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靈韻和唐立群兩人在等待著，舒念去跟負責老師打了招呼，又確認了下學生們已經各自被家里的人接走了，這才過來跟二人匯合：“走吧。”

蘇靈韻點名要去吃附近有名的燒鴨子，唐立群沒意見，離得不遠，舒念提議三人走過去，唐立群立馬說好，蘇靈韻卻是不肯，嚷嚷著平日就跑來跑去，堅決不愿再多走便叫了兩輛黃包車。

蘇舒二人坐一輛，剛上車，蘇靈韻的雙眼就燃起熊熊好奇之心：“快說說，你跟這個小唐有什么淵源？”

舒念一臉不屑道：“你剛才當著他的面可表現得一點興趣都不感的，最后那句話說得輕描淡寫。”

蘇靈韻不在意道：“我好歹也算是前輩，總得在后輩面前裝一下深沉吧！”

舒念呵呵地笑，蘇靈韻又催她，這才將跟唐立群如何結識簡單幾句話總結后告知，原本她也不覺得有什么，不成想蘇靈韻一邊聽一邊不住點頭，就差在臉上點一顆痣，寫上媒婆兩個字了。

“妙啊！你們倆的緣分匪淺，以我多年的經驗看，日后你們兩個肯定不止這么一點，絕對有戲！”蘇靈韻聽完就一個勁地嘀嘀咕咕，舒念有些受不了她：“你一個受新式文化教育的人，能別神神道道嗎？我還以為你要算命呢！”

蘇靈韻不受她影響，解釋說道：“你看啊，你倆萍水相逢，就是緣分，你救他，他幫你，現在他又來了我們的報社，成了我的徒弟，可我跟你什么關系啊，你倆不明擺著勢必要攪合一塊嗎？”

舒念一臉嫌棄道：“他是你徒弟，我是你好朋友，但如果不是你憋壞招，想見一面也是難的。”

蘇靈韻白她一眼，一臉的恨她不成器：“男女之間緣分這種事最玄妙了，有了你不好好珍惜難道要在家里當老尼姑？修仙？煉丹？”

舒念無法接受她的說辭：“他才多大的孩子啊！你也說得出口！我可下不去手！”

“小唐不小了好嗎？也就比你我小三歲，這有什么？”

舒念不住搖頭：“你要是喜歡自己收了吧，別難為我，我可過不去心里這一關，在我看來，他就是個半大孩子，別把我想成禽獸行嗎？”

蘇靈韻瞇起眼睛做出一副發怒的樣子：“你說誰禽獸呢？迂腐！小唐那模樣，清秀又干凈，我倒是喜歡，可惜不能下手，畢竟我有沙海了啊！我可不能對不起我男朋友。”

舒念受不住她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模樣，笑倒在車上。

笑過之后，燒鴨店也到了，蘇靈韻抓住最后機會，下車之前又說了一句：“小唐若不是因為讀大學，這個年紀都可以當爹了，別再說人家是孩子了好嗎？”

舒念氣得作勢要捶她，晃了晃手，蘇靈韻才溜了。

坐下后，蘇靈韻毫不客氣點了好幾個硬菜，唐立群一旁瞧著，忍不住出聲提醒：“蘇姐，要不要少點一點呀，咱們就三個，可能吃不了這么多。”

舒念相當贊同，蘇靈韻假裝看不到，又點了幾個小菜才算完。

唐立群有些過意不去看向她，舒念隨意擺擺手：“這都是你們蘇姐愛吃的，招待不好的話她可不饒我，你別見外，以后處常了就會知道了。”

唐立群當然知道她們是在說笑，看二人說話的狀態就知道私下感情一定很好，便不再多慮，說道：“蘇姐平日里對我們這些徒弟們還是很照顧的，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只要有她在，從來都不讓我們掏錢，她說我們賺不了幾個錢，現在先她出，日后有能力了再孝敬也不遲。”

舒念有些藏不住的小驕傲：“靈韻向來這么講義氣。”

蘇靈韻假裝咳嗽一聲：“知道我好就行了，不用這么明面上夸。”

舒念輕笑一聲，唐立群轉頭對她小聲說：“舒老師今天破費，改日我回請你，一定賞臉。”

舒念只當他是客套，也不想允諾什么，便笑笑沒出聲，倒是對面的蘇靈韻夸張道：“看吧，有來有往，這才是好兆頭。”

舒念瞪她，蘇靈韻識趣收聲，百無聊賴等著上菜，好在小菜上得快，鴨子也是現貨，都不必等太久。

蘇靈韻大快朵頤，舒念沒她那么餓，也沒那么惦記鴨子，便隨意吃了幾口，一個盤子遞到了眼前，是剝好了骨頭的純鴨肉塊。

舒念看過去，唐立群將盤子推了過來，笑笑又低頭專心吃飯，什么也沒多說，舒念覺得有些尷尬，看向蘇靈韻，見她正一臉看戲的神情。

“是不是你們蘇姐平日都這么欺壓你們的？我可沒她那么難纏，我自己能剝骨頭。”舒念打趣著岔開話題。

蘇靈韻使壞不肯接茬，只是意味深長地笑，唐立群解釋道：“蘇姐沒有，我是覺得骨頭有些硬。”

就這么一句突兀又不名正言順的話，解釋了還不如不解釋呢，舒念苦笑著看向蘇靈韻，她也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蘇靈韻好吃燒鴨子，已經擦干凈手直接放下筷子，用手捏著啃了起來，她確實不比蘇靈韻對鴨肉的喜好，總覺得鴨肉有些膩，加上骨頭又多，在碗里扒拉兩筷子，幾乎沒怎么吃，可能唐立群看到了，以為她嫌麻煩。

三人很快吃完飯，有蘇靈韻在，時不時說兩句，唐立群也是個好相處的人，話不多，但也不沉默，言談間帶了些年輕氣盛的活泛，卻也不激憤，不似之前游行時候的模樣，有時候說完舒念止不住想笑，會說他一句‘年輕人就是這樣’，唐立群就會納悶笑問：“你們二人哪里老了？怎么就我成了年輕人，跟你們像是兩代人似的？”

舒念和蘇靈韻聽完具是哈哈一笑。

后來說起唐立群如何來到報社實習的，二人都頗為感興趣，尤其舒念，還問了一句：“我以為你會承襲家業，沒想到你會去報社，不過，這個工作也可以伸張你的正義感，不錯。”

唐立群笑笑，隨意答了兩句，只說自己想做有更有意義的工作，其余并未深談，見狀二人也沒有追問。

唐立群問起她學校的情況下，舒念簡單回答道一切都挺好，就這樣一問一答，閑聊間，時間很快過去，一頓飯三人吃得倒是挺舒坦的。

臨近結束時，蘇靈韻去了洗手間，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去不回，許久未見蹤影，留下二人干坐著，舒念只得說笑：“若不是這頓飯我請客，我都以為她是為了不付錢逃了呢！”

唐立群哈哈笑著，舒念假裝低頭整理手包，只聽他忽地說道：“我之前本來想去圣德女中找你的。”

舒念愣了下，抬頭看過去，確認唐立群的眼神是看著自己，也就是剛才那句話是在對她說，蘇靈韻還沒回來，這里也沒別人，她連想假裝聽不見都不行，勉強笑了笑，問：“找我有什么事嗎？”

唐立群笑得很坦蕩：“就是想找你啊，覺得跟你說話很有意思。”

舒念失笑：“跟我說話應該沒有跟你蘇姐更有意思吧，這個世界上最有趣的人就是靈韻了。”

唐立群露出一個恐懼的表情：“蘇姐是個好師傅，但是有趣，我真沒覺得。”

說罷不停搖頭，再配上夸張的表情逗得舒念笑個不停，唐立群看起來也心情很好，說道：“今日在這里遇見你，我很高興。”

舒念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跟不上他的思路，聽他這么說，趕緊客氣回道：“我也很高興。”

唐立群一下笑了，又露出了小虎牙，顯得他格外真誠又坦率：“我說真的，沒開玩笑。”

舒念愣了，在他這種笑容和干凈的眼神注視下，她說不出假話來。

“今天在這里能碰見你，我想，我還是意外多一些吧。”舒念笑笑后緩緩說道。

唐立群神情未變，也看不出聽完這句話后有什么感受，就只再笑笑：“改日我再請你吃飯。”

舒念不再隨口客套了，她想了想說道：“不必記在心上，小事一樁，不必破費。”

唐立群還待要說話，舒念起身道：“我去看看靈韻怎么回事，這么長時間沒回來別是出什么事才好。”

結果剛推開椅子，蘇靈韻就裊裊婷婷地走回來，舒念偷偷剜了她一眼，蘇靈韻假裝看不懂還擠了擠眉毛。

二人皆未再說話。

吃完飯，蘇靈韻讓唐立群先回報社交差，今天也沒什么重要事，讓他可以早點回家休息，她自己呢，則是跟著舒念回去。

一跟唐立群分開，蘇靈韻就湊上來：“你說我當記者也沒別的本事，只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小唐看你的眼神可就不止認識這么簡單了。”

舒念瞪她：“你還說，剛才去洗手間那么久，把我們倆不熟的人扔一起，大眼瞪小眼，我以為你掉進去了呢！”

蘇靈韻一臉得意：“他有沒有跟你說什么？”

舒念白她一眼：“沒有。”

蘇靈韻哪里肯信：“你別糊弄我，要是小唐沒說什么額外的話，我寧愿自戳雙目！”

舒念氣得推了她一下：“你別整天胡說八道行不行？”

蘇靈韻這才察覺出她的不對勁，湊過來瞧了又瞧，舒念被她盯得不自在，大步往前走，蘇靈韻追上來：“你有點奇怪啊，跟我說說，最近發生什么事了？”

舒念不理她，繼續往前走，抬手攔了輛黃包車，蘇靈韻腿腳麻利跟著坐了上去，捏了捏她的胳膊：“一會兒到你家后讓靜水給我煮好喝的湯，我邊喝邊聽你交代。”

不得不說蘇靈韻的嗅覺相當靈敏，她從舒念不同于往常的情緒化中，輕易捕捉到生活狀態的變化，連番追問下，舒念開始還不愿意多說，結果被她一語道破：“你是不是跟那個江潮生有什么了？”

舒念一臉震驚：“你怎么知道？真是神了。”

蘇靈韻一臉不耐煩：“我不是神婆，但你平時挺落落大方一個人，今天小家子氣得很，又格外事兒，我猜肯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變化，你前段時間不是提到過這個人嗎？我聯系一下不很正常？”

舒念沒有否認，也不沒有多說。

蘇靈韻嘆道：“還是女人一陷入男女關系中，就自動變笨了？可是奇怪，我并沒有變笨，還是一如既往聰明伶俐啊！”

舒念直接懶得理她，上樓去換衣服，蘇靈韻跟著上去，喋喋不休道：“你怎么回事？跟我說說，為什么想不開跟江潮生攪合一塊去了？是不是錢家義找了寧許巧，你氣不過，非要找個能越得過錢家義的男人？我跟你說，這種氣咱們可賭不得，最后傷人傷己。”

舒念總算聽到她說兩句正經的話，不再翻白眼，告饒道：“你先讓我換下衣服來行不行？”

蘇靈韻不讓她關門，徑直進了臥室，一屁股坐在，隨意道：“你換你的，換衣服還耽誤你說話啊？”

舒念頭疼道：“我現在不想說這件事，你看不出來？”

蘇靈韻不肯讓步：“看得出來，你也得說，不在一開始就幫你理明白思路，日后你越陷越深怎么辦？你難道要我看著你走錯路？”

舒念有些不樂意：“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自己的選擇，我能為自己負責。”

“你剛離婚，又被寧許巧傷著，我怕你這種時候容易沖動。”

舒念不得不承認，蘇靈韻還是了解她的，盡管她對于今天的話題很排斥，可被她這樣追著一路問個不停，自己也多少從與江潮生的甜膩中短暫抽離出來，重新審視自己的這個決定。

見她又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蘇靈韻咂咂嘴：“看看，你今天不知道第幾次出現這種神情了，還敢不告訴我你談了男朋友，女人只有陷入戀愛中才是這個傻樣子好嗎！”

舒念笑罵道：“那你也讓我看看你的傻樣子吧！”

蘇靈韻忽地一臉苦惱：“醫者不能自醫，說的就是我吧，我雖然也有男朋友，但卻偏偏不像你們。”

舒念也學她高深莫測道：“看來你還是不夠喜歡沙海啊！”

蘇靈韻幽怨地瞪過來，舒念連忙投降：“我就是隨口說，畢竟我現在在你眼中是沒腦子的笨女人。”

蘇靈韻嘴巴一癟：“你說得興許對吧，我可能沒那么喜歡沙海，就只是很喜歡他。”

說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舒念氣得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作勢要打她，不想理她，轉身去衛生間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