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乘坐物美價廉量又足號。我是你們的船長……”濃重的菲律賓嗓音從船上的廣播系統傳來。這是艘中等大小的游艇，一共兩層，沒什么裝飾，顯得十分簡樸。二十多名游客大都住在第二層，第一層則屬于船員和潛水準備區。游客們居住的船艙也顯得極為樸素，除了一張雙人床和儲物柜，別無長物。

“……我希望所有人能有一趟愉快的旅程。但職責所在，有幾點提醒我必須強調一遍。”

“第一，聽從船員的指揮，特別是在夜里顛簸的時候。我們不想第二天發現少了誰，然后掉頭回去打撈。”

“第二，當你們潛水的時候。所有電子設備，錢包，以及其他你不想弄濕的物品可以放在一層的干物臺上。但是禁止放水，飲料，各種濕物，或者潛水回來后直接把設備放在臺子上，以免引發斗毆。”

“第三，如果有人感冒，鼻腔不通氣，濕件故障，或者有其他不適合潛水的癥狀。請聯系我們的潛水長，我們會想辦法處理。當然，也不要隨意死在海里，環保組織會找麻煩的。”

“第四，注意安全，但是拼命玩！”

廣播里的聲音換成了莫莉的聲音。“我們的船將在今晚出發，大約在明天晚上五點時經過巴拉望水道，那里是我們第一次夜潛的目的地。”

“……1945年，二戰末期。日本帝國海軍聯合艦隊的藏王號重巡洋艦搭載了當時日本試制出來的第一枚實驗性核武器，準備對在菲律賓登陸的美國海軍進行自殺式攻擊。但幸運的時，在經過巴拉望水道時，藏王號就被美軍潛水艇射水魚號擊沉。”

（非本位面歷史）

“……藏王號的殘骸沉沒于水下二十九米深的海床上，她搭載的核武器早已被安全的移除，所以我們可以安全的參觀。”

“有開放水域潛水員認證的游客，記住跟隨你們的潛水長，保持在十八米以內的深度，從殘骸上方掠過。”莫莉在廣播里說道。“有進階開放水域潛水員認證的游客，我們下潛到三十米深度，然后繞著殘骸游一圈。所有人都明白了嗎？”

通知結束后，廣播中放起輕松的音樂，游客們又開始興奮的交談，遐想夜潛時的情景。天氣又悶又熱，不過幸好船開動起來的時候吹來了一股微風。

出海的第一天都是這個樣，人們在棧橋上搭乘潛店的快艇來到吃水很深的游船上，然后在甲板上走來走去，互相打量對方，偶遇事先不知道同船的故人。

約翰·鐸爾幾乎沒聽進去廣播里說了什么，也沒加入游客們關于伙食和天氣的討論。他一個人倚靠在一層甲板的圍欄邊，腦子里思考的全是下一步該怎么做。

在海上躲幾天，菲律賓警察也差不多該放棄搜捕醫院襲擊事件的相關人員了。自己可以找個機會溜回醫院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有用的情報。

接下來應該去找那些殺手的主使者好好算算賬。但是首先得想個法子弄套護照來，不然連離開這座小島的機票都買不了。約翰想到。

“……如果你在海上想要上網，本船已經裝備Starlink公司的移動相控天線。所以即使身在公海上，也不必擔心無法更新社交網絡。”廣播里友善的提示道。

廣播里說的沒錯，約翰身邊的船艙墻壁上就貼著Starlink公司的大幅海報。一萬兩千顆近地軌道衛星保證您在全球任何一個角落無延時的高速上網，海報上寫道，還附有公司CEO艾琳·瑪斯科娃的大頭像以及公司的宣傳標語：Within Starlink interlinked!

在這個世界上，那些位于福布斯財富榜頂端的大亨巨富，或者說天人們，無疑就像奇幻世界中的諸神一樣高居在食物鏈的頂端。看著Starlink和艾琳·瑪斯科娃的大幅海報，約翰·鐸爾覺得對方的眼線和觸角簡直無處不在。

船上的游客來自世界各地，此刻大都興奮的互相攀談，不過也有和約翰一樣的獨行俠，趴在船邊看風景。

莫莉走過來，向約翰友善的打了個招呼。“啊，你在這里。進階開放水域潛水員，三千五百瓶經驗，對吧？”她看著一張登記表格說道。“這上面寫著你不是濕件植入者，沒有錯吧。”

“完全正確。”約翰回答，當然，數字是他自己瞎編的。他此時的注意力放到莫莉身上，她穿了件黑邊帶粉色花紋的濕式潛水衣，顯得有些嬌小。

“好，那么你用普通瓶還是高氧瓶？”她一邊在表格上記錄，一邊追問道。

“不介意的話，你用哪種？”約翰回答道。

“普通壓縮空氣，我喜歡在水下潛的深點。”她這么說，是因為用高氧瓶深潛更容易發生氧中毒，所以一般只會在普通深度的潛水中使用高氧瓶，可以在水下待的更久些。

“我也喜歡有深度的。”

莫莉在表格上又寫了點什么，“很好，我們會按照這個給你安排潛伴的……你沒有其他問題吧？感冒？鼻子不通氣？”

對于潛水運動來說，感冒或者鼻子不通氣是很嚴重的問題，會導致潛水者無法通過捏鼻子吹氣的方法調整耳壓平衡，所以每次潛水前都會確認。

“我健壯的像匹馬，”約翰毫不在意的聳聳肩。

“你要是像海馬，可能會更合適一點。”

莫莉笑了笑，然后離開去其他游客那邊登記。留下約翰一個人思考自己的問題。

晚上他去了甲板二層的健身區域鍛煉，好好活動了一番，連心情都變好了不少。同時他欣慰的注意到自己的力量在逐漸恢復，再不是剛從醫院里醒來那時候的樣子了。

“我突然想起來了，還沒問過你從哪兒來的”就在約翰·鐸爾健身完了，躺在甲板一邊的躺椅上休息的時候，莫莉走過來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問道。

“某個我已經忘記了的地方。”他回答。

“所以你有想要忘掉的過去？”

“人人不都是嗎？”

“有道理。”莫莉承認。“知道嗎，你把他們嚇到了。”

“什么人？”

“其他游客，你剛才健身的時候都用的是最大重量，而且似乎永不疲憊。”

“我會的，”約翰說。“相信我。”

“當然了，”她笑起來，過長的發卷隨之顫動。“誰不是呢。”

“說的沒錯。”他回答道。

“你多大了？”

“你多大了？”

“紳士不應該問這種問題。”

“女士也不該吧？”

“喜歡玩神秘？”她又笑了。“約翰·鐸爾，你真是個怪人。”

“說說你自己吧，”約翰支起一只胳膊。“你是怎么成為一名潛導的？”

“要不你猜猜看？”莫莉指了指兩人之間，矮幾上的飲料。“你要是猜中了一句，就請我喝一杯。”

約翰靠回躺椅上挑了挑眉毛，仰頭想了想。“你是家里最小的女兒，從小你就特立獨行。”

“猜錯了！”她說。“你該自己喝一杯。”

“我不喝酒精飲料。”約翰接著說。“你喜歡潛水，是因為你覺得它給你自由和無拘無束的感覺。”

“算你蒙中一次……不過先前你還欠了一杯，所以這次不算。”

“嗯……你上過大學，但你學的專業和潛水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她端起一杯加了檸檬的香檳，一飲而盡。“這你怎么猜出來的？”

“大數據統計側寫。”約翰說。“大部分人的職業都和他們大學里的專業不對應。”

“那你猜的出來我的大學專業是什么嗎？”

“給點提示？”

“無聊透頂。”

“金融市場分析和建模？”

“其實，是古希臘文學。”

“莫涅摩緒涅？記憶女神？這就是你名字的由來？”

“不是，雖然我希望是。”莫莉說。“你居然說得出這個名字，我對你的過去更好奇了。”

我也一樣，約翰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