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弗看向利維斯頓,后者也恢復了鎮靜。畢竟兩人見過太多的類似情景了。
艾弗之前的導師,連著三位大師級別的送葬人,都栽在了同一只狡猾的剛則食人魔手里,成了它美味的點心。更別提利維斯頓,一個低語者,他的本職工作就是不斷地聆聽剛死之人的殘愿,然后輔佐死者的后人們分割財產,并盡量阻止他們自相殘殺。
“小心,利維。今天已經死了太多人了。”艾弗鄭重地看了利維斯頓一眼。
利維斯頓點了點頭,然后他悶聲地拔出了身后背著的銀劍。
艾弗先拔出了黑玫瑰,彈出轉輪后,他取出空彈殼,填裝了一枚銀彈。然后他收起左輪,也拔出了身后背著的銀劍,特雷萊斯的殘愿。
利維斯頓的銀劍來自于傳承,那是他的前任,佛多鎮的上一位低語者。銀劍叫作“比拉爾的忠誠(Loyalty of Bilal)”,附魔是強效驅魔。當然,比拉爾不是利維斯頓的前任,而是這把銀劍的第一位主人,一位魔法紀的騎士。
再有,利維斯頓并不是沃野平原上的原住居民,他來到佛多鎮,僅僅是服從了低語者總部,黑林堡的調動。
這時,不遠處有一道人影向這邊跑了過來。艾弗看了看利維斯頓,后者表示沒有危險。
“那也是我的人,叫格雷姆,和大副一樣是個剛上道的孩子,之前他是個鐵匠學徒。”利維斯頓向艾弗介紹了一下這個叫做格雷姆的年輕人,而之前的大副,他的名字也叫做“大副”,其實就是沒有名字。大副之前一直在一艘船上燒煤。
“大人!”格雷姆拿著一個水晶球趕了過來。
那個水晶球十分奇特,一直散發著幽幽的綠光。這是“迪亞茲的寬容之光,驅逐晶石”,顧名思義,這是一種用來開辟庇護地的晶石,因為體型過大而不方便攜帶行動,所以一般很少有人使用。
但是在這種整座島都被詛咒了的地方,迪亞茲驅逐晶石卻十分好用,至少可以用這種晶石來制造一片安全地帶用以實現人力物力的交替。
“你把晶石都帶來了?”利維斯頓看到了格雷姆手中巨大的水晶球。
“是的,最近島上詛咒之力十分狂暴,小心起見,我還是帶著晶石過來了。”
“嗯,這里離安全屋遠嗎?”利維斯頓接著問道,一邊收起了自己的銀劍。
“不遠,我就是聽到了這邊的異動才趕了過來。對了,大人,這里怎么沒有其他人?”格雷姆看了看艾弗,又看向四周。
利維斯頓沒有說話,目光所及,眼中盡是暗淡之色。
“我很抱歉,大人。”格雷姆看到利維斯頓的眼神立即就明白發生了什么,“‘大副’也是我的好朋友。”
利維斯頓點了點頭,“他是個好孩子。好了!我們去安全屋吧。”
“遵命!請跟我來。”格雷姆一挺身子,倒沒有過多地表露出其他情感。他舉起迪亞茲驅逐晶石,在前面帶起了路。
利維斯頓直接跟上了格雷姆,而艾弗收起了自己的銀劍后,也跟了上去。
幽幽的綠光籠罩著一行三人,正向另一邊海涯上的小屋走去。
格雷姆早就看見了一旁的艾弗,只是礙于剛才他急著向利維斯頓報告,所以沒時間搭問,現在走在半坡上,他向艾弗靠了過去。
“您就是佛多的狂徒,加文鎮的希望,送葬人艾弗先生?”格雷姆小心地問道。
“卡斯托加的艾弗。”艾弗簡短地回了一句。
“我向您致以敬意!”格雷姆突然很嚴肅地說了一聲,艾弗能看到他刻意地挺了挺胸膛。
“這是我的工作(Vocation)。”艾弗說。
“榮譽與你同在!”格雷姆又嚴肅地講了一句。
這倒是逗笑了一旁的利維斯頓,“毛頭騎士小子,快帶路。”
“是!”
在魔法時代,騎士是最常見的階層,而“榮譽與你同在”就是騎士階層的通用禮。
天色依舊陰陰沉沉,仿佛大雨將至。低壓壓的烏云間雷蛇肆動,肉眼清晰可見。
這片被詛咒籠罩的大地上,四處都充滿填著惡意的陰霾,就似乎每一片陰影都是活著的一般。它們陰森森地注視著島上所有的活物——現在只剩下了三個外來者。
而其他的生命,早就歸寂于死亡了。
“格雷姆是吧?”艾弗看向那個很正派的年輕人。
“是的,先生。有什么吩咐嗎?”格雷姆立即有型地鞠了一個躬,但差點弄掉了手中水晶球。
“哦,給我們講講打聽到的所有情報。”利維斯頓接上了艾弗的話,艾弗也是此意。
“故事有很多個版本呢,不過我們之前曾經對比過,最后總結出了一個比較完整的版本,這里面包括了我們在實際中的發現。”
利維斯頓揚了揚眉頭,這小子的情報工作做的還是不錯的,當然,這里面的功勞也包括之前的大副。
“首先,事情起源于維拉里爾帝國發動的戰爭。”格雷姆說道。
“哦?”艾弗和利維斯頓對視了一眼,這個叫做格雷姆的年輕人居然想到了那里。
其實艾弗的年齡也不過28、29 ,但是比起格雷姆,就要老成得多了。就比如,那些普通人對于送葬人的辱罵,格雷姆是斷然無法像艾弗一樣淡然接受的。
“維拉里爾帝國是個新興的國家,他的統治并不長久。但是發動戰爭需要大量的糧食和金錢,而帝國薄弱的基礎統治是肯定無法提供的,所以他們只能通過強行征稅,或者說就是明搶,來募集資源的。”
“嗯。”艾弗點了點頭,他是真的贊賞這個年輕人,至少在相同的歲數時,艾弗自己只會做一些簡單的送葬活,連“臟活”都干不了,更別提這么深刻的分析了。當然,“深刻”只是針對于格雷姆目前的閱歷而言。
“感謝!”格雷姆鞠了一躬,接著說道,“強行征稅使得公國和帝國之間那些搖擺不定的普通人最終選擇了逃難。”
利維斯頓點了點頭,示意格雷姆繼續下去。
“但是我們研究過地圖,發現那里不太可能出現災荒。所以肯定有其他原因。”
艾弗和利維斯頓又對視了一眼,他們也覺得這很可疑,但是看起來格雷姆似乎得出了一些他們不曾想到的結論。
“有一個市長,古德曼,他原本是個帝國的受封貴族,但是帝國加稅后他公然反叛,倒向了巴羅斯公國。”格雷姆看到利維斯頓和艾弗吃驚的表情,心里還是很得意的,“但是巴羅斯公國沒有強大的軍事力量接受古德曼市長,最后走投無路的市長選擇帶著財富離開原來的封地,所以來到了這里。”
“有道理,繼續。”利維斯頓肯定道。
“后來一部分跟隨他倒戈的市民走投無路,就來洛塔島投靠他,結果心狠手辣的古德曼市長殺掉了所有的難民,最后他自己也在死去的難民們釋放的詛咒下,變成了亡魂。”
“你說的應該很接近真相了,雖然具體還需要我們后續的調查。”利維斯頓再次肯定道,“接下來你的任務就是看好這里,曼奇尼信鴿還能正常飛行嗎?”
聽到自己只能留守,格雷姆稍微顯得有些失望,但是他還是繼續回答了利維斯頓的問題,“大人,曼奇尼信鴿似乎不受詛咒的影響,需要求援嗎?”
“沒錯,這里的詛咒超出了我們的想象,需要你叫更多人手來,細節我會交代你。對了,這里太危險了,所以我不讓你出任務。”
格雷姆笑了笑,他聽利維斯頓這么說,認為利維斯頓還是很看重他的——事實確實如此,所以即使不能出任務,此刻似乎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