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當天晚上是怎樣的情況？”

蕭成又點燃了一支煙，看著坐在對面的明輝，兩個人已經這樣對峙了一個多鐘頭了，屋里到處彌漫著煙霧，香煙的味道刺激著兩個人的神經，氣氛沉悶，

明輝坐在保安室里的單人床上，兩只手合在一起使勁地揉搓著，臉上也是陰晴不定，不時地抬眼看一下蕭成，又迅速地低下頭，看得出他現在心里正在掙扎。蕭成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慌亂，那是心虛的表現，他斷定這個男人身上肯定有故事，而且至今為止還沒有對任何人說出來，說不定，姐姐的事情真的可以從他的身上打開缺口。

“明輝，你要知道，和我配合對你來說只有好處，一來，我會保證你的人身安全，二來，真相大白后，我還會給你一筆錢，讓你離開這個地方，那樣的話，你也不用擔心你背后的人找你麻煩，你好好考慮一下吧，不過，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如果你堅持不說，我也不介意采用一些手段，到那個時候，你就會知道盡早說出來對你來說并不是壞事……”

明輝猛地抬頭看向蕭成，那個人的臉在煙霧中若隱若現，但他卻能感覺到那雙閃著寒光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自己，就像一頭鎖定了目標的惡狼。明輝的心里涌上了一股惡寒，潛意識里，他覺得對方不是在開玩笑，論身手，自己比不過對方，論能力，對方剛剛跟自己說了一個名字，他知道那是一個在省城可以呼風喚雨的角色，他絲毫不懷疑對方的能量，自己只是一個小嘍啰，對付自己，對于對方來說，就像是掐死一只螞蟻。

明輝的眼神閃爍不停，嘴唇緊緊地抿著，手上揉搓的力度越來越大，蕭成知道他的防線快要崩潰了，他又點燃了一支煙，遞給明輝，沉聲說道，

“如果我是你，不會讓秘密就這么毫無價值的浪費掉，既然保守秘密讓自己這么痛苦，為何不說出來，讓自己輕松還能收益呢？”

“好吧，我說，可你一定要保證我的安全，還有你說的那筆錢，說出來后，我肯定是不能再待在臨江市了……”明輝顫抖著接過煙，語氣中充滿了畏懼，

“那是當然，你說吧，我不會做任何物理性的記錄，所有你說的話，我都記在這里，” 蕭成暗自松了口氣，他對著明輝指了指自己的頭，示意他說下去，

明輝猛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啞聲說道，

“其實，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是事情有點怪異，憋在心里面總覺得是個事，還不能跟警察說，我怕把自己兜進去……”

“從頭說吧，只管說你知道的，我來判斷是否有用，”

“嗯，事情大概是兩年前，那次我從農村老家搭老鄉的順風車回來，在高速上看到一個姑娘在路邊招手，我記得那天下著大雨，那個姑娘已經被淋濕了……”

明輝慢慢地跟蕭成回憶著這段自己認為不可思議的經歷……

時間回到兩年前，明輝正坐在老鄉阿炳開的奧迪車副駕駛上，這兩年經濟形勢好，鎮子上凡是有點頭腦的人都發了，阿炳搞的是服裝批發，是最早起家的一批，在臨江市里也是有點小名氣的主兒，自己跟他從小關系鐵，在中心醫院找的活也是阿炳托的關系，從心里面，對阿炳這個發小，明輝還是很感激的。

路上的天氣很差，出發前厚重的積雨云就已經像一個鍋蓋似的壓在了小鎮的上空，阿炳的生意不能耽誤，兩個人還是決定冒險上路，車子行駛到一半的時候，暴雨還是如期夾雜著猛烈的風勢在高速上肆虐，氣象局頭天晚上就已經發布了暴雨警報，雖然高速不限行，路上卻基本沒有車，從車里向外望去，入眼到處是白色的雨幕，地上都激起了水霧，能見度極低，阿炳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在高速上龜速前進，明輝感覺他們的車子就像是在大海中的一葉扁舟，被風雨吹的來回的晃動，好像隨時都要翻車一樣，從來不暈車的他，此刻胃里也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他把頭靠在車窗上，想借著那里傳來的涼意緩解一下不適，這個時候，他通過霧蒙蒙的車窗，看到了前面不遠處有一抹紅色在晃動，

“哎，炳哥，你看看，前面是不是有人？”

“大牛，別鬧，這么大的雨，還是高速，怎么會有人在這里，你要是不舒服就瞇一會兒，別打擾我開車哈，這該死的天，是不是漏了……”

阿炳頭也沒回，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面的路，騰出一只手從兜里掏出一只煙叼在嘴里，然后伸手在控制臺上摸索著點煙器，明輝沒有看他，眼睛還是盯著窗外那逐漸接近的一抹紅色，他始終感覺自己一定會發現什么，紅色漸漸地近了，更近了，啊，果然是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女人，正在路邊不停地向他們的車揮著手，

“哎哎哎，炳哥，快停車，真是一個人，還是個女人！”

“我X，誰這么無聊，大雨天的爬高速！”由于車速很慢，阿炳也看到了那個女人，他罵罵咧咧地一個急剎車，然后慢慢地倒了回去，停在那個女人的身邊，明輝這才從車窗里看清女人的樣貌，清瘦的身材裹著一襲紅色的長裙，全身已經被大雨澆透，裙子緊貼在身上，更顯得她的柔弱，女人看起來凍的不輕，正在雙手環抱在胸前不停地踮腳，

“喂，大牛，看什么呢？趕緊讓她上車啊！” 阿炳捅了一下明輝，明輝這才反應過來，使勁地沖著女人比劃著，讓她上車，女人看懂了他的手勢，卻搖了搖頭，又伸手指了指地上，明輝低頭看過去，原來還有一個大箱子橫在那里，看大小是無法拿到座位上的，明輝讓阿炳打開后備箱，自己迅速打開車門跳下去，瞬間就被撲面而來的大雨澆的有些窒息的感覺，豆大的雨珠打在臉上生疼，他一刻沒有耽誤，拉開后車門，讓女人上車，自己拎著箱子放到了后備箱，然后又快步跑回副駕駛，關好門，一切都進行的很快，可明輝還是如同落湯雞一樣狼狽，身下的皮座椅也瞬間濕了一片，阿炳呲了一下牙，露出了一副心疼的表情，一言不發地從門上的儲物格里拿出一個大毛巾扔在了明輝身上，接著發動車子，繼續趕路，

明輝接過毛巾剛要擦臉，卻停頓了一下，然后他轉過身，把毛巾遞給后面座位上的女人，輕聲說道，

“趕緊擦擦吧，別感冒了……”

“啊！謝謝……，” 女人吃了一驚，猶豫了一下后，還是接過毛巾，開始擦了起來，而明輝自己也從副駕駛的儲物格里翻出了一塊小毛巾，也不管干不干凈，自顧自地擦了起來，一時間，車子里悉悉索索的都是兩個人擦雨水的動靜，氣氛有些沉悶，阿炳往觀后鏡看了一眼，開了口，只是他那獨特的公鴨嗓子讓人感覺怪怪的，

“我說美女，這大雨天的，你怎么一個人跑高速上來了，不會是在躲什么吧？”

“炳哥，說什么呢，這么個破天，誰愿意頂著雨跑出來，肯定是有什么難處，咱路過了，就幫一下唄！”

“哎，我說，大牛，平時不見你多么好心，今天這咋還轉性了，我可是聽廣播說最近總是有些專門在高速上攔車下迷藥搶劫的，誰知道她是不是……”

“你……”

“兩位大哥，你們別吵了，我不是壞人，我是江邊鎮的人，在臨江市的醫科大學讀書，昨晚接到電話說我老師突然病重，這才急著回去，可天氣預報說有大雨，鎮子里的車都不走了，我這才自己跑到高速上來，看看能不能碰碰運氣遇到好心人搭我一程，這不，還真遇上了……，謝謝你們……”

“炳哥，你看，她還是個大學生，這肯定不是什么壞人了吧……” 阿炳撇了撇嘴，不再吱聲，繼續專心開車，而明輝轉過來看向那個女生，對方已經擦干凈臉，他這才發現，這還是一個漂亮的女生，她沒有網上的那些網紅臉，也不是傳統上那種俗套的美，是那種讓人百看不厭，看久了還覺得特別有味道的女孩，清秀的臉上也許是因為被大雨激的有些蒼白，可皮膚卻是透著水靈，一雙大眼睛充滿著靈性，明輝心里一動，他感覺臉上還有些熱，

“那，那，那后面有件衣服，你，你要是不嫌棄，可以披上，別，別感冒了……” 明輝突然結巴起來，用手向女孩的身后指了一下，女孩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從座位后面拿出來一件工作服，很大方地蓋在身上，然后會心地沖著明輝笑了一下，

“謝謝你，大哥，你真好，”

“哪，哪里，應該的，你叫什么名字？” 明輝不敢看向對方，偏過頭去，聲音小的像是蚊子的動靜，

“喲，大牛，這才幾分鐘啊，就想著泡妞了？”阿炳不合時宜地冒了一句，惹來了明輝惱怒的一記拳頭，

“咯咯咯，沒事，我叫章霞，你叫我小霞好了，” 小霞一只手掩著嘴笑了起來，兩只眼睛瞇的像是兩個半月，

“我，我叫明輝，他們都叫我大牛……” 明輝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這么輕易地就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但他心里卻是高興的，因為，他發現自己很喜歡跟她聊天，

小霞放下了手，微笑著看著明輝，只是她的眼神中隱藏著什么，不過這個時候的明輝當然看不出什么，他已經沉浸在突如其來的幸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