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長時間，游艇上的人就通過熒光氣球找到了飄在水里的兩人。一個皮膚黝黑的本地人水手開著快艇來這邊接他們。

等到聽說有名游客死在了潛水過程中，這個水手結結實實的吃了一驚。不過他也沒有多問什么，兩人告訴他美國佬死于潛水事故后，他顯得有些懷疑，不斷的撓頭，但最終什么也沒說。

莫莉對著他一通解釋，而后者很少出聲，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在沉默的點頭，只有偶爾才用本地語言迸出一兩個詞。

尸體會叫直升機運回到島上，之后會送到法醫(yī)那里，尸檢沒問題后會有保險公司的理賠員來調查這里的情況。終于，水手告訴兩人。

不太妙，本地警察們就是再笨也該查出來這具尸體有問題。到時候肯定會對船上的所有游客進行審查，然后我可就露餡了，約翰心想。

“送到梅羅紋加那里，他知道該怎么處理尸體。”莫莉告訴那個水手。后者心領神會，掃了約翰一樣，點點頭，沒再說什么。把尸體搬上快艇后，他只是沉默的開著快艇。

每次潛水結束時，潛水者都會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出奇的沉重。在適應了水下那種近乎飛行一樣的魅力后，無情的重力再一次主宰出水的人。

不過兩個人的心情這會兒比身體還要沉重。快艇上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顯得尷尬而壓抑。

等快艇靠在物美價廉量又足號游艇船尾，兩人踩著舷梯，步履維艱的回到船上，約翰才私下里問起莫莉，“梅羅紋加是誰？”

女潛水長停頓了一下，然后才告訴他。“一個和我們潛店有合作關系的醫(yī)生，”

她接著解釋。“……在水下出事故是難免的，每年都有那么幾個刺頭，或者不走運的倒霉蛋。在水胡亂摸魚，或者沒有跟上潛導走丟了……有個相熟的醫(yī)生處理尸體，能讓我們的責任看起來低一些。”

原來是收錢辦事的黑醫(yī)，約翰心想。這下好了，有人遮掩，警察估計不會多事了。

“接下來我們要裝作無事發(fā)生，”莫莉此時已經冷靜了一些。“你的BCD和壓縮氣瓶都丟了，還要換一套新的……別人不會察覺吧？”

約翰心里計算著本地警察的效率。“不會。他和我一樣，是單身游客。而且剛上船，別的游客還沒有映像。只要船員們機靈點就不難處理……說到這兒，以前也有潛水事故吧？”

“是的。不太多，但年年都有。”莫莉想了想，平靜了不少，給了約翰一個肯定的答案。“船員們不會多嘴的，去年也有兩個外國游客潛水時不小心淹死了，為了不影響潛店的生意就壓下去了。”

“聽起來不錯，”約翰繼續(xù)詢問道。“你說的那個醫(yī)生，他可以順便檢查一下那個殺手的尸體吧？說不定能查出些東西？”

“梅羅紋加？”莫莉認真思索了一會兒后點點頭回答。“他肯定會的，對濕件植入者這個領域的了解，整個菲律賓也沒人比得上他。而且他有不少路子，人們都說他擅長辦事。等我們回島上就可以去找他。”

“嗯，”約翰評價道。“……我很高興你告訴我這些。”

“謝了，我現(xiàn)在腦子一團糟。我一心情煩躁就喜歡說個不停。”莫莉費力脫掉腳蹼，扔到收納筐里，然后轉過身去。“幫我脫掉潛水衣好么。”

“沒問題。”約翰摸到她脖子后面的拉鏈，向下拉開。出乎他意料的是，莫莉在潛水衣里沒有穿泳衣，出現(xiàn)在約翰眼前的是一段光潔的裸背。

也許是察覺到了約翰停止了動作，女潛水長回過頭來，“怎么樣？”

接下來他們是怎么進到莫莉的船艙的，約翰一點兒都記不起來了。仿佛他們脫完潛水衣就立刻跳過了樓梯和走廊一樣。

他抱著她過了這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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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約翰·鐸爾早早醒來。

身邊的人還在熟睡，他留下一吻，然后坐起身，將雙腿放下床。

腳跟感覺到船艙甲板那涼絲絲的聚乙烯地毯，他站起身來，腦袋抽痛，不著片縷。他強迫雙腿挪動，向前走，打開窗戶，吸了一口凌晨的清新空氣。

自己泳衣還扔在地上，他撿起來穿上。然后躡手躡腳的回到自己的船艙，給自己套上了件正常點的衣服。接下來他來到一層甲板，從干物桌上找到了美國佬昨天留在這里的隨身物品。

一個5升容積的防水袋，里面放了臺老式手機，沒有指紋無法開啟。一個頗為厚實的錢包，里面放了不少美元現(xiàn)鈔。以及他船艙的鑰匙。

他卸掉了手機的SIM卡，記下了它的服務商，然后把它插到了自己的手機里。美國佬居然大意的沒給自己的SIM卡設置密碼，讓約翰搞到了對方的號碼。

左右無人，他把錢包的錢拿出來大半，塞進自己口袋里。然后偷偷溜到那家伙生前居住的船艙，打開了艙門。

在這里，約翰找到了兩件充電器。一件是給手機用的，另一件是給體內的濕件充電用的。采用的是某種最先進的無線充電協(xié)議，把繃帶一樣的充電頭貼在手腕上就行。

除此以外，船艙里再無值得一提的物件。

約翰沒有動船艙里的東西，躡手躡腳的離開，一路沒有被任何人撞見。

等他回到莫莉的船艙時，游艇上用來通知船員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

“這里緊急插播一條天氣預報。”一個很急促的聲音說道。

“克拉肯今日會經過巴拉望附近水道，受其影響，巴拉望水道南部，愛妮島大部和公主港全部能見度將會大幅降低。局部地區(qū)可能出現(xiàn)大風或強對流天氣，海面浪高可達兩米，附近船舶請?zhí)岣咦⒁饣蛘{整航線。”

莫莉被天氣預報吵醒了，也坐起身來，拉起被子蓋住自己。“這班游客倒霉了，要是能見度太差的話，接下來有個潛點就去不了了。”

“為什么？”約翰好奇道，半坐起來。“克拉肯，這是臺風嗎？”

“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騙我？”莫莉話里的驚訝絕不是假裝出來的，這讓他覺得自己好像不經意間說了什么十足的蠢話。

“我要是真的在騙你，你再問我一遍我也不會突然說實話。”約翰誠懇的說道。“好了別賣關子了，那到底是什么玩意？”

“不是玩意兒，那是座城市。”莫莉看了看約翰的眼睛，相信他不是在裝傻充愣后解釋道。“那是座飛城，屬于一個天人。”

天人的浮空城……

……一股突如其來的頭疼突然襲來，約翰皺緊了眉頭，預感到這座飛城和自己沒準兒有些聯(lián)系。

“這座飛城，我是說克拉肯常年徘徊在菲律賓外海，似乎在漫無目的的游蕩。”莫莉接著解釋道，聽她的語氣，她對這座飛城和它的主人都沒什么好印象。

“飛城投下的影子非常巨大，有時候能遮住一整片海域。那樣的話有些景點就只能停止開放了。更討厭的是偶爾飛城還會干擾大氣對流，破壞冷空氣流鋒面，造成反季節(jié)的風暴和降雨。”

“聽起來你對這座飛城的主人很有意見啊。他是誰？”約翰·鐸爾摸了摸女郎的手。“我把他也記到我的仇人名單里，有機我會找到他，盯著他，告訴他。”

約翰給出了一個冰冷嚴酷的眼神。“莫莉·勞來收她的欠款，或者說，來算賬了。”

莫莉笑了笑，然后聳聳肩。“你問倒我了，沒人知道克拉肯飛城的主人的真實身份。他只有一個代號，Count Zero。”

“Count Zero？這什么鬼名字？”

“那是一個編程用語，意思是歸零中斷。”莫莉有點兒疑惑，但還是解釋給他聽。“不過也有許多人覺得，這個名字真正的意思是零伯爵。”

Count Zero，零伯爵。

約翰咀嚼著這個名字，反復念了幾遍，有了一絲熟悉感。

一股古怪的情緒涌上心頭，似乎既有遭到背叛的怒火，又有種奇異的理解和認同。

雖然還是記不起來過去的事，但一股強烈的直覺暗示約翰——自己以前對這個人很熟悉，非常的熟悉。

“關于這個……零伯爵，你還知道些什么沒有？”

“只知道他是世界聞名的億萬富翁，超級編程專家和數(shù)學天才，黑色星期四的始作俑者。”莫莉聳聳肩，平靜而壓抑的解釋。“十幾年前他以零伯爵的網名在一個專業(yè)論壇發(fā)表了一篇名為《比特幣：一種點對點式的電子現(xiàn)金系統(tǒng)》的論文，正式啟動了區(qū)塊鏈革命和分散記賬加密貨幣金融系統(tǒng)。”

“還有呢？”

“人們傳說，零伯爵靠0和1兩個按鍵就能編一套跨平臺操作系統(tǒng)出來。”

約翰·鐸爾感覺自己的嘴角在不受抑制的上揚，這家伙太可笑了。“就這些？”

“當然還有……據(jù)說他寫的程序，從來不需要Debug。而且每當世界上有一個程序第一次向世界打招呼Hello World的時候，零伯爵會淡淡的回應，你也好。”

“即使這話縮水一百倍，”約翰·鐸爾評價。“還是假的可笑。就沒有人找過他的麻煩么？”

“無數(shù)人試過，沒人成功。”

約翰懷疑的揚起一邊眉毛。

“因為沒人知道他的真名，甚至連國籍和性別都不知道。從他第一次在網絡上現(xiàn)身起，他就一直以零伯爵的身份活在世人眼里。靠著區(qū)塊鏈貨幣，他成了世界上有數(shù)的億萬富翁，以及國際金融領域的巨頭和洗錢的大師。”莫莉的聲調變得有點兒高了。“……據(jù)說他暗地里和全球黑市交易關系甚密。”

“你和零伯爵有些過節(jié)？”約翰正視她的眼睛。

“我有我的故事，以后我們有機會再談。”莫莉搖搖頭，好像要把不好的念頭甩掉。然后她擠出一個笑容。“說說你自己吧，你身上的紋身代表什么意思？”

自己身上的紋身從前胸一直延伸到后背，密密麻麻，有各種不明其意的字母和數(shù)字，好像一件獨特的貼身襯衣一樣。這一點，約翰·鐸爾早就知道了，但他從來沒看出這些紋身還有什么特殊含義。

“哪一塊紋身？”約翰在自己上身劃了一下。

“就是你背后那個紋身，后腰中間。一個二維碼紋身，非常獨特，有個性，所以我看一眼就記下來了。”莫莉說道。“它是什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