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長到會說出屎與尿的月份，小區旁邊隔街進駐一家大型連鎖超市，也是市內第一家超市，趴在家里的客廳窗戶就能看見超市外的一切情況。開業這天，人來人往，媽媽禁不住誘惑帶著皮皮也去湊熱鬧。

宣傳了半年之久的效應果真顯著，超市內人頭攢動，購物車已經被用光，連購物筐都沒有了，只好放棄購物的想法，媽媽領著皮皮的小手自由活動。物品齊全，而人頭比物品種類還要多，人們很新奇這種自選商品的方式，跟吃自助餐似的。

只有大人膝蓋高一點兒的小小人，從一個人腿柵欄進到另一個人腿柵欄里，媽媽的大手緊緊拉著皮皮的小手，生怕一不留神把兒子弄丟。人少的地方相對安全些，只有體育用品和電器區域能看到擺放的商品。一個足球吸引了皮皮的視線，藍白塊兒相間，比皮皮的腦袋還要大，放在和他一般高的架子上，皮皮想抱下來，卻超出了他的能力，媽媽上去幫忙，問皮皮：“想買嗎？”

皮皮脆脆的聲音答道：“買。”

然后媽媽夾在了腋下，對皮皮說：“別的不買了，媽媽拿不了多余的東西了，一會兒還要抱皮皮回家。”媽媽做了個一手抱球，另一只手抱他的動作。媽媽對皮皮向來是這樣子，有話說在前，防止達不到小孩子的目的大鬧賣場，皮皮真的守信，還真沒有過一次，媽媽只不過防患于未然，免得讓大人尷尬。

皮皮開始時還能文明的看這看那，熱鬧得忘記了讓媽媽抱抱，逛得時間長了，掙脫了媽媽的手，距離不遠處是餅干的貨攤，和皮皮一般高，穿梭在人縫中走了過去，拿起小動物的散裝餅干就吃，皮皮嘴小堂大，一連塞進嘴里幾塊兒，從來沒有這么狼虎吃過東西。

“皮皮，餓了嗎？花錢買后才能吃，阿姨會說的。”媽媽快走幾步，對兒子說。他的腮幫鼓鼓的，已經無法說話，對媽媽溫柔的責怪顯出一臉的不自在，沒有再伸手拿餅干。

售貨員正在忙，沒有注意到小孩子，可是媽媽卻很不好意思，計劃外的買了這個攤位的餅干，稱好重后，把食品袋摳開個口子，方便皮皮直接吃，還不影響付款。

在交款臺等待交錢的人已經排成八條“長龍”，媽媽想放棄這次購買的機會，雖然開業有優惠，看看皮皮手里的已經癟了的餅干袋子只好認命的繼續排隊。

“媽媽，尿尿。”皮皮的聲音在媽媽耳邊響起。

“啊？啊！”媽媽早有心里準備，但還是出乎意料。進來之前在外面尿過了，計劃著再次尿尿之前出超市。

媽媽趕緊離開“長龍”，去問一位距離最近的超市員工：哪里有衛生間，孩子想尿尿，得到的回答是在超市外面的服裝賣場北邊。顯然此時出去不可能，足球可以不買，可是皮皮吃了人家的餅干是要交錢的。超市出不去，好在皮皮是小孩子，還沒到知道害羞年紀，可以隨時尿尿，可是又不能隨便尿在地上，這里可是賣場。

“媽媽，尿尿。”媽媽正在想著辦法還沒想出來，皮皮的聲音再次響起。

“好，我們去尿尿。”皮皮是憋不住了，尿褲子可麻煩了。媽媽抱著皮皮往超市里面走，記得海鮮區有下排水。媽媽的腳步很快，也顧不上撞到人了，反正媽媽的道歉聲沒斷過，還沒等被撞的人反應過來，媽媽已經不見了人影。到了海鮮區，媽媽趕緊給皮皮脫褲子，還好皮皮憋住了，沒有尿褲子。

皮皮解決完之后，也不著急了，往回去，路過糧食區，有人正在撕扯塑料袋子裝糧。媽媽突然醒悟，小男孩子的優勢沒用到，他們是可以站著尿尿的，尿在塑料袋子里，皮皮就不用憋了這么遠的路。剛才沒想到，媽媽苦笑了一下，罵自己笨得要死，手里有現成的餅干袋子，收款員可不管里面裝的是尿還是什么，能掃碼交錢就行。

皮皮的午覺時間快到了，蔫蔫地窩在媽媽懷里，媽媽不時的逗弄皮皮，轉移他的注意力，不讓他睡著。

回到收款口，放在貨架上的足球還在，媽媽剛才排隊的位置只前進了幾人，想回到原位，可是后面的奶奶不讓媽媽插隊，媽媽商量著說孩子困了，奶奶說她著急回家給孫子做飯。媽媽無話，重新排隊。

媽媽抱著皮皮，給他講故事，分散他的注意力。終于排到了媽媽，才知道排長龍的原因。人多是一方面，收款員對工作的生疏是主要原因。

付完款，媽媽一手拎著球，一手抱著皮皮，擁擠著從超市出口走出來。走了不遠，飲食區的飯菜香氣飄了過來，回家現做午飯顯然來不及，皮皮困了，揉了幾次眼睛，因為熱鬧支撐著小家伙的眼皮。

這里也是人滿為患，吃午飯的人特別多，媽媽在人最少的面條攤位買了碗雞絲面，擠在一個角落和皮皮一起填了肚子，皮皮只吸溜幾根面，喝了一口湯。餅干已經榨干了他肚里的水分，國慶假期的天氣還很熱，人多又增高了溫度，皮皮把帶來的水幾乎喝光。可是面條湯太咸，不適合小孩子吃，超市里水又沒買。媽媽匆匆吃了幾大口面條抱著皮皮離開，碗里還剩大半碗面，此時也顧不上言傳身教了，如果皮皮大些，一定會笑話媽媽言行不一致。

超市外涼快了很多，媽媽大腦乏氧時的哈欠連天沒有了，皮皮也一下子來了精神頭，掙脫著下地，要媽媽手里的球玩起來，竟忘記了要喝水。

媽媽沒有拒絕兒子的要求，只是溫柔地問了一句：“皮皮，你不回家睡覺嗎？不喝水了？回家吧。”

“玩球。”皮皮把足球踢出去，球滾了幾滾，沒多遠停下來。

“媽媽，取球。”皮皮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指揮著媽媽。小孩子貪玩的心性支撐著他，只是懶懶的不愿動彈。

超市外面的空地不大，人又很多，球被一位好心的叔叔輕輕地踢了回來，媽媽道聲“謝謝”，和皮皮商量了幾句，抱起皮皮回家。

雖只有一街之隔，等回到小區門口時，皮皮趴在媽媽懷里睡著了，媽媽極力逗弄他也沒有阻擋住瞌睡蟲的造訪。睡著的皮皮很沉，媽媽把外罩脫下來給皮皮蓋上，用最安全又舒服的姿勢抱著皮皮快速回家。

媽媽抱著大肉球上到七樓連掏鑰匙開門的力氣都沒了，鄰居家大嫂聽見動靜出屋幫忙。皮皮平時醒著時，媽媽一般上到三樓拐彎處把他放到地上緩口氣。這次只能停下來換個姿勢，肉球還是掛在身上。

再去超市，媽媽把皮皮放進手推車里，即使把他從手推車里抱出來，也沒有再偷吃過東西。超市開在家門口，媽媽不知道別人怎樣想的，反正是方便了帶娃的媽媽，家里需要的一應物品都可以在這里買到。皮皮最喜歡的地方是超市的海鮮區，那里有很多活的海產品，每次皮皮來到這里都要媽媽把他從車里抱出來，來來回回的看著活物，不愿意離開。

這里還有一個小型書店，也是皮皮喜歡的地方，花花綠綠的，大部分是兒童故事書，還有媽媽們的菜譜、生活小竅門。孩子們的圖畫書很漂亮，吸引著孩子們的腳步。很多書在大書店里買不到的，書頁的紙板加了塑料膜，較硬，小孩子不容易撕碎。皮皮從小就愛護書籍，不管是硬紙板還是普通紙張，從來不手撕，可能是媽媽每天給他讀故事，知道書的好處。

這些書又很像媽媽小時候看的小人書，區別就是圖畫由黑白色變成了五顏六色，文字呢還有拼音標注，對于平卷舌不分的媽媽來說幫了大忙。剛開始給皮皮講故事時，對著文字上面的拼音還真是別扭了幾天。長大后的皮皮的標準話說得很好，大學同學根本聽不出他是東北人兒。

媽媽在這里買了很多書，后來市里新建的圖書館落成，除了成人的，還有兒童圖書館，媽媽給自己辦了借閱證，又給皮皮辦了一張。周末，媽媽帶著皮皮，帶上吃的喝的，很多空閑的時間在那里度過。

圖書館建在新區，周圍住戶還沒有多少，不知是媽媽們不知道這里還是忙著帶孩子們上各種學習班，來這里的人并不多。每年的兒童節，媽媽必帶皮皮來這里度過，可能其他的游樂園、公園里面已經人山人海了。

圖書館里面有個室內小花園，里面放著休閑椅，媽媽借來書后就在花園里邊看書邊等著皮皮。兒童圖書室是可以在里面看的，皮皮跑來找媽媽時就是他看厭煩的時候，估計是把新到的兒童畫報期刊都看完了，也是快到中午的時候，和媽媽一起吃塊兒點心、喝袋奶，算是填飽了肚子。

圖書館的書還可以借閱回家，皮皮上小學四年級以后，媽媽為了鍛煉皮皮膽量，讓他一個人坐公交去圖書館還書。第一次自由行的皮皮是抗拒的，被媽媽逼著哭哭啼啼出了家門。差不多二個小時后回來，手里拿著一個棒棒糖，笑著在媽媽面前顯擺。

“這是在獎勵自己的勇敢唄。”媽媽閃著贊許的目光說。

“嗯。”一種堅毅、自信的口氣從皮皮的嘴里發出，哭得紅腫的眼睛透著笑意。

可以想象到，當時皮皮是怎樣的心情去的。半小時的車程，雖然媽媽帶著皮皮去了N次，但是在這個復雜的社會，讓孩子脫離自己的視線獨立行動并不太多。而在家里的媽媽的心是揪著的。后來跟爸爸說起這事，爸爸只是長嘆一聲。沒有多余的話，但卻比說了話還要嚴肅。

媽媽這樣做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以前考驗過皮皮，也就二歲多。媽媽帶著皮皮從超市出口出來，故意和皮皮失散了，想看看他的反應，躲在柱子后面遠遠地盯著皮皮。只見小家伙見不到了媽媽，立刻緊張起來，并不顯得慌張，站在原地找了一圈，沒有看見媽媽，然后奔向距離最近的售貨員，奶聲奶氣的聲音：“阿姨，看見我媽媽了嗎？”一連問了三個人，都是售貨員，他到是找得準。

得到的回答是：“沒有看見你的媽媽。”

皮皮已經急得快要哭了，媽媽實在不忍再逗弄皮皮，跑過去摟住了他，善意的撒了謊：“媽媽也在找皮皮，和皮皮走散了。”

皮皮像一只小乖乖貓兒似的，摟住了媽媽的脖子，親昵的趴在媽媽的肩頭。

自從超市開了以后，皮皮在家里無聊時就喜歡趴在窗臺看超市外的人來人往，媽媽擔心他會一不小心掉下去，又不可能總是盯著皮皮吧。于是想到了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媽媽打開窗戶，雙手牢牢地抓住了皮皮的胳膊腿，然后把他往樓下推，也就是剛把皮皮的上半身稍稍推出一點，皮皮嚇得“媽呀媽呀”亂叫。

“皮皮，剛才嚇不嚇人，千萬不能往樓下爬，摔下去會死的。”媽媽把皮皮拽回來說。

皮皮眼睛里含著眼淚，看著媽媽，媽媽心疼地摟住皮皮，拍拍后背，安慰著他。

媽媽后怕的擔心皮皮會不會被嚇出恐高癥來。皮皮十歲來，我們一起去游玩，過軟橋時驗證了皮皮很正常，這時媽媽才跟他們爺倆說出實情，得到的懲罰就是被拍了一下肩膀，一個說“傻子”，另一個說“傻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