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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有女

公元452年10月,拓跋濬[jùn]在平城皇宮永安前殿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元“興安”;這一年,可憐的娃13歲。

說他可憐,這還真不是矯情;一來,13歲,擱在現在也就是上初一的年紀,稚嫩的肩膀就要挑起一個“外強中干”的帝國的重擔。說北魏“外強中干”這話還得從公元450年那次宋魏大戰說起,別看戰爭的主戰場是在劉宋境內,劉宋損失慘重;而那次大戰,老實說,對北魏而言,雖說贏了戰爭,但也是一場慘勝;甚至一度當兵的一聽要南征,個個兒面露懼色。

這樣的結果,對于一個軍事部落向有正常組織架構過度的帝國來說危害極大,槍桿子損失了,換句話說,中央對地方的威懾力也就下降了;因此,自打拓跋燾北還之后,一些曾經被征服的部落開始蠢蠢欲動。一句話,北魏的隱憂很重。

其二,咱前面說過,那次大戰之后沒多久,拓跋燾就把拓跋濬[jùn]的老爹拓跋晃殺了;隨后,拓跋燾駕崩。拋開感情人倫不說(無情最是帝王家),13歲的娃,接連失去兩位能罩著自己的至親,心情之差,可想而知。

其三,心情不好倒也罷了;等宗愛“扶”起拓跋余,拓跋濬[jùn]隨時都有可能小命兒不保;想活下去,有八個字是逃不掉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其四,等拓跋濬[jùn]莫名其妙的登上皇位之后,他才發現,自己連根蔥都不算,因為放眼望去,滿朝文武,不論是鮮卑貴族,還是漢族大臣根本沒人拿他這位“九五之尊”蘸醬。

能從他爺爺拓跋燾手里混出來的大臣(活下來的主兒),哪兒有善茬兒?要說生肖,都是屬狽的;看拓跋濬[jùn]的眼神兒里分明寫著“小崽子”三個字,拓跋濬[jùn]想干點兒啥,這幫大臣也不硬頂,但張嘴閉嘴就是世祖在位時如何如何,“祖制”如何如何的軟磨;言下之意,小兔崽子,這些事兒你爺爺在的時候就這么干的,現在你想翻天啊!搞的拓跋濬[jùn]極其郁悶。

而且這會兒北魏朝廷還有一個很致命的問題,那就是:黨爭。

老話兒說的好,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溜兒。別看鮮卑人開宗立派沒多長時間,中原政權統治架構好的地方沒學會,結黨營私這套活兒,都不用教,玩兒的倍兒熟。

之前有個宗愛瞎搞,大家矛頭一直對準這個死太監;就把各個門派之間的矛盾暫時掩蓋起來了;可是等拓跋濬[jùn]誅殺了宗愛,主要矛盾一消失,大臣之間的次要矛盾就成了主要矛盾。因此剛開始的一段時間,拓跋濬[jùn]每天必干的一件事兒就是坐在皇位上看戲,看下面的大臣們掐。

這里邊兒“戰斗力”和“戰斗意愿”最強的就是有著擁立之功的新貴集團;代表人物就是那位名字有點兒娘炮的陸麗。

當然,要說一句的是,拓跋濬[jùn]登基之后投桃報李,對陸麗也是不吝重賞,他將陸麗從一個子爵直接晉封為王,跨度之大,令人咋舌,更有甚者,在陸麗封王的同時,拓跋濬[jùn]還同時將其父親陸俟封王。史書稱:陸麗“由是受心臂之任,在朝無出其右者。”拓跋濬[jùn]還冊命陸麗的妻子為王妃,免除陸麗子孫世世代代的田賦。

老實說,拓跋濬[jùn]這么干是違制的;而且也很讓那些姓拓跋的廝們眼熱心酸。

熱過酸過之后呢?開撕唄!

結果,拓跋們不顧臉面的把爭權奪利鬧到了臺面兒上;這下子徹底把拓跋濬[jùn]激怒了,大臣眼中的小崽子的做法相當干脆:但凡鬧事兒的,一律賜死。

拉個名單吧,看看被拓跋濬[jùn]賜死的拓跋們都是什么人:長樂王拓跋壽樂、趙王拓跋深、樂平王拓跋拔、廣陽王拓跋建、臨淮王拓跋譚、武昌王拓跋提;以及拓跋濬[jùn]的兩個叔叔拓跋虎頭、拓跋龍頭等等。

見著血了,大家算是見了真顏色了,敢情這小崽子會殺人啊!

一時間,北魏朝廷算是消停了。

標準的殺雞儆猴!

不過,揚刀立威之后,拓跋濬[jùn]反倒冷靜下來了;別看這娃年紀不大,相當拎的清,他很清楚,這些見慣了大場面的大臣們是不會這樣就被嚇怕的,他們多半還在等著看自己的熱鬧!

跟這兒插一句,古人是沒有青春期的,過了少年就算是成年人了。

拓跋濬[jùn]也不例外,而且顯得相當的早熟;殺了人他開始用成年人的思維方式思考北魏的未來;咱前面說過,其實之前由于拓跋燾窮兵黷武,北魏內部其實問題很多;別的不說,老百姓的負擔很重。

因此拓跋濬[jùn]鎮住那幫不拿他當回事兒的親貴大臣之后,首要的任務就是要緩解社會矛盾。

老實說,他干的不錯;像什么輕徭薄賦、賑濟百姓的事兒沒少干。

這里邊兒值得說一句的是(也是比較搞笑的事兒),拓跋濬[jùn]一本正經的通過北魏的行政體系向全國下達了一道《禁酒令》——

“魏設酒禁,釀、酤[gū]、飲者皆斬之;吉兇之會,聽開禁,有程日。”

據《魏書·刑罰志》記載,當時,北魏國內連百姓喜酗酒,跟今天咱們北邊兒那個所謂“戰斗民族”一樣。而且北魏老百姓,尤其是鮮卑人,酒品極差,一喝就多,一多就鬧事兒,打架斗毆,層出不窮,派出所管都管不過來。

這還是底層,北魏高層的鮮卑貴族也喜歡喝,這幫人喝多了倒是不打架,但酒多了,除了尿多,同時話也多;具體表現就是趁酔妄議朝政,一群人一邊兒喝一邊兒在背后議論拓跋濬[jùn],您想啊,這時候怎么可能說好聽的。

有些話可就傳到拓跋濬[jùn]耳朵里了,這娃一來氣,全國禁酒,并且明文規定,凡是釀酒的、賣酒的、喝酒的,不論貴賤,逮住之后一律斬首;當然也有例外,比如遇到舉行國家公祭,可以開禁,但有嚴格的時間限制。

拓跋濬[jùn]最值得稱道的地方,也是最大的優點,是只要是政務上的事兒,這哥們兒能聽進去不同意見;這里邊兒,有一個大臣的意見拓跋濬[jùn]尤為重視,此人以前出現過,喚作高允。不管是經濟民生,還是對外政策,拓跋濬[jùn]對高允可以說言聽計從。

除了打擊異己外,拓跋濬[jùn]還干了一件事兒,這就是廢除了他爺爺拓跋燾的滅佛令——

否定長輩的路線,你肯定得有個說法兒,因此拓跋濬[jùn]專門兒下了一道詔書,解釋了當年他爺爺為啥要滅佛——

“夫為帝王者,必祗[zhī][zhī]奉明靈,顯彰仁道,其能惠著生民,濟益群品者,雖在古昔,猶序其風烈。是以《春秋》嘉崇[chóng]明之禮,祭典載功施之族。況釋迦如來功濟大千,惠流塵境,等生死者嘆其達觀,覽文義者貴其妙明,助王政之禁律,益仁智之善性,排斥群邪,開演正覺。故前代已來,莫不崇[chóng]尚,亦我國家常所尊事也。世祖太武皇帝,開廣邊荒,德澤遐及。沙門道士善行純誠,惠始之倫,無遠不至,風義相感,往往如林。夫山海之深,怪物多有,奸淫之徒,得容假托,講寺之中,致有兇黨。是以先朝因其瑕釁,戮其有罪。有司失旨,一切禁斷。景穆皇帝每為慨然,值軍國多事,未遑修復。朕承洪緒,君臨萬邦,思述先志,以隆斯道。今制諸州郡縣,于眾居之所,各聽建佛圖一區,任其財用,不制會限。其好樂道法,欲為沙門,不問長幼,出于良家,性行素篤,無諸嫌穢,鄉里所明者,聽其出家。率大州五十,小州四十人,其郡遙遠臺者十人。各當局分,皆足以化惡就善,播揚道教也。”

身為帝王必須要尊奉神靈,彰顯仁義道德,那些對百姓有恩惠的圣人,即使古代也要尊崇[chóng],釋迦摩尼如來佛功德崇[chóng]高,前代以來都十分尊崇[chóng]。太武皇帝開疆拓土,遠近和尚千里迢迢,來到國內,大海深山常有怪物,奸淫之徒也趁機聚集在佛寺之內,因此,先朝才誅殺那些有罪之人。地方長官沒有遵照朝廷的旨意,卻將所有的出家人都予以禁止。景穆皇帝生前每每感慨,正值軍國多事,一直無暇顧及。如今,朕君臨四海,要追述先帝遺志,恢復佛教。

拓跋濬在詔書里還給出了具體的執行細則——

各郡縣允許在居民點建立一所佛寺,建筑費用不設限額;愿意出家的,不論年齡大小,只要品行端正即可,大州允許有50名僧人,小州40名,距離州治所偏遠的縣,也可以有10名出家人。

于是在拓跋濬[jùn]的主持下,曾遭拓跋燾嚴厲鎮壓的佛教開始在北魏復興。

不過,眼見佛教重新欣欣向榮,“始作俑者”拓跋濬[jùn]卻還是覺得意猶未盡。

怎么呢?

這是因為在佛教教義中,毀佛滅佛的舉動屬于“無間罪”,犯無間罪者,死后要進無間地獄,無間地獄又名“阿鼻地獄”,在此地獄中,罪人永遠沒有解脫的希望,除了受苦,絕無其他感受,而且受苦無間,一身無間,時無間,行無間,要在地獄中遭受諸如洋銅灌口、烈火燒身、拔舌耕犁等懲罰,是對惡人的最終極懲處……

按這個邏輯,他爺爺拓跋燾干的事兒,死后估計得把無間地獄坐穿才能轉世了。

雖說這是“封建迷信”,但在那會兒沒有科學發展觀的年代,還是有很多人會信;這很多人里就包括打小兒耳濡目染看粑粑禮佛的拓跋濬[jùn]。

于是為了給爺爺贖罪,拓跋濬[jùn]決定建造一座規模宏大的佛教工程;這座佛教工程,就是現在聞名于世的——云岡石窟!

經過縝密的選址,拓跋濬[jùn]最終欽定了位于桑干河支流武周川旁的斷崖(現在山西大同以西武周山南麓),做為石窟的位置;而后下令調集北魏全國的能工巧匠加入這個工程;人數之巨,達數十萬之眾。

多說一句吧,云岡石窟中最出名的是佛菩薩造像和飛天護法畫像,這些作品主題突出,刀法嫻熟,有的構圖繁富,有的構圖簡潔,造像臉形豐腴、高鼻深目,帶有濃厚的犍陀羅以及笈[jí]多王朝色彩,在石窟中的大量壁畫中,還出現了我國古代傳統樂器如箜篌[kōng hóu]、排簫、篳篥[bì lì]和琵琶等,豐富多彩,琳瑯滿目。

在眾多的石窟中,位于第16窟高13.6米的主佛像,是拓跋濬[jùn]命人按照自己的形象開鑿的,在石像建成后,石像的臉上和腳下各安有一塊兒黑色的石塊,這不是工匠們別出心裁,而是在拓跋濬[jùn]的身上相同的位置也有兩個黑痣。

云岡石窟從拓跋濬[jùn]時期開建,之后一直沒有停止,到其孫子——偉大的孝文帝拓跋宏時代,達到了頂峰,更因北魏國力日強,云岡石窟的規模也越來越宏大,越來越精美。

而站在石窟下的拓跋濬[jùn],則小心翼翼的看著、治理著這個外強中干的帝國(《魏書·高宗本紀》“世祖(拓跋燾)經略四方,內頗虛耗,繼而國釁時艱,朝野楚楚。”);在他主導下,北魏,這個曾經你瞅啥?瞅你咋地?咔!一刀拿下的王朝,暫時收起了刀劍,開始休養生息。

不過,天子無家事,天子的家事就是國事;從這個角度說,休息是表面的,狗血才是常態的!這話兒特指北魏的后宮。

怎么回事兒,您接著往下看——

公元454年7月,繼位一年多的拓跋濬[jùn]迎來了一件大事兒,他的兒子降生了;這個裹著尿布的娃,便是偉大的孝文帝拓跋宏的老爸拓跋弘(有點兒繞口,哈哈)。

要說一句的是,給拓跋濬[jùn]生下兒子的,可不是他的皇后馮氏,而是一個位置低的幾乎等同于宮女兒的女人——李氏。

為了各位看到后面不至于被復雜的人物關系把腦袋燒壞,在這兒先介紹一下拓跋濬[jùn]后宮里的女人們——

老實說,拓跋濬[jùn]的后族挺復雜的,曾經掌權、現在掌權以及以后會掌權的女人具體有:已死的赫連太皇太后(拓跋濬[jùn]名義上的奶奶)、拓跋濬[jùn]的生母郁久閭[lǘ]氏(拓跋濬[jùn]一繼位就死了)、拓跋濬[jùn]的乳母常氏、以及獻文帝拓跋弘的生母李氏;還有后來被晉封為皇后的馮氏。

咱一個兒一個兒的來——

按年紀,肯定得先說赫連太皇太后,這老太太啥來歷呢?

說起來人家也是出身名門,這老太太的粑粑,喚作赫連勃勃,厲害吧。

話說公元428年,拓跋燾征伐匈奴夏國,一次就搶了赫連勃勃的三個女兒;別看戰場上打的你死我活,拓跋燾相當不拿自己當外人,三朵姊妹花隨即便被拓跋燾收進了被窩,后來姐姐被封皇后。這就是赫連太皇太后。

赫連太皇太后是亡國之人,本人老實說也不愛斗;再加上拓跋燾是個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性子,不管朝政還是后宮,根本就沒有赫連氏置喙[huì]的余地;因此赫連太皇太后素來低調的緊。不過,別看老太太低調,但也不是誰想欺負就能欺負的,別忘了人家出身非同凡響,而且在宮里還有兩個妹妹(也就是倆太妃)做幫手;總之吧,這算是一面旗幟。

赫連太皇太后在拓跋濬[jùn]繼位幾年之后“病薨”。為啥加引號,您往下看。

第二位,郁久閭[lǘ]氏;也就是拓跋濬[jùn]的親媽,拓跋晃的媳婦兒。

這位史書稱為“景穆恭皇后”的郁久閭[lǘ]氏,在北魏后宮算是個打醬油的;在《魏書·皇后列傳》中,這位郁久閭[lǘ]氏的介紹只有區區48個字;原文如下:“景穆恭皇后郁久閭[lǘ]氏,河東王毗[pí]妹也。少以選入東宮,有寵。真君元年,生高宗。世祖末年薨(hōng)。高宗即位,追尊號謚[shì]。葬云中金陵,配饗[xiǎng]太廟。”

之所以會這樣,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這就是北魏宮廷里的祖制:立子殺母!

北魏的皇子生下來,不能由親媽帶大,要交給乳母撫養;而一旦這個皇子被立為太子,生母就會被殺掉。

這種坑媽的制度,是跟漢武帝學的。當年漢武帝立劉弗[fú]陵為太子,就把鉤弋夫人給殺了;老皇上擔心太子年幼,將來外戚專權。后來有學有樣的北魏有不少皇帝,親媽早早兒就被弄死了。

郁久閭[lǘ]氏也不例外,拓跋濬[jùn]一登基,赫連太皇太后便“下詔”將郁久閭[lǘ]氏賜死了。

第三位,拓跋濬[jùn]的奶媽常氏,這是個猛人。

常氏,原是北燕人,拓跋燾滅北燕,常氏一門被擄往平城,后來常家有人犯事兒,常氏做為罪犯家屬,被罰沒入宮。

入宮時這位常氏已有身孕,但還沒顯懷;等發覺肚子大起來時已經遲了,這在當時可是要掉腦袋的,常氏運氣不錯,遇到了同鄉馮左昭儀(北燕皇帝馮弘最小的女兒),后者動了惻隱之心,說動了赫連皇后(上文的太皇太后)開了個后門兒,把她送到了太子東宮,做了皇長孫拓跋濬[jùn]的奶媽。

這下常氏時來運轉,既保住了性命,又徹底改變了命運。

再后來,北魏政壇波譎云詭,拓跋燾殺了拓跋晃,沒多久自己也去了;宗愛專權,立拓跋余。這段時間做為皇太孫和皇位有力的競爭者,拓跋濬[jùn]的小命兒風雨飄搖,隨時不保;這會兒就看出常氏是個狠茬子了,她請馮左昭儀帶她去見赫連太皇太后,以額觸地,磕頭磕到滿臉是血,求后者將拓跋濬[jùn]送出東宮,安排進了皇家獵場北郊的鹿苑(上林苑),算是躲過了眼前一刀。

再再后來,曠野孤燈,多少個日日夜夜,幼小的拓跋濬[jùn]在常氏的細心呵護下,終于迎來了柳暗花明的一天,公元452年10月的一天,南部尚書陸麗一頭闖進了拓跋濬[jùn]的住處,二話不說,抱起拓跋濬[jùn]就走;之后的事兒您就知道了,拓跋濬[jùn]登基,成了北魏的第四任皇帝。

咱前面說過,登基之后,拓跋濬[jùn]重賞了扶他上位的陸麗等人。

咱前面沒說過,登基之后,拓跋濬[jùn]超級重的賞了常氏一門——

常氏先被尊為保太后,接著冊封為皇太后。

常氏的哥哥常英被從縣委書記(肥如縣令)的位置上破格為散騎常侍、鎮軍大將軍,賜爵遼西公;常氏弟弟常喜,白丁一個,被加封為鎮東大將軍、祠曹尚書、帶方公;常氏的三個妹妹全部封為縣君;其中,常氏的一個妹夫王睹升平州刺史。

兩年后(公元455年),拓跋濬[jùn]又晉封常英為侍中、征東大將軍、太宰,進爵位為遼西王;任命常喜為左光祿大夫,改封為燕郡公;封常氏的堂兄常泰為安東將軍、朝鮮侯;封常氏的侄子常伯夫為散騎常侍、選部尚書;常員為金部尚書;常振為太子庶子。

又過兩年(公元457年),常英晉太師位、評尚書事、內都大官,由此常英成為北魏第一重臣。

也正是有這個第一墊底兒,昔日的罪犯家屬常氏,現在成了北魏帝國實至名歸的第一人!

第四位,李氏。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這位李氏;她曾在上文出現過,時間是公元450年;那年2月,拓跋燾南下,留侄子拓跋仁駐防汝陽,警戒北魏軍側后;拓跋仁閑的蛋疼,四處打家劫舍,把劉宋濟陰太守李方叔家給搶了,還把人家的閨女李氏掠到了自己的軍帳之中。

后來,拓跋濬[jùn]登基后,拓跋仁跳出來犯葛,被拓跋濬[jùn]一道詔書賜死,包括李氏在內的拓跋仁家的女人們也是做為罪犯家屬被送往平城宮。

路上,出事兒了。

那天天氣應該不錯,目視范圍應該挺遠,因為當天拓跋濬[jùn]正站在白樓上極目遠眺的賣單兒(看風景),遠處的大路,也是拓跋仁的家屬進宮的路。拓跋濬[jùn]一眼就看見了人堆兒里的李氏。

瞬間拓跋濬[jùn]就被電了一下,他跟身邊的人說,瞧見那女的沒?漂亮!朕喜歡!

說完,拓跋濬[jùn]就從白樓上下來,一溜小跑跟著人家跑進了平城宮。

他是皇帝,稍一暗示,有人就把李氏的住處說了;地兒很普通,是一間小倉庫。

于是,在這間斗室里,14歲的皇帝陛下揮汗如雨,場面請自行腦補,就把李氏給辦了。

按照小老百姓的理解,這叫強奸;按照官方的解釋,這喚作臨幸。不久,李氏珠胎暗結,十月懷胎之后,生下一個女娃。

有了這碗酒墊底兒,拓跋濬[jùn]加封李氏為李貴人。

要說一句的是,對這番云雨的結果,常太后有話要說,準確的說,她不相信;你這浪蹄子別懷的是拓跋仁的種兒吧。她讓人把李氏喊來,要李氏詳詳細細的把細節交代清楚。

不過后來還好,多虧有個手賤的宮人,把拓跋濬[jùn]耍流氓這事兒給記在了倉庫墻上;時間一對照,哦,情況屬實,確實是龍種;常太后這才作罷。

作罷歸作罷,常太后對李氏就跟現在的婆婆看媳婦兒一樣,咋看咋不順眼,經常無端的就把李氏叫去臭罵一頓。

這么一搞,弄的拓跋濬[jùn]夾在中間很為難;一方面他確實很敬重曾經為他遮風擋雨的常太后;另一方面溫婉賢惠的南方妹紙又讓他欲罷不能。

拓跋濬[jùn]只好盡可能的和稀泥,不讓兩人見面;茲要是自己出去巡視,就把李氏帶著。一來二去的,李氏又懷孕了;生下的男嬰便是咱前面說到的拓跋弘;不過,拓跋弘出生的地點,讓人覺得有點兒不忍;哪兒啊?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大陰山。

有了兒子,拓跋濬[jùn]大喜;做為親媽,李氏也很高興。

不過,皇家的事兒就是這樣兒,有人歡笑,肯定就有人愁了!

誰這么沒眼力件兒,敢掃皇帝陛下的興?

第五位,馮氏。

馮氏跟咱們前面介紹的赫連太皇太后有點兒像,赫連氏是大夏國的公主,咱這位馮氏是北燕的格格。

馮氏的伯祖父馮跋[bá]、祖父馮弘是北燕的皇帝;不過她老爸馮朗沒當上皇帝;公元432年,馮朗跟弟弟馮邈說服哥哥馮崇[chóng]降了北魏;后來馮朗官至北魏秦雍二州刺史。

入魏以后,馮邈又逃亡到了柔然,馮氏家族因此受到牽連,馮朗被殺,馮朗之女馮氏也是被當做罪犯家屬,納入皇宮。

要說一句的是,這個馮氏入宮,宮里邊兒已經有了一位馮氏,就是咱前面說的那位馮左昭儀;那位是馮弘的女兒,論輩分兒,這得管那位左昭儀叫一聲姑媽。

老實說這馮氏運氣不錯,她入宮的時候,馮左昭儀還挺得拓跋燾待見;一見侄女兒進宮要做雜役,心都碎了,馬上跑去求拓跋燾,我侄女兒還小,讓她跟我一塊住吧;拓跋燾也就同意了。

這樣,馮小姐有姑媽罩著,免去了擦地刷馬桶之類的勞役之苦。

不僅如此,馮小姐的好運氣還沒完;在姑媽身邊兒雖說沒有容嬤嬤之類的人憋著壞來害;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說到底你還頂著個罪犯家屬的帽子。

這時,馮小姐的第二位貴人出現了,這就是咱上面說過的常氏;這會兒常氏已經把底子洗白了,正給拓跋濬[jùn]當奶媽。

由于之前有托馮左昭儀見赫連太皇太后的過門兒,常氏跟馮左昭儀走動的還可以;經常走動,這天常氏發現,誒,馮左昭儀宮里添人了,雙方一聊,哦,這么檔子事兒啊!

要么說常氏絕對是心機婊,眼珠一轉,有主意了;她跟馮左昭儀說,小馮兒總跟你這兒呆著,不叫事兒啊;這也成不了個正果;馮左昭儀說,嗨,這就不錯了,總比發配去干活兒強啊!

常氏說,要不這么辦吧,皇太孫也到了婚娶的年紀了,咱運作一下,讓馮小姐嫁給拓跋濬[jùn]吧。

馮左昭儀笑了,那敢情好啊!

這事兒如果成了當然好了,不論對馮左昭儀、小馮,還是常氏,都是好處大大滴!這可是三贏的事兒;而且如果將來小馮童鞋再給拓跋濬[jùn]生個男孩兒,那北燕這一脈就算是徹底翻身了。

接下來怎么走流程咱不說,反正最后的結果是13歲的拓跋濬[jùn]娶了10歲的馮小姐,封后者為貴人。

轉眼間,幾年過去了;到馮貴人14歲這年,小馮童鞋迎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大考:選皇后。

這兒多說幾句,這個選字兒的內涵不是選角兒,不是選舉;是一道考題,題目喚作:“手鑄金人”。

這是北魏一項比較奇葩的考核,挺好玩兒——

在北魏,每逢冊立皇后,候選人必須在眾目睽睽下“手鑄金人”;目的,占卜吉兇,窺探天意;以“手鑄金人”的成敗決定冊立與否,成則立,不成則不立,然后再選一人走這道程序(《北史后妃傳序》云,“魏故事,將立皇后必令手鑄金人,以成者為吉,否則不得立也。”)。

翻翻史料,有不少嬪妃雖眾望所歸,皇上也力挺,但就是栽在“手鑄金人”這個環節上;最后無緣皇后寶座。

這事兒在《魏書·皇后列傳》中記載的挺多,“道武皇后慕容氏,寶之季女也。中山平,入充掖庭,得幸。左丞相衛王儀等奏請立皇后,帝從群臣議,令后鑄金人,成,乃立之,告于郊廟。……道武宣穆皇后(追謚)劉氏,劉眷女也。登國初,納為夫人,生華陰公主,后生太宗。后專理內事,寵待有加,以鑄金人不成,故不得登后位。……明元昭哀皇后(追謚)姚氏,姚興女也,輿封西平長公主。太宗以后禮納之,后為夫人。后以鑄金人不成,未升尊位,然帝寵幸之,出入居處,禮秩如后焉。……”

從史料記載來看,不論接受“手鑄金人”占卜的妃嬪出身如何,是否得寵,是否生子,是否賢能,只要過不了“手鑄金人”這一關,即便再怎么受皇帝寵愛,即便死后可追謚為皇后,但生前就是登不上后位。沒辦法,這是北魏故事,是拓跋氏皇族定下的死規矩,不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即使是皇上也無權插手和干涉。

金人,其材質并不一定是黃金,通常為黃銅,即銅鎏金像。所謂“手鑄金人”,就是工匠們將一切鑄造工序都準備齊全的情況下,由被定為候選人的準皇后在工匠的協助下將銅液灌入模具。

這個流程看起來簡單,實際操作起來則很容易出問題。

其一,面對冊立大事,當事人容易緊張,心理素質不過關;其二,鑄造銅像需所有參與人員齊心協力,一人出了差錯,可能導致全盤皆輸;其三,利益太大,難免里面會有黑哨或者其他的,一旦有人從中作梗,故意使絆子,做手腳;那結果自然就不會圓滿了。

不過,這事兒難不住小馮童鞋。

要說這世界上哪兒最殘酷,排第一的肯定是一個國家的權力中心;以前是皇宮,現在,你懂的!

在這樣的環境里,小馮童鞋一天天長大,每天的功課就是看人勾心斗角;要說小馮童鞋確實聰明,在一旁仔細觀摩,認真領會,那心理素質杠杠的!再一個,小馮童鞋在宮里長大,這些規矩門兒清;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技術沒問題,再加上她年紀小,也沒人拿她當回事兒,屬于黑馬;因此小馮童鞋一次成形,就把金人鑄好了。

這下中大獎了,馮貴人搖身一變成了馮皇后!從此,這位死后被孝武帝追謚為文明太皇太后的女人登上了北魏的政治舞臺,并在后面影響了北魏政局長達數十年之久。

后面的事兒,后面再說。不過這會兒小馮童鞋當上了皇后,并不意味著可以高枕無憂。因為,咱前面說過,拓跋濬[jùn]的世界里出現了一個美麗的身影:李貴人。

咱這位年僅14歲的小馮童鞋跟風姿綽[chuò]約并且已經被開墾出來的李氏一比,就是個青柿子;因此肚子一直沒什么動靜兒,倒是拓跋濬[jùn]跟李氏一番少兒不宜之后結下了果子!

咱前面說過,小馮同學嫁給拓跋濬[jùn],是個三贏的買賣;馮阿姨和小馮童鞋至此翻身不說,常氏也更加穩固了自己的地位。

現在自己種下的“樹”還沒開花兒結果;反倒是外人先懷孕了;常氏非常不悅,不僅通過有關部門查驗李氏肚子里是不是龍種,而且還親自組織了一次詢問。

等李氏產下皇子,拓跋濬[jùn]當然非常高興;而母以子貴,李氏的身價兒自然也要水漲船高;但是丑小鴨變天鵝的戲碼兒沒能繼續上演。

因為小馮童鞋以及她身后的馮左昭儀、常太后都很不爽。

要說姜還是老的辣,常太后眼中豈是能容得下沙子的;這老娘們兒出手,那才叫殺人不見血——

她把拓跋濬[jùn]叫來,笑容滿面,恭喜皇上了,我看拓跋弘這小娃兒不錯嘛,雖然有點嬰兒肥,但也掩不住逼人的帥氣;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一看就是個聰明孩子,你把他立為太子吧。

拓跋濬[jùn]一聽之下,當然很高興了;以為常太后這就算接受李氏了;但是,他這邊兒咧開的嘴還沒合上,常太后又說話了,不過呢,按照祖宗規矩,立子就該殺母!

拓跋濬[jùn]笑容立刻僵住了!

這規矩他當然知道,他媽郁久閭[lǘ]氏就是在他登基之后,被常氏打著赫連太皇太后的名義賜死的。

就這這個話縫兒,交代一下赫連太皇太后的下場吧;常太后借著她的名義賜死了郁久閭[lǘ]氏次年,這位老太后也被“病薨”了;身后很是凄涼,常太后對外宣布,宗愛當權期間,一切壞事都是以赫連太皇太后的名義頒布的詔令,而且她還被拓跋余尊為皇太后;性質惡劣,屬于附逆。

有這些前情往事在,拓跋濬[jùn]知道他雖然是皇帝,也干不過祖宗家法。無奈之下,他只好長嘆一聲,揮淚賜死了李氏。

李氏臨死前,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挨個兒把自己的兄弟名字喊了一遍,聲音凄厲,讓人動容。喊完,赴死。

不過拔掉眼中釘后不久,公元460年,曾經卑微無比又風光無限的常太后也去世了;死后謚號昭太后。

常太后出身平民,又淪為奴婢,偶然的機遇扭轉了她的人生軌跡,作為一個保姆,她達到了這一職業的輝煌頂峰;贊一個吧。

去掉了肉中刺,不等于小馮童靴跟拓跋濬[jùn]就能如漆似膠;反正到最后兩人也沒能生下一男半女。拓跋濬[jùn]那段時間,廣建石窟佛寺,巡視四方,抽空兒還打了一臺柔然和吐谷渾;但是,沒等到他有一番更大的作為,公元465年,拓跋濬[jùn]駕崩,年僅26歲。

皇上龍馭上賓,當然要風光大葬。按照鮮卑人的習俗,要有“累犬護駕”。

所謂“累犬護駕”;就是把皇上生前喜愛的東西,一把火燒了,比如衣服扇子之類。這些東西燒掉以后,化為神犬,護送著皇上的靈魂,回到鮮卑發祥地——赤山。到那里向赤山大神得先報到,靈魂才能安息,和鮮卑人的祖先在天國團聚。

大臣宮女們不管真的假的,都是伏地痛哭,肝腸寸斷。突然,皇后小馮童鞋撲棱一下就蹦起來了,沖著火堆就去了。眾人都傻眼了,這幾個意思?等眾人手忙腳亂的把小馮童鞋從火堆里薅出來,趕緊打120緊急搶救!

良久,小馮童鞋醒了,淚眼婆娑還執著的說,都別攔我,讓我隨先帝去吧!

大家怎么可能讓她再自焚;紛紛勸阻,然后送回宮里。

這一跳,小馮童鞋可賺大發了;朝野上下一片贊譽:皇后娘娘,感動北魏!

拓跋濬[jùn]去世的第二天,12歲的太子拓跋弘繼位,是為獻文帝,被朝野交口稱贊的小馮童鞋被尊為皇太后。

接下來,咱就得稱其為馮太后了;這一年馮太后23歲。

不過,等馮太后把拓跋濬[jùn]的白事兒辦完,轉身一看,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在她和小皇帝拓跋弘的身前。

Who?

車騎大將軍,乙渾。

拓跋濬[jùn]去世前留下的班子分別是,太宰常英、司徒陸麗、車騎大將軍乙渾、中軍大將軍拓跋道符(拓跋燾的老三東平王拓跋翰之子)、征西大將軍司馬楚之、征南大將軍拓跋子推(拓跋弘三叔兒)、鎮南大將軍拓跋天賜(拓跋弘五叔)、征東大將軍拓跋小新成(拓跋弘四叔)、尚書左仆射拓跋目辰(遠支宗室)、尚書右仆射和其奴、中書監李敷、中書令高允、侍中乙乾歸、劉尼。

那位說了,看這個排名,北魏政治局常委中乙渾才排老三;他咋越過常英和陸麗成了NO.1?

先說說這個乙渾。

在正史里這個乙渾沒有傳記,誰也不知道這貨是打哪兒來的,突然就在拓跋濬[jùn]執政后期冷不丁的就冒出來了;從《魏書·高宗紀》看,這貨應該是個膽大手黑戰功等身的武將出身。

不過別看此人不講究,但有野心。

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根據史料記載,就在拓跋濬[jùn]去世當天,這貨就把幾位平時跟他不對付的大臣給干掉了(尚書楊保年、平陽公賈愛仁、南陽公張天度);并且試圖封鎖拓跋濬[jùn]駕崩的消息。

他想干什么,史書上沒說,但是按常理推,無非就是廢立之事。

但這貨的陰謀沒能得逞,拓跋家里也有猛的,殿中尚書、順陽公拓跋郁(常委之一拓跋目辰的哥哥)也不知道怎么得著信兒了,帶著幾百人就沖進宮,就打算干掉乙渾。

被幾百把明晃晃的刀子圍著,乙渾尿了;哆里哆嗦的問,你們想造反嗎?

領頭兒的拓跋郁說,大家擔心有壞人,要見皇上;誰擋橫兒就做了誰!

好漢不吃眼前虧,乙渾說,皇上正收拾呢,一會兒就出來;正說著,拓跋弘出來了,見著皇上,拓跋郁等人這才退下。

看到這兒,可能有兄弟會撇嘴,說了半天,你還是沒說乙渾是這么越過常英和陸麗的啊!

甭急,馬上就說到。

越過常英,其實簡單,自從常太后去世,常英上邊兒沒人了,這伙計挺識相;主動交了很多權;所以別看這會兒位高,但已經不咋管事兒了。

越過陸麗,更簡單;拓跋濬[jùn]去世的時候,陸麗沒在平城,跟代郡療養呢;等他得著信兒,趕回京奔喪,回來就被乙渾給殺了。

這下好了,第三成了第一;殺陸麗的第二天,北魏朝廷即任命乙渾為太尉、錄尚書事;不久之后,乙渾腆著大臉自稱丞相,位居諸侯王之上,北魏朝廷事無巨細,全部由他一個人說了算;這貨成了北魏站著的皇帝。

多說一句,也正是在乙渾專權的這段時間,劉宋前廢帝劉子業試圖干掉他的九叔、義陽王、徐州刺史劉昶[chǎng][chǎng];劉昶[chǎng][chǎng]逃奔北魏。

乙渾權傾一時,馮太后啥態度?

答:木有態度。

不是不想有,實在是這會兒乙渾權勢太大。

不過,打小兒在宮內長大,陰謀詭計中打滾兒的馮太后豈是好相與的?

她在等機會。

公元466年,當南邊兒的劉宋劉彧、劉子勛同時稱帝,建康、潯陽兩個政權正磨刀霍霍,準備著惡斗之時,機會悄然而至。

這一年,出于對不屌他同時又掌權的皇室成員的控制,乙渾借拓跋弘的名義下詔,將拓跋氏近支皇室成員,尤其是在外帶兵或者就藩的皇室成員,全部召回平城。

按乙渾的想法,把這些不穩定因素全部放在眼皮子底下監視居住,看你們還能鬧出什么妖來;但是他可就忘了這些反對派或在軍中、或在朝堂那都是有一定分量的;你要想消除潛在威脅,要么干脆把這些人統統干掉,斬草除根,一了百了;要么加官進爵,著意籠絡。你這么干晾著人家,讓別人看你大權獨攬,獨霸朝綱算怎么檔子事兒?

乙渾以為自己這招兒管用了,殊不知,他可真真兒的是幫了馮太后一個天大的忙。

拓跋濬[jùn]死后,這孤兒寡母的,想翻身正缺幫手呢;現在乙渾把這么一大幫人招進京城,這不就是給馮太后送來的大禮嗎?

于是,馮太后跟這幫人“密定大策”,忽的一夜之間,乙渾及其黨羽便被全部拿下,乙渾被誅,夷三族。

乙渾這個跳梁小丑,在臺上三花聚頂、五氣歸元耍了一通兒,結果被馮太后一個簡單粗暴的后直塞倒。

這才是高手啊,太后威武!

在大臣膜拜的目光中,馮太后開始了垂簾聽政(“臨朝聽政”)。

這一年,馮太后27歲,獻文帝拓跋弘12歲,是個毛還沒長齊的小菜鳥。

馮太后成了北魏的話事人,小娘們兒重用漢人,厲行改革,處理起政務來,游刃有余,勝似閑庭信步;她與民休息,不大拆大建,不搞形象工程;這么幾個來回,馮太后很快發展了一批死忠粉;那人氣老高了,蹭蹭地往上漲。

就這么個當口兒,薛安都請降的折子來了!

這么重要的事兒,馮太后也拿不準該怎么辦了;于是召集政治局,開會!

其實早在劉昶[chǎng][chǎng]叛逃北魏之后,北魏方面對劉宋內部情況已然了如指掌了;別忘了劉昶[chǎng][chǎng]既是劉宋的皇室近親,又是徐州刺史;他腦子里掌握的情報,隨便抖摟點兒,都是一等一的猛料。

不過即使如此,北魏群臣還是拿不準薛安都到底是真投降還是無間道;廷議的時候,大臣們說什么的都有,有的說,再等等看,也有的認為,這可是咱北魏南下圖宋千載難逢的機會;反正吵吵成一片。

正吵著,有消息傳來,為表明心跡,薛安都把自己的四兒子薛道次送來了,名曰學習,實為人質。

這下大家都放心了,看來是真的。

于是,本來左右搖擺的馮太后用拓跋弘的名義擲下詔命——

拜薛安都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徐、南、北兗、青、冀五州、豫州之梁郡諸軍事,鎮南大將軍,徐州刺史,賜爵河東公。

派鎮南大將軍、博陵公尉元(有的也稱尉遲元),城陽公孔伯恭率領兩萬騎兵從東路火速南下彭城,解救薛安都。

派鎮西大將軍、西河公拓跋石、都督荊州豫州南雍州諸軍事張窮奇率領主力騎兵走西路,攻擊汝南。

詔命下達之日,鮮卑騎兵迅速南下。

于是,宋魏之間又一場大戰,拉開了序幕。

先說東線戰場——

東路魏軍兼程南下,這會兒薛安都干嘛呢?

四個字:望眼欲穿。

畢竟南邊兒也有幾萬把刀子正緩緩逼來。

聽說魏軍南下了,薛安都這才長出一口氣。

而北魏軍也很給力,466年11月出兵,12月初尉元便進抵了徐州城北;而此時宋軍在沈攸之、張永指揮下離徐州還有段距離。

本來東線魏軍不會進軍這么快,翻翻地圖,徐州以北劉宋還有青州和兗州兩塊兒地盤兒;而且這兩塊兒的地方官沒跟著薛安都降魏;但是建康的劉彧間接幫了鮮卑人。

怎么回事呢?

兗州的刺史喚作畢眾敬,老頭兒已經年近花甲,本來這次薛安都降魏,老頭兒是反對的;但是老頭兒有個獨子,名叫畢元賓,此時卻在建康讓劉彧給殺了。

消息傳來,可給畢眾敬氣壞了,老頭兒以刀擊柱,大罵劉彧,昏君!你斷我家香火,我就拆你家的祠堂。

11月底,尉元率部一到,畢眾敬便開門投降,讓出了兗州。

插一句,關于這位畢少爺,史書上有不同的表述,按《宋略》和《資治通鑒》的說法兒,畢元賓當時被殺了,所以畢眾敬這才投降魏軍;但據《魏書·畢眾敬傳》的記載,畢元賓沒被殺,而是跟他爹一道歸順了北魏;后來畢元賓還干到了使持節、平南將軍、兗州刺史;算是接了他爹的班兒。

有這么個肎節在,省了尉元不少力氣;使其能趕在宋軍到達之前駐軍徐州。

不過,接下來,出了個樂子——

尉元駐軍徐州城北九里山,做為地主薛安都肯定得拎著點心匣子去拜訪一下;可是見面之后,薛安都腸子都要悔青了;那場面相,當尷尬,尉元根本不拿正眼兒瞧他,態度傲慢的一塌糊涂。

薛安都也是個刀頭舔血的出身,哪能受這鳥氣;礙于自己身在魏營,哼了哈了的應付了幾句之后便回城了;回去之后,薛安都緊閉城門,再不搭理尉元。

此時沈攸之和張永可就越來越近了;沈、張二人率領的主力已經進抵徐州東南;并且分兵占據各處,做好了戰斗準備。

簡單說說宋軍的布陣吧,沈、張率領的宋軍主力集結在下磕(徐州東南),準備正面擊敵;龍驤將軍謝善居率領兩千人馬駐守呂梁(徐州銅山區東南的呂梁集),跟主力呈掎角之勢;羽林監王穆之率軍五千駐扎在武原(江蘇邳[pī]州邳[pī]城鎮),負責守衛輜重;另有一路宋軍,領軍者為散騎侍郎張引,兵力2千,設大帳于茱萸(徐州銅山區東北),主要任務是游擊四方,督促戰區的老百姓搬家,順便堅壁清野。

翻翻地圖,下磕距離徐州最近,在徐州的東南;下磕西南是茱萸,茱萸再往東南是呂梁,下磕的正東是武原。

換句話說,這里邊兒,離魏軍最遠的宋軍,是武原的王穆之。

為啥要特意交代一下這個,呵呵,您接著往下看。

再說城北的尉元,把薛安都鄙視跑了之后,尤其是聽說后者回城把城門還關了;尉元破口大罵,可是罵完了,他隱隱覺得自己可能做過了——

大戰在即,這會兒不管薛安都是保持中立,還是再次投向宋軍,對自己都太不利了;往好了想,薛安都中立,看著自己跟宋軍死磕,最后他來個卞莊刺虎;往壞了想,趁自己跟宋軍死磕,他來個釜底抽薪,斷了鮮卑騎兵的退路;那自己這兩萬多人可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想想有可能被別人包了餃子,尉元菊花一緊;這可不成;他趕緊派人進城見薛安都,好話說了一車,這才哄的薛安都改變了態度。

薛安都也是耿直,尉元幾句道歉話一說;他又跑到北魏大營來了,這次可沒那么容易脫身了;薛安都一進魏營,就被繳了兵器軟禁了起來;尉元迅速派人接管了城防,控制了徐州城。

隨后,尉元率部進入城內;準備以逸待勞,迎擊宋軍。

尉元進了徐州,宋軍這邊兒啥反應?

其實就在尉元進城當天晚上,沈攸之和張永便派了一支小部隊夜襲了徐州;算是火力偵察了一下。

一打,沒打動;宋軍便撤了。

此時戰場的態勢是,如果單比人數,宋軍占優;但鮮卑人以騎兵為主,來去如風;而宋軍多步兵和水師,機動能力不如對方。如果比地利,北魏軍占據堅城徐州,但徐州周邊地區,基本上還在宋軍控制之下,沈攸之、張永坐擁優勢兵力憑險待機;而張引則帶著他手下的2千人,走位飄忽,基本上把徐州附近能收走的糧食全給打包劃拉走了。

長此以往,鮮卑人恐怕要餓肚子了。

尉元不想餓肚子,因此在打退宋軍的偷襲之后,他便開始籌劃下一步的作戰行動。

閱讀戰場,尉元直嘬牙花子——

對他威脅最大的,不用說,肯定是駐守下磕的沈攸之、張永率領的宋軍主力;不過想消除這個威脅比較難;沈、張二人很是滑頭,到了戰場之后第一件事兒不是攻城,或者找鮮卑騎兵決戰;而是先熱火朝天的挖戰壕、修工事,擺出一副不服你來懟我的架勢。

攻堅歷來是北魏軍的弱項,以弱點出戰,首先就不劃算了;而且之前沈攸之、張永命龍驤將軍謝善居率部駐守呂梁,這支宋軍人數雖然不多,但位置正卡在徐州到下磕的必經之路上;尉元如果發兵攻打沈、張大營,打贏了還好,如果打輸了,或者僵持了,謝善居從旁一撞,鮮卑騎兵就要吃大虧。可是如果尉元先打謝善居,沈、張豈是省油的燈,能讓你輕輕松松的把卡在嗓子里的刺拔掉?

左右為難,這可這么辦;琢磨來琢磨去,尉元一拍大腿,去特娘的,既然不好打,那這倆我哪個都不打了!

那不打他們打哪兒呢?

尉元把眾將集合起來,面對地圖,尉元對眾將說,現在情況大家都清楚,宋軍挖了個坑等著咱們跳;這種擺明要吃虧的事兒肯定不能干;我意已決,尉元一指地圖上的武原,我們第一刀砍這兒,宋軍的輜重大營;此戰得勝,接下來的仗就好打了。

將領中有人說了,我們空城而去,萬一宋軍攻城該如何是好?

尉元笑笑,我們當然不能這么簡單粗暴,直奔武原。

尉元收了笑容,點手叫過兩名將領,出城之后,我軍兵分三路,你倆負責攻擊謝善居、張引兩軍;記住,聲勢一定要做足,要打的狠、打的猛,擺出全殲敵軍的架勢;要讓沈攸之、張永相信,你們帶的是主力,目的是要吃掉他放出來的餌。

頓了頓,尉元接著說,只要沈、張相信,他就會派出援兵,這時候你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接下來撤回徐州就成。剩下來的事兒就是我的了,我給咱端他的老窩子去。

這一解釋,眾將再無異議,尉元接下來布置戰斗任務,徐州城交給李璨[càn]、薛安都負責防守;他本人則親率精兵趁夜出城。

出城后,鮮卑騎兵按計劃行事——

負責攻擊呂梁和茱萸的北魏軍堅決貫徹了尉導演的意圖,為了把戲做真,鮮卑騎兵每人手里舉著兩支火把,遠遠看去,端的是一支大軍;而尉元本人率領的部隊,卻是偃旗息鼓,人銜枚、馬摘鈴,神不知鬼不覺的向宋軍縱深穿插而去。

很快,負責造勢的兩支北魏軍便和宋軍交上了手;那年頭兒也沒有夜視器材,判斷對方人數多少,就看一個指標——火把。

張引和謝善居一看來的火把鋪天蓋地的,趕緊派人給下磕大營的沈、張送信兒:我軍正面發現敵軍主力。

掐著兩份來自不同地點,但內容相同的戰報,沈攸之和張永有點兒迷糊,魏軍主力怎么可能同時出現兩個地方?再問問送信的士兵,后者均言之鑿鑿,確實是!

這里肯定有一路是真的,可問題是哪一路才是魏軍主力呢?沈、張一商量,還是寧信其有吧,于是,宋軍大營,營門大開,部隊分頭向呂梁和茱萸增援而去。

此時,走在奔武原路上尉元不知道,他寫的劇本已經成功的迷惑了對手;為了加快進度,尉元叫過手下先鋒呂洛拔,讓其先行一步,快馬加鞭趕往武原。

不說呂洛拔怎么躡足潛蹤,再說下磕大營里。

沈攸之和張永打發走了援兵;這二位也是久歷戰陣之人,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倆人對著地圖研究了半天,一對眼神兒,二人異口同聲,咱別是中了尉元那老狗聲東擊西之計吧。

張永說,尉元這次分兵攻我,如果目的是要調虎離山,吸引我主力增援;那他接下來要么圍點打援,伏擊咱們的援兵;要么趁我大營空虛,來偷襲下磕;可這半天啥動靜兒都沒有,那他前面的戲不就白演了!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沈攸之激靈一下子,我去,他既不是這個,又不是那個,這孫子不會惦記上武原了吧?

啥也別說了,趕緊派兵吧!

二人喊來猛將周山圖,命其率領兩千士兵,火速馳援武原。

但還是晚了。

這邊兒周山圖還在路上瘋跑,那邊兒呂洛拔已經開始猛攻武原了;駐守武原的王穆之沒料到大后方會出現鮮卑騎兵,疏于防范,一開始便吃了不小的虧,人被放躺下了一地,糧車也被搶走不少。

等周山圖趕到戰場,武原外城已經瀕臨失守,原先宋軍立于城外的營寨已是一地雞毛。

戰況緊急,周山圖擼起袖子開干;斜刺里殺向北魏軍,生生遏制住了鮮卑人的攻勢。

呂洛拔見宋軍援兵抵達,迅速收攏部隊同時向身后的尉元發出雞毛信;后者也很給力,兼程而至。

這下本來因周山圖到來稍微緩解了一下的武原大營再度陷入危機。

尉元帶的可真是魏軍的主力,來了二話不說便發起了猛攻;一時間武原城下殺聲四起,箭如飛蝗;魏軍悍不畏死,宋軍搏命反擊;幾輪激戰下來,魏軍在付出重大傷亡后,攻陷了武原外城,數千宋軍戰死;王穆之、周山圖率領殘部退進內城。

血戰獲勝,尉元進入武原城;這一仗宋軍的勇猛給他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在搬空外城的囤積的糧草后(500多車),尉元主動派出使者跟城內的王、周二人取得聯系,大概意思是,你們撤吧,我讓路,保證不黑你們。

就這樣,王、周二人得以率領殘部撤回了下磕大營。

果然如戰前尉元預料的那樣,北魏軍傾全力拿下武原之后,宋軍登時陷入了被動;天寒地凍中喪失了輜重的宋軍生存都是問題,更甭說打仗了。

公元467年1月,新年剛過,吃飽喝足的尉元集中全部主力開始猛攻下磕城;而此時的宋軍卻是凄凄慘慘戚戚。

無奈之下,沈攸之和張永一商量,守下去,很可能就全軍覆沒了;于是二人下令宋軍突圍南走。

然而,天不佑宋軍;沈、張二人不幸碰上了百年難遇的寒流;撤退途中,天降大雪,河面結冰,宋軍所有的戰艦都無法行動,原來從水路而來、習慣于水戰的宋軍不得不丟棄戰艦,從陸路敗逃。

隆冬季節,讓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里的鮮卑騎兵找著感覺了,可對長期生活在水鄉澤國的江南將士們而言,無異于夢魘;再加上輜重盡失,饑腸轆轆;這支劉宋的精銳之師頓時喪失了戰斗力。

而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早在拿下武原之后,尉元就篤定,沈、張二人堅持不了多久了;因此他早早兒的做了準備,提前命鮮卑騎兵長程迂回,埋伏在宋軍的歸途中;而后,他讓薛安都率領徐州的偽軍從后面追殺。

黑夜中奪路而逃的宋軍遭到南北夾擊,一場殘酷的屠殺隨之在茫茫的雪夜里展開。史籍記載,這一仗,在下磕以南六十里的路上,數萬宋軍無頭的尸體一個兒挨著一個兒;這里邊兒被凍死的宋軍士兵就有1萬多人((《魏書·李璨傳》“張永軍凍死者萬計”);統帥沈攸之、張永僅以身免。

下磕會戰慘敗的消息傳回建康,劉彧目瞪口呆。

嘚瑟吧,讓你瞎J8嘚瑟!

簡單說說雙方態勢吧——

下磕會戰結束,宋魏這盤棋,北魏無疑搶到了先手。

徐州一下,尉元軍如同一把尖刀一樣,撕開了劉宋在淮北的防御體系。而占據了徐州,魏軍可以輕而易舉的隔斷劉宋青、兗二州跟本土的聯系,北魏胃口大點兒,且不說占領山東那是遲早的事兒;以此為出發地筆直向南可以奔建康,向西南可以將整個豫州收入囊中。一句話,地利上占了大便宜。

這話如果反過來從劉宋角度說,對北魏有利,肯定對劉宋不利了;北魏軍占了徐州,如果樂意的話再往前延伸一步就能控制住淮河下游,這樣的話,山東孤懸于外,遲早會被吃掉。且不說丟掉劉裕好不容易搶回來的地盤兒會讓劉宋肉疼;單說國境線南移,就會讓劉彧不論攻守都非常被動。

當然,這是宏觀的態勢。

具體到戰場的微觀層面,劉宋卻并非一無是處。

徐州做為淮北地區的樞紐固然重要,但是從徐州到淮河之間,還有著一段兒不近的距離,而且在這一地區,為數眾多的城池都有宋軍駐守;比如下邳[pī]、睢陵(江蘇泗洪縣洪澤湖中)、宿豫(江蘇宿遷東南)。

除此之外,在徐州以北的大片地方,團城(山東沂水縣)駐扎著劉宋的東徐州刺史張讜[dǎng]、無鹽駐扎著劉宋東平太守申纂[zuǎn]、梁鄒(山東鄒平縣東北)駐守著劉宋幽州刺史劉休賓;升城(山東長清縣西南)還有并州刺史房崇[chóng]吉;等等吧。

總的一句話,“農村包圍城市”。

對劉彧而言,此時雖說丟了徐州,但尉元軍其實已然陷入了合圍;拔掉這顆釘子并不是非常困難的事兒。

而從宋魏整個戰場來看,對劉彧來說,倒也不全是壞消息。

就在東路魏軍迅速南下的同時,西路魏軍也進展神速,很快殺進了劉宋的豫州境內。

但是這路魏軍的統帥拓跋石跟尉元比起來可就操蛋多了,一路順風順水的打進豫州,拓跋石志得意滿,不僅整天飲酒作樂,不思進取,而且毫無戰場意識。

上梁不正下梁歪,拓跋石這么瞎整,魏軍的西路軍也都跟著懈怠起來;劉宋征虜將軍劉勔[miǎn]抓住機會,不僅遏制住了北魏軍在豫州的攻勢,甚至幾個反擊下來將本已深入豫中的鮮卑騎兵趕回了豫北;如此,劉宋淮河上游的防御體系得以保全。

這么一來一往,南北雙方在東西兩線都進入了“冬歇期”;宋軍固然損失慘重;北魏方面也打的精疲力竭;雙方都在調整部署,準備新的動作。

現在,就看誰先出招兒了。

很不幸,第二輪,雖說劉宋搶到了先手,但后來——

其實自打薛安都降魏后,劉宋的青州刺史沈文秀和冀州刺史崔道固也打算照葫蘆畫瓢,換個老板玩玩兒;而且也做出了實際行動,向平城派出了使者。

不過這倆貨,運氣不是很好,說這話還得往前捯飭幾句,就在一年前劉彧跟劉子勛較勁的時候,沈文秀和崔道固也面臨著選邊站的問題,二人先是對外宣布擁護劉子勛,可是看劉彧絕處逢生,這倆又忙不迭的寫檢查宣誓效忠劉彧。

對這種首鼠兩端的人,劉彧看著就來氣,于是他派出輔國將軍劉懷珍率三千步騎押著沈文秀的弟弟沈文炳北上,準備向沈、崔二人宣讀詔書。

劉懷珍還在路上,消息傳來,宋軍下磕戰敗,北上的路被封了;無奈之下,劉懷珍等人只得駐扎在山陽(江蘇淮安)等待劉彧進一步的指示。

等來等去,等來了沈、崔二人投靠了北魏,并且擊敗了前去平叛的中央軍的消息。

這下劉彧麻爪了,那頭兒沈攸之、張永剛被打的慘不忍睹,局面還知道該咋收拾;這面又來個雪上加霜的。

想來想去,劉彧想起劉懷珍了。

想起來歸想起來,劉彧也知道劉懷珍手底下沒多少人,沈、張數萬大軍被人家暴K了一頓,就憑劉懷珍那幾千人,還不夠給人家塞牙份兒呢。

行不行眼下也就他了,劉彧一紙詔命發到軍中,著劉懷珍迅速北進平叛。

劉彧的命令傳達到軍中,眾將炸了;紛紛跑來找劉懷珍,皇上吃擰了吧,就咱們這區區3千來人去平叛,而且中間還要過鮮卑人控制的徐州?這不是讓咱們送死嗎?

劉懷珍倒是很淡定,等大家嚷嚷完了,他說,沒錯兒,你們說的都對,出兵的條件確實很不利;不過話說回來凡事兒都要一分為二的看,沈、崔二人剛剛打了勝仗,而且自恃路途遙遠,中間又有鮮卑人作梗,肯定想不到咱們敢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兵;咱們偏偏出其不意打他個冷不防,一定能贏。

做完動員,劉懷珍叫來部將王廣之,就你了,給你100騎兵打先鋒,我率主力隨后跟進!

王廣之在史籍上默默無聞,但絕對也是位牛人;領命之后,帶著一個騎兵連就出發了。

一個連曉行夜宿,到了沈文秀的地盤,也不休整,出其不意便展開了進攻。

果然如劉懷珍判斷的那樣,沈文秀壓根兒沒想到,這時候還有宋軍敢北上,因此毫無防范,王廣之連續作戰所向披靡。

等劉懷珍主力到達戰場,沈文秀已經hlod不住了,派出使者前來請降。

而看到沈文秀投降了,崔道固也見風使舵,隨之投降。

這次劉彧不敢嘚瑟了,安撫一番之后,把這倆貨官復了原職。

按說到這會兒,戰場形勢老實說對劉彧是有利的,徐州的側后又回到了劉宋手里;如果在此厚植力量,宋軍伺機反攻徐州,恢復淮北防線指日可待。

但是,咱這位劉彧同志,估計是當年豬食吃多了,腦子也跟豬一樣,記吃不記打;劉懷珍恢復了青州、冀州之后,劉彧當沒事兒人一樣,以為這就算大功告成了,再不理會戰場上的事兒。

他不理,且有人惦記呢。

誰啊?

咱上文說的那位馮太后。

這位姐姐可一直在密切注視著淮北前線的動向!

之前薛安都投降,北魏把徐州收入囊中;馮太后就想著怎么著繼續擴大戰果。

原先她對拓跋石那邊兒寄予的希望挺大,但老話兒說的好,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拓跋石不爭氣,打哪兒來又回哪兒去了。一時間弄的馮太后也挺郁悶。

誒,正琢磨著呢,沈文秀和崔道固的降書遞到了馮太后的案頭,馮太后知道機會來了,這次她沒猶豫,立即調征南大將軍慕容白曜[yào]率軍五萬,進入山東;一來替尉元看住后路,二來,摟草打兔子,咱再接再厲。

公元467年3月,慕容白曜[yào]大軍抵達戰區,開始橫掃,第一仗,突襲東平(山東東平),上午開打,到了中午,魏軍破城,劉宋東平太守申纂[zuǎn]想逃沒逃掉,被魏軍追上,一刀砍了。

開門兒紅,慕容白曜[yào]很興奮;繼續督軍猛攻,簡短截說,短短幾天時間,鮮卑騎兵連下4城;打的山東地面一片狼藉。

慕容白曜[yào]跟吃了炫邁似的,根本停不下來;稍事休整,又指揮部隊撲向了升城(山東長清)。在這兒,丫的吃癟了。

守城的是劉宋的并州刺史房崇[chóng]吉,這位房老哥手上只有七百人,卻死扛了5萬鮮卑騎兵兩個月的猛攻,打到最后,宋軍彈盡援絕,房崇[chóng]吉不得不率部突圍。

好不容易拿下升城,慕容白曜[yào]整頓軍馬繼續南下。

再往下,可就到了沈文秀和崔道固的地盤了。

不過咱得說一句,這會兒慕容白曜[yào]可還不知道沈、崔二人又回到了劉宋體制內。

到了廣固(山東益都,劉宋青州刺史治所)城下,慕容白曜[yào]扎下營盤,派人通知沈文秀,爺來救你了,趕緊出來意思意思。

沈文秀挺逗,他跟慕容白曜[yào]派來的人說,沒問題,回去跟你們將軍說,我這兒準備準備,稍后就來。

打發走使者,沈文秀扭頭對部下們說,操家伙,準備開干!

嗨,你說這事兒鬧的。

閑言少敘,趁黑沈文秀可就摸出城了;掄圓了板兒磚就呼慕容白曜[yào]的腦袋上了,這一家伙干的鮮卑人是死傷慘重。

慕容白曜[yào]這個搓火,這叫什么人?還講不講江湖道義了?

氣瘋了的慕容白曜[yào]下令,給我攻城。

還別說,再次回歸體制的沈文秀表現相當給力,他一邊派出信使回建康求救,一邊率部堅守;魏軍猛攻了幾回,都被他帶人給砸了下來,雙方一直隔著城墻對峙。

前線打的跟熱窯一樣,后方的劉彧坐如針氈;接到沈文秀發來的雞毛信,劉彧趕緊下令給正在山陽休整的沈攸之,命其火速北上,反攻徐州,解救沈文秀。

哪知信使跑了兩趟,沈攸之一口咬定,現在北方旱季,河道干涸,沒法兒運糧;這會兒出兵是找死。

劉彧派去的人基本上都無功而返。

第三次劉彧開罵了,你小子存的什么心思?以前你要反攻,朕不同意;現在朕給你機會,你倒是破尿盆子——端上了;你要是怕死就滾回來,朕派別人去。

沈攸之見劉彧發飆了,不敢再說糧道的事兒了;只好硬著頭皮上前線。同時劉彧調大將蕭道成為都督北討前鋒諸軍事,代替沈攸之坐鎮淮陰。淮陰是建康的咽喉要道,淮陰要是沒了,接下來鮮卑人一馬平趟就能趟到長江邊兒。

老實說,沈攸之是對的,宋軍運糧全靠水運,現在河道干涸,就等于被別人掐了糧道,部隊沒糧食吃,還打個屁啊。

現在劉彧瘋魔一樣非逼著出兵,萬般無奈,沈攸之出兵了;可是等他走到焦墟(江蘇睢寧);又接到劉彧的詔書,詔書中稱,別去了,撤吧。

沈攸之手里攥著相隔不久,但意思截然相反的兩份兒命令,心里這個罵。

可能有兄弟會奇怪,劉彧瘋了?耍人玩兒呢?

這個原因在下翻了史料,史書上也沒給出明確的答案。反正這貨下了詔書,催沈攸之撤軍。

他在后方瞎遙控,可把前線的宋軍折騰的不輕,部隊士氣大沮;還能說啥,執行命令唄;于是大軍開始罵著娘又往回走。

可是,走不了了!

其實沈攸之出兵北上,一出來北魏軍這邊兒就知道了;鮮卑偵騎撒的到處都是;等到宋軍南撤,鮮卑偵察兵迅速報給了徐州的尉元;接著,北魏安南將軍孔伯恭就追出來了,連續擊敗幾路宋軍后,成功咬住了沈攸之帶的主力。

宋軍本來就是撤退狀態,士氣一塌糊涂,而且歸心似箭,根本沒有死磕的心理準備;孔伯恭抓了個空子,揪住沈攸之就是一頓暴打;宋軍死傷極為慘重,宋軍將領姜產之、高遵世、丘幼弼、丘隆先、沈榮宗、陸道景皆戰沒殉國。

孔伯恭一招得手,不依不饒,指揮魏軍狂追八十多里,一直打至宿豫(江蘇宿遷),宿豫太守崔武仲一把大火把宿豫點了,然后步沈攸之的后塵向南狂奔。

劉宋在淮北的防御體系,除了沈文秀和崔道固還在堅守外,其余皆望風而逃。

山東局面徹底糜爛。

再說沈文秀和崔道固,剛開始還很硬挺,狠戳了慕容白曜[yào]幾刀,但畢竟孤立無援,跟魏軍實力相差過于懸殊,終于撐不住了。

北魏軍首先攻破歷城(今山東濟南),崔道固無路可逃,面縛出降。到年底,北魏軍攻克不其(今山東青島北),殺掉東青州刺史、沈文秀的弟弟沈文靜;掃掉了沈文秀的側翼。

沈文秀徹底成了孤城。

要說沈文秀也確實是條漢子,內無糧草,外無救兵,依舊率領宋軍將士們拼死抵抗;而且一扛就扛了足足兩年;感于其忠義,沒有一個宋軍士兵背叛朝廷。

只可惜兩年下來,沈文秀的能量已經發揮到了極限,再強悍,畢竟也不是鐵打的。

公元469年1月,東陽耗盡了最后一絲力量,北魏軍攻破了城防;鮮卑騎兵狂潮般涌入城中,大呼小叫四處搜拿沈文秀。

沈文秀知道大勢已去,換上朝服,持朝廷節綬,端坐衙內。

片刻,大隊鮮卑人闖了進來,見他這副模樣,橫刀喝問,沈文秀在哪里?

沈文秀以節擊地,聲若奔雷,爺就是沈文秀!

魏軍大喜,抓的就是你,上前捆住沈文秀,隨后押往平城。

剛開始的時候沈文秀還非常硬朗,面對鮮卑人的污辱,寧死不屈。不過這位爺有點兒虎頭蛇尾,最終還是羞羞答答的歸順了鮮卑人,做了北魏帝國的忠臣。

至此,劉宋這頭兒因為劉彧的外戰外行,導致青州、冀州、兗州、徐州全部失陷,十幾萬平方公里的錦繡山河淪為異域;當年劉裕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生生被這個不孝子孫給斷送了。

丟了地盤兒還不算,據《宋書·明帝本紀》記載,此戰之后,“時經略淮、泗,軍旅不息,荒弊積久,府藏空竭。內外百官,并日料祿俸……天下騷然,民不堪命。”

這一“騷”,又把劉彧給刺激著了——

戰場上打了敗仗,后悔藥是沒地方淘換了;只能面對現實了。

對劉彧而言,外部的事情,只要北魏沒兵臨長江,其他都好說。這貨最關心的,也是最讓他睡不著的,還是蕭墻之內。

這次他盯上了他八哥、廬江王劉祎[yī]。

劉祎[yī]有個外號兒,“驢王”!給他封王的人,是劉子業。

還別說,劉子業看的他倒是看的挺準;劉祎[yī]的智商確實跟驢差不多。

簡而言之吧,這二貨手里既沒兵,也無權,卻總想著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央媽說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這話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劉祎[yī]是信了;并且還真干了。

不過還沒等他動手,劉彧就得到了消息,先是出兵捕拿了劉祎[yī]手下的狗腿子柳欣慰、徐虎兒、閭[lǘ]丘邈之、樊平祖等人,當場砍頭;隨后一杯毒酒,賜死劉祎[yī]。

干了劉祎[yī],劉彧下一個要對付的是他的十二弟,揚州刺史、建安王劉休仁。

說來挺有意思,劉彧和劉休仁的關系簡直就是當年劉義隆和劉義康的翻版,劉休仁和劉彧的私交甚篤,而且他們都在劉子業變態的折磨下僥幸逃生。在劉彧繼位和平定叛亂的過程中,劉休仁是立了大功的。當然劉彧也沒虧待劉休仁,讓他“總百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劉休仁和劉義康一樣,也是個不學無術的王爺,不懂得“月盈則虧,水滿則溢”的道理。當上二掌柜后,劉休仁四處亂伸手,朝中那幫大爺見劉休仁得了勢,都跑來拜了王爺的門子,一時間“朝野輻湊”,顧客盈門。

劉彧見劉休仁風光無限,臉色就沉了下來,我艸,大臣們都去拜你了;拿我當什么?空氣嗎?

不過,劉休仁也挺聰明,看出了劉彧的心思;當年四叔劉義康是怎么栽跟頭的,他可不想做第二個劉義康。劉休仁上表請求辭去揚州刺史的官兒,請皇上另選賢明。

劉彧見他還算上路,也就暫時沒動他,改任十八弟、桂陽王劉休范為揚州刺史。劉休范為人呆訥[nè],智商較低,所以劉彧就把他拎出來,做自己的牽線木偶。

不過劉彧很快就改變了主意,公元470年6月;劉彧免了劉休范的揚州刺史銜,調自己的大舅子、江州刺史王景文主政揚州。

這個王景文挺有意思,這伙計本名王彧,后來要避劉彧的諱,所以改名王景文。

多說一句,王景文之所以能跟劉彧結親,也是因為當年劉義隆腳著一個劉彧,一個王彧,名字挺般配,應該能手拉手好朋友;所以就給他聯系了這么一門親戚。

王景文的事兒一會兒再說,接著說劉彧;干掉劉祎[yī],逼退劉休仁;再接下來,他又瞄上了老十三、南徐州刺史、晉平王劉休祐。

史書記載,劉休祐性格兇狠暴戾,而且非常能打;因此也讓劉彧很不放心。

公元471年2月,劉彧這天把劉休祐叫來了,兄弟,走,打獵去。

劉休祐一聽也不疑有他,樂呵呵的跟著去了;哥倆兒玩兒了一天,也打了不少野味兒;看看天色將晚,劉彧說,差不多回吧。

一行人掉頭往回走;走著走著,路邊兒草磕兒里有一只野雞撲撲啦啦的飛過;劉彧一笑,對劉休祐說,老十三,看你的了;抓住這只雞,咱晚上樂呵樂呵!

劉休祐應了一聲,沒問題,您擎好兒;拍馬就去追雞。

他可不知道,就在他身后,劉彧一揮手,寧朔將軍壽寂之等人縱馬可就跟上來了。

走著走著,壽寂之一揮手,身邊兒的御前侍衛們可就下了黑手;先是一腳把劉休祐從馬上踹下去,接著一幫人二話不說,掄圓了棒子就是一頓暴打;下手之狠,幾下子,身體倍兒棒的劉休祐就被打死了。

搞掉了劉休祐,劉彧把魔爪伸向了建安王劉休仁。

老實說,劉彧跟劉休仁關系不錯;多少腥風血雨都哥倆兒一道扛過來的;但也正因為如此,劉休仁攢下了巨大的人望。

這一點,尤其不能讓劉彧容忍。

這年5月,劉彧把劉休仁召到尚書省,說暫時有事脫不開身,明天一早再見他。當天夜里,劉彧就派人帶著毒藥請十二弟上路。

劉休仁壓根兒沒有死的心理準備,一聽劉彧要他的命,氣的一蹦多高的大罵劉彧,老十一,當初你做豬的時候,是誰在劉子業的刀下救的你?劉駿殺兄屠弟,最終子孫盡被屠戮殆盡;看看你今天干的,有你小子斷子絕孫那天!聲音凄厲,在冥茫的夜色里格外刺耳。

可罵歸罵,罵完了,劉休仁也知道改變不了什么,最后仰天長嘆一聲,飲酒而死。

殺掉劉休仁后不久,劉彧再接再厲,又把老十九劉休若毒死了;至此,劉義隆十九個兒子,僅剩下三個:老九劉昶[chǎng][chǎng]叛逃北魏,皇位上坐著的老十一劉彧,以及一個廢物點心老十八劉休范。

那位說了,劉彧這是要瘋啊!

其實這話一點就破,劉彧擔心他的娃制不住這些叔叔們。

這兒得扒幾句劉彧的私房話兒——

俗話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劉彧的這本經尤其難念,因為劉彧是位嚴重的ED患者(“痿不能御內”)。這事兒別說他是皇帝,就是咱普通老百姓也不愿意讓別人知道。

但是,但是!

在史書上,明碼兒標價兒,記載著這貨有12個兒子;這就好玩兒了。

事實上,劉彧的這12個兒子,沒幾個是他親生的。

比如,皇長子劉昱。

劉昱的媽喚作陳妙登,算是劉彧的女人之一;不過劉彧不咋喜歡這女的;后來不知道因為啥事兒,劉彧還把她送人了。

當接盤俠的,是當時劉宋朝廷的大臣,時任給事中的李道兒。

皇上給臉,不能不兜著;李道兒就把陳妙登領回家了;好玩兒的是,一段時間之后,陳妙登挺著個大肚子回宮找劉彧了;更好玩兒的是劉彧還就把她留下了;沒多久,陳妙登生產,生下來的孩子,就是劉彧的長子,劉昱。

這樣的例子還有劉宋末帝劉準;這位小劉同學的親爹,就是那個劉彧覺得沒啥威脅的大傻子劉休范。

有兄弟可能會一邊兒看一邊笑,劉彧這便宜爹當的,尕爽!

其實劉彧對他的這些“兒子們”的來歷心知肚明,劉彧通常的做法是,打聽王室中誰的媳婦兒要生了,便秘密接到宮里,如果生了男孩,劉彧就把當媽的殺掉,男孩留下做兒子(生下女孩兒,那母女一道手拉手見閻王。)于是有些劉少爺就這樣混進宮了。

不過,咱得說一句,劉彧這一點還是值得肯定的,不管是誰的種,只要進宮,就算是他的。

這里邊兒,劉昱是長子,所以劉彧在繼位后不久就立劉昱為皇太子,著重培養他。

不過,說培養,劉昱到他爹殺劉休仁這一年(公元471年)也才8歲,剛上小學二年級;培不培養的,意思不大。

那么對于劉彧而言,有個很現實的問題就是,萬一他那天掛了,光靠劉昱如何能鎮得住他的這些叔叔大爺們?

得嘞,那就只好委屈那些叔叔大爺們,你們先走一步吧。

不過,表面上,劉彧達到了為劉昱清除障礙的目的,實際上他做了一件非常蠢的事兒,用《宋書》作者沈約的話說,“太宗(劉彧)因易隙之情,據已行之典,翦落洪枝,不得顧慮。既而本根無庇,幼主孤立,神器以勢弱傾移。”

這話翻譯過來的意思,四個字:自毀藩籬。

后來廢宋建齊的蕭道成在臨死前也承認,如果不是劉宋皇族骨肉殘殺,他本來沒有機會做皇帝。

當然,這是后話;咱后面會說到。

其實劉彧也曾懷疑過時任南兗州刺史的蕭道成,因為民間傳言蕭道成有天子相,你一個外人都有天子相,我們劉家以后算干什么的?劉彧為了試探蕭道成的底線,派吳喜執銀壺酒去廣陵請蕭卿嘗嘗鮮。

劉彧差點就套出了蕭道成的底細,蕭道成以為是毒酒,果然想逃,沒想到送酒的吳喜卻把實情告訴了蕭道成,酒中根本沒毒,吳喜先喝了一杯,蕭道成這才放心的喝下。然后吳喜回去說蕭道成如何如何。劉彧還是不放心,決定把蕭道成調回京師任散騎常侍、太子左衛率,放在身邊就近控制。

南兗州文武勸蕭道成不要自蹈虎狼窩,蕭道成胸有成竹,笑道:“我現在的級別還輪不到主上猜忌的地步,主上生性多疑,在這個節骨眼上絕對不能猶豫,否則萬一起了疑心,我們就麻煩了。”說完,蕭道成打馬直奔建康城。見著劉彧,蕭道成裝成一副忠臣模樣,甚至劉彧準備封他的長子蕭賾[zé]為贛縣子,也被蕭道成以“一門不容二封”給推辭掉了。

蕭道成僥幸保全了身家性命,而蕭道成的好朋友吳喜則沒有那么好的運氣,栽在了劉彧的手里。

吳喜做人太過張揚,得志之后,居然敢自比漢高祖劉邦、魏武帝曹操。劉彧早就想除掉吳喜,你想做劉邦?很好,很強大,朕這就成全你。劉彧一杯毒酒,請吳喜升天做劉邦去了。至于天上的樊噲,劉彧也物色好了,就是寧朔將軍壽寂之。早在5月,壽寂之就被劉彧給做掉了,哥兒幾個到天上稱王稱霸吧。

下一個被劉彧用朱筆從黑名單上勾掉的名字是王景文,就是咱這段兒一開始說到的劉彧的大舅哥,時任揚州刺史。

劉彧猜忌王景文的理由很充足,王景文出身瑯琊王氏,手握兵權,又是皇后長兄。等到劉彧咽氣后,王景文的身份決定了他最有可能成為劉宋實際上的大掌柜,劉彧豈能答應?

公元472年2月,劉彧賜王景文飲毒藥自裁,同時附上了一封手詔:“我與卿手足相交,本不忍如此,卿當諒我苦處。卿當死,然后王氏一門可得保全。”要說王景文不愧是天下第一豪門出身,涵養極好。當時王景文正和人下棋,下完后王景文才出劉彧手詔笑語客人道:“有敕賜我死。”

中直兵參軍焦度見狀不由怒起,勸王景文:“大丈夫七尺軀,奈何受制于人一言而死?度等不才,愿率州中數百勇士,與彼一博,或能翻盤。”王景文長嘆:“卿實愛我,感激莫名,如果卿能憐我家百口性命,還是由我去吧。”乃飲藥死。

劉彧可不管王景文涵養如何,為了他這一支劉氏的千秋萬代,讓你死,你就必須得死。劉彧防賊已經走火入魔了,甚至有次他做夢,夢到有人告發豫章(今江西南昌)太守劉愔[yīn]要謀反。第二天劉彧醒來后,立刻派人去豫章,結果了劉愔[yīn]的性命。

劉彧亂七八糟的折騰了大半年,也累了,公元472年4月,劉彧病危,眼瞅著是不行了。劉彧咬牙拼出最后一口氣,寫下遺詔:右仆射劉勔[miǎn]、尚書令袁粲[càn][càn]、荊州刺史蔡興宗、郢州刺史沈攸之、中書令褚[chǔ]淵、右衛將軍蕭道成同受顧命,輔弼幼主。這天晚上,劉彧駕崩于景福殿,享年34歲。

一個瘋子的時代,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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