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消失的安寧
- 業(yè)余書生
- 4095字
- 2020-09-13 01:43:09
次日清晨,蕭成被一陣汽車引擎的轟鳴聲驚醒,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是趴在臥室里的書桌上睡著的,他扶著桌子慢慢地站起身,活動了一下酸痛的關(guān)節(jié),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戶,外面許靜深的車子正在逐漸遠去,他默默地看著車子消失在視野中才回過頭來拿起了桌面上的一本厚厚的表皮有點陳舊的日記本,本子的封皮是一只白兔掛在一彎新月的上面,看起來有些幼稚,日記本的四角已經(jīng)被透明膠帶層層疊疊地貼了幾層,蕭成的動作很輕,生怕一個不小心碰壞了它,這個是安寧的日記,是他在安寧的床頭柜下,一個只有他和安寧才知道的暗格里找到的,而這個房間是安寧的臥室……
蕭成昨晚堅持要在這里過夜,許靜深無奈,只好睡在書房。而蕭成在關(guān)上房門后,第一時間就打開了這個暗格,直到看到日記本靜靜地躺在那里,他的心才算真正的安定下來。蕭成靠著床坐在了地板上,從暗格里拿出日記本,一只手輕輕地撫摸著它的封皮,腦中浮現(xiàn)出姐姐那張安詳美麗的面孔,他不由得又想起,五年前自己離開的時候,姐姐那悲傷不舍的眼神,那是一根永遠扎在心里的刺,本想著以后找機會親口跟她解釋離開的原因,不曾想,那一眼竟成了永別,而這刺也就永遠的扎在那里,再也無法去除。
安寧從小就有寫隨筆的習(xí)慣,她會在這個本子上記下來自己偶然想到的,或者對于她來說很重要的東西,有時候一天可以寫很多,也會很長時間不寫,這本日記,一直被她隨身帶著,即使在嫁給了許靜深以后也沒有放棄,它是她最珍貴的寶貝,她曾對蕭成說過,這個本子里記載了她很多的心事,好的,壞的,苦的,甜的,看著它,就會知道她在哪一段記錄的時間里過的怎么樣。這個山中別墅裝修的時候,她當(dāng)著蕭成的面把這個日記本放到了這個暗格里,她笑著說,這里就是屬于安寧的港灣,她會把所有屬于她自己的心都放在這里,而身體里的那顆心都會全部交給許靜深,毫無保留……
“現(xiàn)在,就讓我再來陪你走一遍這幾年來你的心路歷程吧,讓你告訴我,你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才會這么狠心地離開我……”
蕭成深吸了一口氣,靠在窗前,打開了日記本,扉頁上留著一行清秀的鋼筆字,“安寧的港灣”,看著熟悉的筆跡,蕭成鼻子又是一酸,強忍著淚水,繼續(xù)翻了下去,這是他第一次看這本日記,心里多少有些緊張,因為他即將走進安寧的心,去如此的接近她的心。日記里大多數(shù)的隨筆都是一兩句話,偶爾還穿插著一些安寧的隨筆素描,字數(shù)不多,卻能看出安寧對許靜深的迷戀,
“今天好大的雨,心情很糟,成弟有事,沒有辦法來接我,本以為又要被堵在辦公室里吃夜宵,抬頭卻發(fā)現(xiàn)他全身濕漉漉的站在門口傻笑,喘著粗氣,手里還拎著我最愛吃的小吃。天哪,他離我可有六站地,事后才知道他是跑著來的,原因是,我的手機又欠費了,吃著小吃,我忽然沒那么討厭下雨了!”
“case又失敗了,氣急敗壞的我把成弟罵跑了,那小子每當(dāng)這個時候都會躲得遠遠的,正當(dāng)一肚子火氣沒處撒的時候,他出現(xiàn)在門口,一句話不說,他扯著我的手跑出大樓,直接奔向一個巷子里,那里竟然有一個我最愛吃的小吃,問他怎么知道的,他只會笑著說是秘密,不管怎樣,心情又變得極好,只是,他的工作不是也很忙么?怎么會有時間過來陪我?看著他背后汗?jié)竦囊黄业男暮孟窦涌炝艘恍?
“真后悔答應(yīng)他出來徒步,總是遇到下雨,不知道是不是命中犯水,別人出門,艷陽高照,我只要邁出房門半步,就會帶來一大片的云彩,而且還是黑云!我們都沒帶傘,他竟然不把外套脫下來給我披上,我心里生氣,他也不解釋。我們跑到了一個房檐下,他這才從大衣里拿出一個還帶著體溫的面包,說是怕我穿他的外套會把面包擠碎,我當(dāng)時是又氣又感動。吃著面包,我忽然想到在網(wǎng)上看到的一個問題,問他愛上一個人的感覺是什么,他竟然說我是他心中唯一的柔軟,好感動,我決定要嫁給他了……”
“我們終于結(jié)婚了,我感到很幸福,以前不覺得,現(xiàn)在只要他碰到我的地方,都會像被火燎到一般熾熱,尤其是他的那兩片唇,冰冰的,軟軟的,含在嘴里還能嘗到一片薄荷的清香,成弟,這就是幸福的感覺是么?我想我的心已經(jīng)無法再放下其他的東西,我要把它都留給他”
“成弟走了,他這次是真的走了,不是賭氣,也不是闖禍后怕我說他,他真的走了,走的那么突然,那么決絕,那個混小子竟然沒有告訴我原因,只是那雙眼睛里飽含著的不舍,讓我知道,他不是心甘情愿走的,為什么,有誰能告訴我為什么他要被迫離開我?沒有電話,沒有地址,我沒法找到他,靜深竟然也如此冰冷地對待我的請求,那是我唯一的親人啊,從小到大,相依為命的弟弟,我的心從來沒有這么痛過,痛的我恨不得讓它立刻停止跳動,因為每跳一下,那種撕裂般的感覺就會讓我痛不欲生,成弟,你在哪里?”
筆記本已經(jīng)匆匆翻過了一大半,蕭成閉著眼睛,合上了日記本,沒有辦法再看下去了,安寧的記錄中,字里行間的描述著對許靜深的愛,傾述著對蕭成的突然離去感到的傷心欲絕,他絲毫沒有看到一點安寧對許靜深的不滿,也沒看到生活中遇到的不愉快或者不安,唯一的不和諧,恰恰是因為他蕭成的離開造成的,蕭成此刻也是鉆心的痛,他不知道自己對安寧的生活造成如此大的傷害,他需要平靜,才能用平和的心態(tài)來繼續(xù)研究安寧的日記……
許靜深安靜地坐著,面無表情,可腦中的弦卻崩的緊緊的。對面的那個正在對著自己微笑的老人,雖然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似乎還有些謝頂,但那雙看著自己的眼睛里卻閃爍著精明的亮光,無言的對視,卻讓許靜深感到自己已經(jīng)被看穿,短短的幾分鐘,他的后背已經(jīng)濕透。他暗自嘆了一口氣,自己在氣勢上已經(jīng)輸了,他歪了歪頭,下意識地避開對方的目光,開口道,
“沒想到,我這個案子還要麻煩張局出馬,這真是……”
“哎!快別這么說,許大律師可是咱們省的名人啊,憑借一己之力挽救了上千員工企業(yè)的命運,更別說您愛人林安寧女士也是著名的企業(yè)家,這個案子省里很重視!”
張明笑著說道,不動聲色地打斷了許靜深,掌握了話語權(quán)。
許靜深只能迎合著寒暄幾句,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但他心里明白,即使自己的名頭再大,也不可能請得動省廳的專家下來辦案,這件事的背后肯定另有隱情,只是自己一時猜不到罷了,如今只能見招拆招,順勢而為,無論是誰在做幕后推手,如果能很快地找到安寧,那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既然雙方已經(jīng)開了口,那么張明就不再耽誤時間,直接進入了正題,他示意一旁記錄的祁偉和成虎打開筆記本,準(zhǔn)備開始記錄筆錄,
“那我們就直接進入主題吧,我已經(jīng)聽祁偉匯報完整個案件的經(jīng)過了,這里先和你核對一下啊,您愛人是5月10號突然病逝,5月11號遺體就在太平間里失蹤了?”
“是啊,所有的事都發(fā)生的太快……”
許靜深一臉的悲傷,他迅速地瞥了一眼祁偉,繼續(xù)說道,語氣悲痛,
“我怎么也不會相信,有誰會這么無聊,連死人都不放過……”
“這世界上,有很多人往往會被自己想當(dāng)然的事情所誤導(dǎo),錯過了很多真相。”
“呃……”
許靜深沒有想到張明會這么說,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只好靜靜地看著對方,以不變應(yīng)萬變。
“我們從頭來回憶一下整個事件吧,許大律師,你能好好回憶一下,你愛人突然發(fā)病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么?”
張明沒有接著剛才的話,這倒讓許靜深有些出乎意料。
“那天晚上……?”
張明的語氣平靜,不帶一點波動,反而讓許靜深緊張起來,他不敢輕易作答,竟然低頭沉默起來,祁偉注意到許靜深放在右腿上的手在膝蓋上有節(jié)奏的輕輕敲擊起來。
“對不起,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情實在讓我無法集中精神,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只記得一個大概……” 幾分鐘后,許靜深抬起頭,緩慢地說道,
“沒關(guān)系,想起什么就說什么吧。”
“好……,那天晚上,我和安寧約好了在海天酒店吃夜宵,大概吃了有一個多小時,然后就開車回了山里的別墅,之后在書房里喝了紅酒……然后安寧就突然發(fā)病了,”
“嗯,那這期間,林女士的身體有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異樣呢?或者,你們中間有沒有遇到過什么突發(fā)事件,比如說爭吵啊,或者一些令人情緒激動的事情呢?”
“她的身體一直很好,上個月才做過體檢……” 許靜深皺著眉頭,努力地回想著,“哦,對了,吃完飯取車的時候,跟酒店門口的接待員發(fā)生了爭執(zhí)!”
“爭執(zhí)?能描述一下當(dāng)時的情況么?” 張明繼續(xù)問道,而祁偉卻在筆錄上的體檢和爭執(zhí)兩個詞上,重重地畫了兩個圈,然后抬頭看著許靜深繼續(xù)回憶下去。
“當(dāng)時我讓那個接待員把我的車開來,他卻裝作沒聽見一樣,只顧低頭看手機,我又大聲說了他幾句,結(jié)果那個人回頭看了我們一眼,然后竟然說’老子沒空‘”
“海天酒店可是臨江最有名的五星級酒店啊,他們接待員的素質(zhì)怎么會這么低?” 祁偉禁不住插了一句,
“當(dāng)時我也是這么想的,不過還沒等我說話,安寧卻上前跟他吵了起來,我也懵了,安寧平時的脾氣很好的,那晚不知道為什么會那么激動……”
“嗯,只是爭吵么?有肢體的接觸么?” 張明繼續(xù)問道,
“那倒沒有,他們最后被我和大堂經(jīng)理分開,然后我就開車帶她回家了,不過,在車上安寧也是很激動,一直在數(shù)落著那個接待員……”
“你是說,林女士一直維持著激動的狀態(tài),回到別墅后,也一直是這樣么?”
“是的,后來,我倒了杯紅酒給她,讓她消消氣,結(jié)果……,沒想到……,” 許靜深的情緒有些低落,聲音里帶著哽咽。
“對不起,讓你回想起這些事情,這也是為了分析案情的需要,請你理解,” 張明起身給許靜深倒了杯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謝謝,我理解,只是想到那么活生生的人,前一秒還在我眼前走來走去,后一秒?yún)s……”
“嗯,請節(jié)哀……” 張明頓了一下,等到許靜深情緒穩(wěn)定了一些后,繼續(xù)問道,“那個接待員,你還有印象么?”
“認識!如果不是他,平時那么溫柔的安寧,怎么會變得那么激動!當(dāng)晚,我還特意看了下他的工牌,應(yīng)該是叫 明輝!” 許靜深說出一個名字,祁偉卻猛地抬頭。
“你說什么,是叫 明輝 么?” 祁偉重復(fù)了一下名字,臉色變得有些精彩。
“對,沒錯,就是叫明輝,當(dāng)時安寧還在說,挺好的名字,怎么會給這么素質(zhì)低的一個人。” 許靜深想了想,然后肯定的點了點頭。
“怎么?你認識這個人?” 張明側(cè)過頭來,他發(fā)現(xiàn)了祁偉的不對。
“5月11號,中心醫(yī)院報案的夜班保安,就叫 明輝,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 祁偉看著張明,不可思議地說道,
“不會這么巧吧?” 許靜深也是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可祁偉沒有注意到的是,許靜深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很快又消失不見。
“立刻帶人去中心醫(yī)院把明輝帶來協(xié)助調(diào)查!” 張明立刻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