道的，你也知道吧？”

“那你呢？”唐立群反問道。

舒念想都沒想，立即回答道：“我也還行啊，雖然毛病不少，但總體上還算是個厚道的好人吧。”

唐立群聽完就笑了。

舒念皺皺眉，略顯局促，她不知道為什么要在這個后生面前這么緊張，但愿沒有說錯話，他不是在笑自己。

唐立群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舒念拿不準自己到底說錯了什么，逗得他笑成這樣，只能跟著假笑幾聲。

唐立群終于不笑了，才又問她一遍：“我是問，你也覺得我人不錯嗎？”

舒念再次腦袋卡頓：“嗯？”

眼看著唐立群又要笑了，舒念在他即將笑出聲的前一刻終于拾回理智，咬了下牙，嘆息道：“了不得啊，人心不古啊，現在的小年輕都這么會消遣老姐姐了。”

說著這話，伴隨著嘆息般地搖頭，一副憂心痛心的模樣，可奇怪的是，說完這段話，倆人同時都憋不住笑了出來，聲音很大，忍都忍不住的那種，等到笑過去之后，剛才見面時候的尷尬已經煙消云散，二人相視一笑。

唐立群頗為感慨道：“還是這樣能好好說話。”

舒念只輕微點了下頭，沒再說些什么，低頭整理著剛才蘇靈韻吃飯用過的東西，唐立群在一旁瞧著，上前兩步，著手整理這個棚子里的物資，二人沉默地干著活。

“我娘有個姐姐，是我的三姨，她們兩姐妹感情十分要好，所以早些年我三姨病逝時，娘傷心了好久。”唐立群毫無征兆地突然說道。

舒念不清楚他為什么會忽然說起自家的往事，但話題比較沉重，她不便打攪，就這么安靜地聽著，心里盤算著不若等一會兒結束了，她好歹說兩句安慰一下，算是盡心。

“后來娘才告訴我，三姨就是被氣死的，三姨夫待她不好，在外花天酒地，家里一派不管，三姨忙里忙外，照顧老小，還要給他收拾爛攤子，賭錢還好，最難過的是他在外找女人，一個一個都不避諱，讓三姨就這么實打實地一次次咬牙忍著，一忍再忍，原本身體不錯的她才幾年功夫，就疾病不斷，身子差得很，最后那幾年日子過得很是難受，每日里湯藥不斷，遭了好大的罪，終于，不到三十五歲就撒手人寰，剩下一雙兒女無人照拂，雖然有我娘和姥姥家人偶爾幫襯，終歸還是在爹和許多個小妾手下過活，日子過得很是艱難。”

唐利群的聲音有點小，舒念覺得這是一樁悲慘的往事，于情于理，她都應該表示下對人渣三姨夫的憤慨和對三姨的惋惜，組織了一套話，正要說，唐立群又自顧繼續說道：“這件事對我娘影響很深，這些年來，我爹跟娘能舉案齊眉，也多跟這個分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