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白天的時間在風聲，雨聲，鎖喇聲中度過了。

外面的雨下了一天，也漸漸變小了。來幫忙的鄰居也紛紛告辭了。只有幾個親近的本家還坐在靈棚里，或輕聲閑聊，或默默無語，或靜靜地看著外面變黑的天空。大叔正和兩個吹鎖喇的人討論明天的安排。

楊家四口人則坐在堂屋的稻草上，在昏黃的煤油燈下，我們可以看見地靈床的旁邊有一個小方桌，桌子上放了幾碗飯菜，飯菜都沒有動。四個人都低著頭，只有楊歡的姐夫徐進有時抬頭瞄一眼外面，他是一個手藝很好的木工，人很本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個兒子，每年再掙幾千塊錢。可結婚三年了，還沒有一男半女。夫妻的感情很好，有時楊靜看著別人的孩子嘆氣的時候，他還會勸勸。認為夫妻倆都是好人，一定會有孩子的。婚前，徐進在沿海打工，自從結婚后，為了照顧楊歡的爸爸，就在鎮上唯一的小廠，開關廠上班了，收入比以前低了，在閑時，就幫人看魚，或幫人做零工。大叔和大嬸又進來，在勸他們節哀順變的同時，也勸他們多少吃一些。在楊家四人多少都吃了一點后，大嬸收走了小方桌。大叔把楊歡和徐進叫到了靈棚里。

“歡，噢，不，楊歡，你爸已經走了，你就是這個家中的男子漢，你要撐起這個家，你還勸慰你的媽媽。”

“徐進，你在這個家里是老大，你要幫著楊歡撐起這個家。”

“人什么事可以找我，我會幫你們的。”

倆人都輕聲答應。

“我剛才已經和吹鎖喇的商量過了，晚上9：00的時候還有一遍鎖喇，明天一切都按安豐的風俗進行。好嗎？”

“好的，一切都聽你的安排，大叔你費心了。”楊歡感激地說。低頭看電子表：8：41。

9：00，鎖喇準時響起，在鎖喇聲中，宋愛萍撐了一把小傘進來了。她已經換過衣服了，穿了一身黑衣。

宋愛萍家住在鎮政府里，她爸爸是這千年小鎮的鎮長。在楊歡爸爸生病的這么多年里，他給了楊家許多的幫助。今天，他不在家，一早就去鎮外的大堤上了，現在安豐河的水位已經超過了警戒水位，隨時可能決堤。因此，所有的鎮干部都參加了巡堤。

鎖喇結束了，吹鎖喇兩人也走了，他們將住在小鎮上旅館里。因為，他們回家要坐船，坐船的速度慢，明天早晨趕不上。大叔又坐了一會，也回家了。楊家只剩下家人和宋愛萍，在大槐樹下祭拜過招魂幡后。楊歡輕輕掩上了小院的門。

漫長、孤寂而又凄涼的守夜開始了。

楊靜和徐進坐在靈床的確一邊，楊歡和他媽媽坐在靈床的另一邊，他們將徹夜不眠地陪伴逝去的爸爸。只有不時晃動的煤油燈在墻上留下斑駁的影子。即使累了，也只能在地上的稻草上假寐。宋愛萍靜靜的坐在楊歡的身后，她的身體完全被楊歡的身影遮住了，不注意是不會發現她的，她正用復雜的眼神看著楊歡，眼中透出柔情，迷惘，還有一些不知所措。

外面的雨聲漸不可聞，偶爾可聽到或遠或近的蛙鳴，和一些不知名的昆蟲的叫聲，夜深了。

守夜的幾個人都非常困乏了，呼吸也漸漸輕柔起來。徐進甚至發出輕微的呼嚕聲。楊歡也累了，他看著靈前昏黃的燈光，燈光在他眼中也不停地變幻著。一個人影從跳躍的燈芯中慢慢冒了出來。是相神。

“小家伙，我們又見面了。今天一天的時間雖短，但你的進步卻很，你今天的機緣太好了，真千載難逢呀！”

“相神，你說你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神，萬物中都有你的存在。現要你能幫幫我，讓我的爸爸和我再說幾句嗎？”

“小家伙，新陳代謝，萬物更替，這是永恒不變的規律。你如果和我融合了，可以在一定的程度上改變這一切，甚少可以讓你喜歡的人活得更長久一些，活得更好一些，如果你能和我融合到人相的程度，那么你就會感覺到，你的爸爸他并沒有真正地離開，他一直環繞在他喜歡的人的身邊，他想關心你們，但他已經是另一種存在，只能在旁邊默默看著你們所經歷的一切，而不能參與其中。如果你能和我融合到天相的程度，那么你就可以和所有另一種的存在進行溝通。如果你能和我融合么神相的程度，你就可以驅使你所溝通的一切。”

“相神，我不要你所說的這一切，我只想看到我爸爸。”楊歡激動地揮動自己的雙手，“我愛我爸爸，我只要我爸爸，我只要我爸爸。”

“唉，小家伙，我理解你所說的，我也感覺到你所想的。可你知道，你要想實現你所說，你所想的，也就是感知你爸爸的存在，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和我融合。”

“相神，請告訴我，怎樣才能和你進行融合？”楊歡急切地問。

相神微笑著搖遙頭，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說：“小家伙，你能感覺到我的存在，已是莫大的機緣了。你要知道，在你們這三維世界中，僅僅有幾個人和我有用一定程度的融合，現在你和我融合的前提已經有了，尤其是今天一天，你跪祭白布幡，靈血染孝帽，加上昨天，《相術》自入水。這一切都通過水這一元素連接在一起，將你和我融合的可能性提高了無數倍。你要知道，水無論是在這三維世界，還是在平面世界，或是在多維世界中，都是不可或缺的。水是構成一切的根本，一切經過變通，最后還會融入水中。現在我教一種方法，讓你能找到你我融合的鑰匙。那就是睡覺時，兩手互握，置于胸前，心手呼應；左腿直伸，右腿抱環，成彎弓射日姿勢。再配合你已會的呼吸方法。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方法，我來讓你感應一下。”

楊歡感到腦袋如被巨釬撞擊一樣天旋地轉。額頭和眼角粘粘的，好像又有血絲滲出。

搖搖頭，楊歡睜開眼，靈床的邊，姐姐和姐夫都睡著了，媽媽也睡著了，在睡夢中媽媽不知想到了什么傷心事，眼角還含有淚花。

自己靠在宋愛萍的懷里，宋愛萍也睡了，嘴角含著笑。

昏黃的燈光照得堂屋里一片昏黃。

想著相神的話，看著靈床上逝去的爸爸，一種別樣的滋味涌上心頭。

輕輕站起來，在靈床前的小盆里燒了幾張紙錢。就著火光，看了電子表，4：53。推開院門，槐樹上方的白布幡迎風招展，東方的天空，露出了一縷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