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林鳳斥道，加快腳步，繼續沿著山路向前走，走過了那座黑乎乎的大門，將董家大宅拋在了身后，漸行漸遠。

山坳里，透出一道霞光，將董家大院照成一個黑漆漆的剪影。黎明到來。

林鳳在前蹦蹦跳跳，走出了村。

林銳擦了把冷汗，深深吐了一口氣。

原來林鳳不是要做賊，林銳暗叫慚愧。這他媽的也是窮瘋了，連偷雞摸狗這種事也過了腦子，也不想想林家姐妹都是些什么人，林鳳雖然刁鉆古怪，好歹也是磨山村一大美女，豈能淪落到莫家兄弟那個層面。

小路在山林、溝壑見蜿蜒起伏。天空蒙蒙亮，清晨的山林寧靜清爽。昨天的一場大雨，在路旁的樹枝上留下水珠，水珠匯聚在一起，沉甸甸的，壓彎了樹葉，匯成一串串水滴，從枝頭出溜下來，落在臉上、脖子里，涼颼颼的。

“二姐，咱們這是去哪里賺錢？”林銳問道。

林鳳壓低聲音：“老君崖。”

“老君崖？”林銳大為失望。

老君崖在村西，是一座斷崖，崖上亂石林立，是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景觀倒是不錯，視野開闊，日出時分，云蒸霧繞，太陽在云霧中發出霞光，頗為壯觀。當初，古帆常帶著林銳上崖練功，說是吸天地之靈氣。可天地靈氣又不管錢。難不成，林鳳是想把老君崖圈起來賣門票？這倒是個路子，可村里憑什么讓她圈地？就是圈了地，誰來？山里人可不把這風景當風景，城里人也懶得大老遠跑到這鬼地方來受罪……

林銳胡思亂想，理不出個頭緒來:“二姐，老君崖有什么！”

林鳳瞪了林銳一眼：“你那雙賊眼，除了會看女人，還會看什么！”

林銳鬧了個大紅臉，昨晚，兩姐妹在炕頭上脫衣服，他看得眼睛發直，被林鳳捉了個現行。林銳只得腆著臉皮說道：“二姐，小弟眼瞎，實在沒看見什么。”這是一語雙關，一則表示沒看見老君崖上有啥值錢的東西，二則，否認昨晚看了兩姐妹的身子。

林鳳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小路，晨光下，小路上蕩著淡淡的晨霧，在山林間若隱若現，前后無人。壓低聲音說道：“崖上有野茶樹！”

“二姐，你的意思是，采野茶賣錢？”

“廢話！要不然我背個背簍干什么！”

“采個野茶至于這么神神叨叨的嗎！”林銳還是打不起精神來。

五嶺山氣候溫和，地質屬于丹霞地貌，多懸崖絕壁，盛產野生巖茶。村民也采摘野生巖茶制作茶葉，或自飲，或販賣。但野生巖茶大多品質低劣，價格低廉，而且，產量很低。只能賺些零用錢。費家茶坊就是收購野生巖茶進行加工，賣給周圍村民，也就是小打小鬧。

林銳需要的不是小錢，是大錢！采野茶那點收入，雖然比作小工多點，可也不過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于事無補！

“小聲點！”林鳳瞄了一眼身后，看看身后無人，說道：“是去采白芒！”

“二姐，你是說采白芒！”林銳瞪大了眼睛！

搞了半天，林鳳還是要去做賊！

五嶺山上野茶，別的都是隨便采。唯獨采白芒，就是偷！

五嶺山中，巖茶種類繁多，其中，大多品質低，但也有好茶。最好的就是白芒。白芒葉色深綠，有光澤，芽葉黃白色，有少許絨毛。白芒臨淵而生，根莖鉆進巖石攝取礦物質，枝葉探入天空吸收山間云霧，可謂是上天入地，吸收天地之精華，有飄飄欲仙之感。成茶有橘皮香，浸泡后滋味濃醇甘鮮，色澤清純透亮，有山野靈氣。

白芒原本也是山民自摘自飲的野茶。前些年，也不知是哪個驢友把白芒帶出了山，被一群閑得無聊的窮酸文人描繪成山中仙子，說出一大堆與茶味完全無關的雅詞，什么淡如菊、雅如蘭、挺如松、靜如竹、淼如云，輕如風……將這山里人牛飲的野茶，硬是說成了月下仙子。白芒身價陡增，茶商紛紛進山收茶，原先一塊錢三斤的收購價，漲到了三十塊錢一斤，價格幾乎漲了一百倍！是山中最為昂貴的茶品。

白芒是野茶，茶樹本沒有產權，誰采到就是誰的。自從白芒出了名，村里人都盯著。到了收茶季節，山民帶著刀蜂擁上山采茶，采茶用手不用刀，帶刀是為了械斗！

山里人野，不講究先來后到，只講拳頭硬！每年采茶季節，都要因為爭奪茶樹而丟幾條人命。采茶成了吃血飯。時間長了，家中勢力弱的，便斷了采茶的念頭，白芒值錢，可命更值錢。

到了后來，磨山村周邊山上的野白芒，干脆就成了村中幾家大戶的私有財產，也沒有個白紙黑字，反正，人家出手狠，自然就是他家的！

這幾年，再沒有爭奪白芒打架斗毆的事，就是因為，磨山村周邊山上的白芒樹，都已經有了主家。

林銳董茶，這得益于他古帆那老頭。古帆外表邋遢，是個糟老頭子，骨子里卻是極為文藝，平日里特別愛品茶。林銳跟著他耳聞目染，也學了不少茶道。在外執行任務，也喜歡去各地茶室閑坐，對于茶品頗有心得。他對白芒還是非常認可的，知道那是上品好茶。只是，以前做獵殺者的時候，不為生計發愁，哪里看得起區區幾株白芒樹，當然不會參與爭奪白芒的打斗。所以，他名下沒有白芒樹。

林家孤弱，一個老婆子三個女兒，從一開始，就沒動過采白芒的念頭。每年到了采茶季節，只能眼巴巴看著別人家采白芒，至于自家去采茶，想都不敢想。山上的白芒，也沒有一株在林家名下。

所以，林鳳所謂“采白芒”，就是去偷！

林鳳一說起白芒，林銳大為懊惱，早知道有今天，當初就該和磨山村這幫村民打上幾架，搶奪幾株白芒樹在自己名下。收獲茶芽下來賣錢，正大光明賣錢。

現在可好，名下無樹，跟著林鳳去偷茶。

怪不得林鳳要瞞著林巧，天不亮就把林銳叫起來，這是要拉他去做賊！

可是，偷茶和入戶盜竊，本質上完全一致，都是獵殺者不能承受之輕！